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仲秋

桂花藕粉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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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与桂山书院并列的三大书院有:竹馆书院、梅林书院、樱园书院。

    竹馆书院改置成了安南王府。

    其中规模最大的梅林书院被新朝接管,得以延续至今,逾四百多年,是名副其实的京中第一书院。

    而樱园书院在年代的更迭之中不知所踪,只剩下史册中的寥寥数语。

    学术界对樱园书院是否真正存在颇有争议。在一些文献中,特别阐述了樱园书院有女学生这一情况。女子进书院,这普遍认为是不符合常理的。

    “樱园书院确实存在,但文献记录不准确亦或后人杜撰”的观点占主流。

    李长歌原本是在整理校史,却被书籍中讲述的同时期各个书院吸引住了,看偏了内容仍后知后觉。

    “别想了,”陆扶风突然走近,用折扇敲了敲李长歌面前的文献上樱园书院主楼的画像,“醒醒,你不可能有女同窗,认清现实吧。”

    李长歌哑然,片晌回过神,轻笑道:“陆兄可读过汉代韩婴的《韩诗外传》?”

    “没读过,”陆扶风头也不抬,“不过你现在提,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有些以己度人的句子。”

    “女同窗……真是那样倒也还不错,”陆扶风不忘调侃,“至少就不用天天守着你了。”

    “其实这本书编得不错,思路也很好,”李长歌把樱园书院的文献放到一边,“倒比梅林书院的那本生动许多。”

    “你整理到什么程度了?快结束了没?”

    李长歌无奈地笑笑:“吾将上下而求索,路漫漫其修远兮。”

    “陆兄你呢?功课可补上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延伫乎吾将反。”

    半斤八两。

    看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不久散学的钟声响起,咚…咚…咚…,铺天盖地、渐行渐远,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嗡嗡余韵互为映衬,悠远而肃穆。

    寂静的校园被钟声唤醒,泛起一阵喧闹。

    青舍密密、屋宇麻麻梅林书院,在斜阳的余晖下更显得古朴大气。

    书院花木扶疏,一座座阁楼庭院尽数在参天古木的荫蔽之下,或许是被秋月春风的情怀滋养,院落也沾染了清幽风雅的韵致。

    朱色大门洞开,回廊辗转曲折,以观文殿殿为中心,组成一个错落有致、相得益彰的庞大建筑群。书院共有殿宇书堂三百六十余间,其中包括御书阁、明经堂、先贤祠、忠节祠等。观文殿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沽身励行。

    “明天见。”李长歌挥手道别。

    “明天的晨课,我不去了。”

    “嗯?”李长歌有些诧异,“最好不要,如果不想听,其实你可以找个后边的位置休息一下。”

    “我今天上午就没去。”

    “可……这次先生或许会点卯。”

    “点就点吧,点也没事。”陆扶风并不在乎。

    ——

    “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这儿的理由,”李文卿托腮,“旷课跑来学习医术,你还真是……”李文卿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是啊,”陆扶风垂着眼舂捣药材,“其实我最高兴的是葛药师愿意收我为徒。”

    李文卿觉得今天的陆扶风像变了个人,原来他也有这样安静认真的一面。

    他若是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大概会让人想起栏外一枝带着露水的君子兰。

    “那你呢?买药这种事,丫鬟跑跑腿不就好了,还自己亲自来?”

    “正好来山上住几天,离这儿不远,多走走也强身健体。”

    “不怕被老虎吃了?”

    “不怕,葛药师一把年纪了,还天天上山采药呢。”

    “我就说说,你看你又当真了。”

    “噢。”李文卿鼓了鼓嘴。

    “咦?”李文卿看到桌子上有些剪下的纸片,画的花草之类的实物,拿起来细细端详,“这个好看诶。”

    “哦?”陆扶风放下捣杵,似笑非笑,“其实这是一张春宫的一部分。”

    “嘘,剩下的就不给你看了。”

    ……

    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

    李文卿知道他是在瞎扯,也不搭话。

    陆扶风又去取了几味药。

    李文卿注意到墙上装裱的一幅字,不由念出了声:

    “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出自于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第一卷《大医精诚》。

    李文卿被这段话触动了。

    “真的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职业啊。”

    又待了片刻,葛药师从后屋走出,将制好的药交予李文卿。

    李文卿谢过,转身离开。身后悠悠飘来一个欠扁的声音:“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

    可别下次再来。

    ——

    雨后山谷里空旷清新,初秋傍晚的天气格外凉爽,明朗的天色如同晴朗的白昼。

    “小姐,今儿个是中秋,咱们要不要先回府?”

    “不了,”李文卿故作姿态,“古人的词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希望这世上所有人的亲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这美好的月光。”

    “所以只要家人的感情深厚,在哪里都是团圆。”

    可以,李文卿都快把自己忽悠住了。

    “派人去和母亲说一声吧。”

    在庄子上,李文卿无拘无束乐得自在,哪里会想离开呢。

    最后几天的自由时光可要好好珍惜。

    晚霞抹尽最后一丝太阳的余辉,月上中天,皎洁而温柔。

    月光照在花林上有如雪霰,映着露珠更加晶莹剔透,好像被露水打湿了一样。

    银白色的月光洒进来,填满了整个房间。

    蜡烛显得不再明亮。

    陆扶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中秋节啊。

    那画面陆扶风后来想起来,也好像一幅完美到极致的画一样。

    记忆中的房屋已不再清晰,但那晚的月光,那一瞬间月光照亮在书上的模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说的对,生活也可以这样美,美得令人震撼。

    天空薄暮轻垂,暗蓝的星辉点点,湖水澄静,皎月耀光。

    今日陈曦跟着陈将军秋猎,收货颇丰。

    团圆饭赏什么月亮,吃什么月饼,就应该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更令陈曦高兴的,其实是今晚收到了那人的回信。

    在月光下微笑着入睡的少女,一定是做了个格外香甜的梦。

    宫中赏菊宴择在中秋之后举行,虽然名义上是为赏菊而办,可鲜有人是奔着菊花去的,宫中的盛宴大宴,很多时候都是一个结识、拉拢人脉的绝佳场所。

    在这里,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这次送来的请帖上,也有李文霜的名字,为了这次宴会她已苦练许久。

    明年,李文霜就到了订亲的年纪。

    今夜月色如霜。

    “微波有恨终归海,明月无情却上天。”

    “大小姐您累了一天了,还是快些歇了吧。”梓春轻轻地给李文霜盖上外套,“过几日还要去赴宫宴,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让我再待一会吧。”

    “我这一生中只要逢到这中秋之月,那月光时常会被乌云所遮蔽,所以很少能够像今天这样,可以这么清晰地看到这一轮高挂的明月,算得上难得。

    但是对于我这么一个人来说,明年的中秋,我会在哪里呢?又能够不能够看到这样的中秋夜景呢?”

    梓春默默地听着李文霜倾诉。

    许久,李文霜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什么有明月星辰守护着的,那也仅仅是晚上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