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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一觉梦醒，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泥土味道，贺柏舟结束了每日一例的晨跑，准备回宿舍的路上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方恒。
他似乎是在找人，边走边左顾右盼，不知寻什么，贺柏舟在脸上抹了把汗，往前几步走：“你小子搁这寻宝呢？”
方恒回头，见说话是他，满目惊喜的一路小跑迎了过来，“老大，我可算是找着你了。”他喘了口气，又道：“你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吗？”
他去宿舍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影，后来还是隔壁的黎初阳推开门，面色不悦的说他一宿没回来睡，然后在他未反应之际，“砰”的一声将门给大力关上了。
搞得他口吐芬芳都没寻着机会。
“有事？”贺柏舟往后撸了把头发，眉头轻挑：“谁告诉你我昨儿个一宿没回去？”
方恒咬着后槽牙道：“就是那个新来的呗。”
“难道他小子骗我？”误以为贺柏舟否认，方恒脸色顿时黑了一个度。
听了他的话，贺柏舟略微皱了下眉，他昨晚的确没回去，武靖宇离开后，他在办公室坐了许久，后来抽屉里的烟被抽的只剩下一包，他才惊觉一宿已经悄无声息的过去。
“老大，我不喜欢他。”撇了撇嘴，方恒语气里含着浓烈的不满，“他有点怪，不爱说话，见了面冷冰冰的，跟欠他八百万似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怪？”贺柏舟听了，反倒是笑将开来，“人家又没招惹你，况且来队里也没几天，人生地不熟，不爱与人打交道实属正常，怎么落你小子眼里就成奇怪和不讨人喜欢了？”
又不是每个人都得向武靖宇那样活着，天天忙着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看着就虚伪的可怕。
方恒咬着嘴唇，憋了好一会，才小声嘀咕：“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
瞧他这副小孩子模样，贺柏舟抬手拧了拧他的耳朵，语气愉悦：“有事赶紧说，我等着去洗澡呢。”
晨跑结束，这一身臭汗，不洗他都没法开始一天的工作。
“监控那边查出结果了，小半个月前刘琦回去过一趟，情绪不太正常，昨天你离开后，他们在书房角落里发现了血迹，经过对比是刘琦无疑。”
“这些我都知道。”贺柏舟扯着嘴角笑：“就这？”
方恒满脑子问号，“老大，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总不能是那个新来的吧？
瞧出他心中所想，贺柏舟故意憋着坏，等到方恒脸色渐变，他才抛出重磅炸弹，“你们的武副队昨儿个亲自告诉我的。”
方恒：“……”
他是幻听了？
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交情？
“你也觉着他脑子有泡对吧？”想到他昨晚的主动靠近，贺柏舟语调都清冷了几分：“简直莫名其妙。”
“……”
领导间的是是非非可不好议论，方恒抖了抖身子，想起了正事，他小声道：“老大，武副队他们在开早会，教导员让我过来跟你说一下。”
“开早会？”贺柏舟低头扫了一眼手机，抬头问：“今儿个又不是周一，开哪门子的早会？”
方恒撇开视线，瞧着脚下积水的水洼，过了许久才极小声说：“好像是开关于刘和春案件的会，武副队那边打算结案。”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草！”贺柏舟一把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甩在地上，恶狠狠吐了口吐沫，“当老子是死的吗？”
……
贺柏舟一脚踹开会议室门的时候，武靖宇正站着跟魏枞说话，其他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门板“哐当”一声巨响，立刻惊醒了众人，武靖宇在内所有人身体俱是一僵。
办公室静的仿佛是坟墓，只听到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门板还在摇晃，贺柏舟抬腿横扫过去，门板贴上了墙壁，他才收腿，在门口站的笔直，双手插进口袋，脸上噙着股淡淡的嘲讽：“怎么，一个个都当我是死的？”
这几年里贺柏舟鲜少动怒，他就这么冲进来，一番动作就连魏枞都没反应过来，一行人俱抬头望着他，唯有武靖宇脸色剧烈变了变，张嘴愈说话，被贺柏舟给挡了回去。
“听说武副队准备结案了？”
疑问句被他用肯定句式说了出来，贺柏舟刻意咬重了副队二字，见武靖宇面色铁青，他紧皱的眉心微展。
“现在已经证据确凿，可以定刘和春的罪。”武靖宇双手撑着会议桌，冷静的反问他：“难道贺队长你觉着不该结案？”
“武靖宇。”贺柏舟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你确定这个案件可以结了吗？”
“有的人长埋地下，等着你去平冤昭雪！”
说到最后，情绪已然有些失控，贺柏舟跃步向前，到武靖宇面前，他扬手指着武靖宇衣服上的警徽问：“你好好看看你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再给我好好回忆回忆毕业典礼上你自己读的宣誓词，你他妈的脑袋被狗啃了吗？”
“我没忘。“武靖宇沙哑着嗓音清晰的道：“我一刻都没敢忘。”
“你忘了，你忘了人民在上，你忘了绝不辜负人民的期待。”你只会权衡利弊，你只会心里盘算着一桩案子结下来能立几等功。”
武靖宇想反驳，可他哑口无言。
他发现贺柏舟说的对，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想着怎么把报告写的完美一点，怎么让这个案子了结的更加漂亮。
那个不知去处生命终结与十八岁的姑娘，潜意识已经被摒弃掉了，他总想着，反正没立案，何苦让局里的一群人跟着忙碌呢。
他总想着让事情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可日子哪能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呢？他干这行七八年，案子破了不少，可除了案子，他的生活还有别的吗？
为了这份工作，他得罪了多少亲友，为了这份工作，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可他也是人啊，活生生的人。
人们常说刑警威风，破案刺激又神秘，甚至觉得刑警个个英雄神武，无坚不摧，没有能难倒的事，可现实生活中，这些美名的背后，无人知他们背后蕴藏了多少艰苦，承受多少压力，饱受多少辛酸苦辣。
这一路前行，经受的都是正与邪、血与泪、生与死。
起初他是热血而又充满激情，可后来历的多了，人心也就开始变了，变得不再满足于现状，想要得到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多。
他是变了，变成自己唾弃的那一类人。
办公室的人不知何时退尽，两人对视而立，贺柏舟瞧着他身上的制服，语调转淡，“武靖宇，言尽至此，你好自为之。”
话落他扭头离开了会议室，满室寂静，武靖宇卸了力，倒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他抿着唇，靠在椅子上，唇色渐褪，呼吸都好似困难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