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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通道和关押囚犯的地窖是相连的。
真是怪人。谁家的卧室还连着地窖!
明湖这个时候已经从小玉儿释放的迷雾毒性中清醒了。明湖一看到有人走近,眉开眼笑,叫道:“美貌小姑娘,是你!快过来,快过来!”
唐巧警惕地停下脚步,说道:“干吗?你要干吗?”
明湖说道:“你一个大姑娘,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过来,叔叔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唐巧想起来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心中一阵畏惧,脚下向后一退,摆手道:“不过来。谁知道你吃不吃人。这个世界我刚过来,不太懂规矩。”
明湖“哎呦”一声,心情十分低落:“小姑娘,你看看我,长得这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会是那种吃人长大的妖怪吗?”
一边醒来的晓月刚好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她清脆的笑声在整个地窖和甬道之间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这比鬼屋还可怕!唐巧打了一个激灵。
明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晓月,你别笑了。你再笑,小姑娘都快被你吓哭了!”
晓月笑得喘不过气来,眼角的泪水都流下来了:“堂堂祥天寺的左护法,居然对一个人族的小姑娘用这种口气求饶?偏偏,偏偏,哈哈哈哈,人家小姑娘还不相信你。哈哈哈哈——”
明湖又长叹一声,说道:“你笑吧。你再笑,被捆起来的也是我们自己。不是别人。”
晓月的笑声慢慢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她终于安静下来,冷冷说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窖里面?”
唐巧讪笑一下:“我是凑巧,凑巧路过的。”
晓月冷笑一声,说道:“凑巧?我看你的样子,多半是在躲避什么仇家吧?”
唐巧心道:这女人也太精明了吧。自己什么心思都被看穿了,这还玩不玩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确实有一位老奶奶,确实可能是仇家。但是不是我的仇家。”
晓月抬眼看着唐巧,目中精光闪烁:“难道是太傅大人的仇家来了?可是怎么不见太傅大人?连十色盾都能打破,这世上究竟还有几个人配做太傅大人的对手?我可真是好奇呢。”
唐巧嘴角一咧,干笑道:“太傅大人睡着了,打个屁啊!”
一片黯淡的灯光中,明湖挑了挑银光闪烁的眉毛,焦急道:“他服用了好梦丸?无咎差点来了?”
唐巧眨眨眼睛,“你们什么都知道,还用得着我来告诉你们吗?我还想问你们呢,无咎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把你们一个个都吓成这副鬼模样?”
明湖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身体被绳索捆住,恐怕还要在地上连蹦三下:“晓月,我们把事情搞砸了!太傅大人差点被我们害死了!”
晓月冷冷说道:“太傅大人吉人天相,无咎可害不死他,只会害死我们这些跑不掉的废物。”
明湖急道:“寺主是吩咐叫我们借机查看个虚实,但是可没有叫我们这么乱来一起,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
晓月淡淡说道:“呵!他自己切开自己的胸口放出心头热血,连累无咎差点被放出来,管我们什么事情?他一开始不来捉我们不就得了?太傅大人自恃本领高强,非要来这么一出,你跟着叹什么气?”
明湖长吁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和太傅大人也不算是两头的人。他的安危,我们还是要重视一下的。”
“现在是我们两个正在被捆着。你还是先好好重视一下你自己吧!”
明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两个人本来是背对背绑着的,现在恨不得赶紧从对方背后挪开。
唐巧站在一边看他们又吵了半天的架,忍不住劝说道:“你们两位别吵了。反正苏启越他人也没死。多睡个几天还能美容养颜。”
明湖问道:“太傅大人他人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对手是谁?”
唐巧回答道:“人还行,就是有点沉,被我扔在半路上了。对手可能是一位老婆婆,走路都不稳的那种。”
明湖莫名其妙:“你把太傅大人扔在半路上了?你开什么玩笑?还有那位老婆婆,到底什么打扮,你说个清楚?”
“我没力气了,只能扔他在半路。那位老奶奶,拄着一根黄褐色的蛇头拐杖,满脸褶皱,我也看不清楚有什么来历。”
晓月说道:“罢了,罢了。太傅大人一身神力,惦记他老人家血肉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小姑娘,”她的语气蓦地变得柔和动听起来,“你先把我们放了,我们去帮太傅大人抵御灾难敌人,怎么样?”
唐巧心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让我把你放了,我就把你放了?
她胸膛一挺,说道:“有我在,用的着你们吗?何况,何况……”她挺起的胸膛又缩了回去,“你们身上的绳子我不会解啊。”
晓月脸色一僵,接着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似乎快要把房间的墙壁都给穿透了。
笑声渐渐止住。晓月深吸一口气,嘴角依旧蕴着笑容:“小姑娘,你要不是太傅大人的人,我可真想把你带在身边,给我们天天说说笑话解解闷。”
唐巧嘿嘿一笑,心道:想得美!
明湖道:“小姑娘,快把我们放了吧。待会那个老奶奶来了,你真的打不过呀。”
“我真的不会解开这个玩意。估计这是你们神族的法宝吧。再说,我把你们放出来,我也打不过你们呀!”
明湖几乎要哭出声来了,两只脚勉强在地面上蹬了几下:“我说,姑奶奶。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难道会要了太傅大人的命不成?你不会解,也该先来试一试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甬道的方向,穿来一声苍老嘶哑的疑问:“小丫头啊,苏大夫他人怎么晕倒了?”
唐巧这个时候正背对着甬道的入口,陡然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梁,颤声说道:“葛,葛……葛奶奶?”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葛奶奶正拄着那根在昏暗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的蛇头拐杖,右手微微举起,将熟睡的苏启越平平悬浮在半空中,满脸笑意地打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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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天哪!天哪!
不知道是自己花眼了还是来真的,蛇头拐杖上的那两条小蛇好像在蠕动的样子!蛇头是三角形状的,多半是毒蛇。
唐巧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明湖在唐巧身后大喊:“小姑娘,快把我们身上的绳索给解开啊!”
晚了。
“晚了。”葛奶奶咧嘴一笑,露出口中残缺的阴森白牙。
明湖大叫:“小姑娘,我觉得你还可以尝试一下!”
唐巧上下牙齿直打战,颤抖道:“晚……了。”
她看了看悬浮在半空中的苏启越,鼓起勇气道:“葛奶奶,你想把他怎么样?”
葛奶奶拄着拐,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苏大夫,不,苏太傅,曾经派人抓走了我的家人,又派人害死了他们。小丫头,你告诉我,要是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唐巧攥住拳头,说道:“胡说——他不是坏人,怎么会派人抓走你的全家人?他又为什么会派人抓走你的全家人?”
葛奶奶凄然一笑,抬头凝视着唐巧:“小丫头,你还小,心地也纯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这世上,有的人只是看起来像是好人,可是他究竟不是好人。你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唐巧心中一沉,侧头看了看苏启越平静恬淡的面容,心想: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吗?难道葛奶奶真的有满腹苦衷?
她不知道。她有点害怕知道。
葛奶奶又说道:“你刚刚来到西树国。他做过的事情你都不清楚。你背后那两个人,本来是和苏太傅是一伙的。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就去问问他们,我说的对不对。”
唐巧咽了一口唾沫,背靠着墙,一步一步挪到了明湖和晓月两个人的身边。
上一刻钟她看明湖和晓月还是不大顺眼,此时却觉得站在他们身旁,才能多出几分安全感。
唐巧支支吾吾了一会,问道:“哎,那个,嗯,苏启越,他,真的派人抓过葛奶奶的家人?”
明湖面无表情,回答道:“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葛奶奶冷冷一笑,“左护法,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苏太傅这些年喝过什么水,吃过什么饭,恐怕都在你们祥天寺的人眼里看着呢。他过去一百多年,一直派人去我们妖族的各处村寨捣乱,趁机捉拿我们的亲友,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明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说道:“我这人呢,年纪太大了,记不住事情。祥天寺每天都发生这么多大事情,我哪能一个一个都记得?”
葛奶奶面色阴沉,快步走到明湖面前,右手白光一扬,只听见噗的一声,明湖左肩靠近颈项的地方绽开一朵血色的花朵,花朵中心是一根白色的棱锥,锋利的边缘生长着一层层墨绿色的倒刺。
晓月听见动静不对,叫了一声:“老妖婆!你干什么!”
葛奶奶嘴角挂着一抹狞笑:“记不住?我叫你以后永远都记着!永远都忘不了!”
明湖一瞬间痛得满头冷汗,却偏偏咬着牙不肯呼痛,强笑道:“你多刺我几下,我还是记不住。”
晓月听出他的声音中的痛楚,不禁道:“那姓苏的和你有什么交情?你为了护着他,命都不想要了吗?”
明湖说道:“如今这老妖婆已经把咱们擒住,再挣扎也是一个死字。太傅大人的命到底比咱们金贵些,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吧。”
晓月转念一想,骂道:“放屁!你想死,老娘我还不想死呢!我说你为什么刚刚不肯使剑,好歹还有几分胜算,原来是故意放水!现在好了,要死我们大家一起都要死了。”
唐巧站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
葛奶奶立住身子,看向唐巧,神色转为温柔:“小丫头,你都听见了。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冤枉你的太傅大人吗?”
唐巧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苏启越真的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绑走人家的一家老小?
她想起来苏启越和煦的微笑,文雅的面孔,还是很难相信。
葛奶奶合上眼睛,陷入了漫长久远的回忆。
“那是八十七年前了。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有一张桌子高。那一天,风平浪静的。我和姐姐弟弟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爸爸妈妈出门说是要去找几根鱼骨,回来磨成鱼骨匕首,好拿出去卖钱。妈妈答应给我买一朵红色的珊瑚花作为我那些天听话的奖励。姐姐一听,羡慕极了,一定要我先借给她戴上几天。我答应了。”
葛奶奶的脸上露出苍凉的笑意。她抚了抚灰白的鬓边,似乎那里就扎着一朵明艳的珊瑚花。
“姐姐在桌面上撒开一把筷子,玩着自己挑筷子的游戏。弟弟坐在桌子边唱着陆地上的人们才爱唱的儿歌:‘青青的草原上有一匹落单的白马。马蹄朝西,找不到家。马蹄朝东,找不到家。’弟弟唱歌向来很好听。”
她的神色转为迷茫。
“喀喇一声,我们周围的几面窗户被人同时硬生生地踢开了。几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禽兽从几处窗户所在的洞口中冲了进来。我当时就坐在门口,愣住了。后来几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时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呢?”
明湖微微苦笑,插话道:“那是因为他们千林卫的人做事诡异又古板讲究,陛下说走窗户他们就绝对不会走门。”
“是啊。”葛奶奶凄然一笑,“就是这个原因,我躲过了一劫。我悄悄躲在门板后面,一只手掩着自己的鼻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睁睁看着姐姐弟弟被黑衣禽兽们抓了起来,装进了一只麻袋。过了一会,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刚想对黑衣禽兽们动手,却一下子被迷药制服了。黑衣禽兽问妈妈,你们家里还有别人吗?妈妈说,没有别人了。黑衣禽兽就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等声音都静下来,我走出门,发现整个村子都空了。”
葛奶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空寂。
“我从小就听大人说过,东南方向的唤月国从来不会歧视妖族,还会教给妖族法术。我日夜兼程,终于走到了那里,学得了一身本领。为了能够早点打听到家人的下落,我强行突破普通妖族的修炼进程,结果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了一副老人家的模样。”
葛奶奶脸色转为阴沉。
“后来,我终于打听到了。那些妖族和奴隶的尸体,都被埋在了荒山周围。我再去找的时候,只见到漫山遍野的累累白骨。我在山上找了整整一年,终于找到了一支褪色的红色珊瑚花。”
葛奶奶目光收敛,嘴角带着一抹凄楚的微笑:“我把珊瑚花留在那了。我琢磨着,我也老了。这花就留给姐姐戴着吧。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年轻漂亮。”
明湖勉强笑了笑:“葛奶奶,您老人家真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