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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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黎一七开口,“好像…快四年了。”

    “你不想他吗?”

    想。

    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掠影而过,火车依旧吵闹,一七抚着茶杯,心事随着夏季窗外凉爽的风儿,飞到远在天边的心上人身边,带着夏日燥热的风,带着尖锐的蝉鸣,带着少女羞涩的十八岁。

    夏渊一,你还好吗。

    九年前的夏天,是一七最难过的一个夏天,父母十几年来吵吵闹闹,终是在这个夏天离了婚。

    可是那个夏天,却也是她最幸运的夏天,因为,她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夏渊一。如可乐遇气泡,如炸鸡遇啤酒,一见钟情,欲罢不能。

    渊一很好玩,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嘴里总是爱咬着她给的棒棒糖,手插裤兜,嘴角勾起,一副我最大,我最牛的样子,一七曾经问他,为啥老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少年一本正经的,语气慵懒,“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拽酷拽酷的么。”

    一七“扑哧”笑出声,笑了好久,目光渐渐柔和,心事飘到了很远,是啊,我也喜欢。

    渊一玩游戏也很厉害,当她沉寂在父母离婚的阴影中整日无精打采时,渊一当起了知心大姐,带着她一直玩游戏发泄情绪,说起来,一七游戏玩的6,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七看来,渊一他真的很善良,他一直都是个很善良的人。

    对了,渊一家境也很好,在一七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自信,阳光,向上且有教养的温暖大男孩,仿佛字典里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是在为他量身打造,少年闪闪发光,站在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尾随着他,光芒万丈。相反,一七却很自卑,她常常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男孩子,那是她目所不能及的优雅淡定与自信从容。

    旁边的女孩对着窗外发出惊叹,一七收回情绪,凝眸望去,大片的云朵挂在天空,与湛蓝的湖水相照应,天地仿佛相容,途中一路顺风,岁月静好,与几年前同渊一一起来时,一样让人耳目一新。

    火车依旧行驶,依旧吵闹,隔桌的小孩哭闹,温柔的爷爷小心翼翼的拿糖哄着,一七手里的茶杯凉了几度,轻轻抿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态,耳机里放着的是Devotion的《My Prayer》,这是曾经俩人共同喜欢的一首歌,讲的是歌手向上帝祈祷,保佑他未来的妻子能够早点来到他的身边,并且平安顺遂。

    这是一七曾经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男主角坐在钢琴旁,眉色温柔的唱着这首情歌,给他远方的爱人,她想,作者一定也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在她的学生时代,这首歌曾经带给她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如同渊一。

    渊一同样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一七不太喜欢,渊一总是什么都往心里憋,最后憋出内伤,一七还要哄个老半天,着实烦人。可同样,渊一也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一七一直认为,温柔,是对一个人的最高评价。一七以前在知乎上看到这样一个回答,她一直深以为然——温柔,它不是说你说话时候的语气或者是喜欢什么颜色,那些只是风格,不是温柔,温柔也不是软弱,它来自于内心对温暖的渴望,因为明晓他人也有相似的渴望,所以才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渊一就是个温柔的人,一直就是。也正是因为遇到了渊一,她才懂得“温润如玉”到底是个怎样神奇的成语。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一七遇到过数不胜数的人,他们或优秀,或善良,或勇敢,或成熟,但在少女羞涩的十八岁,渊一身上干净耀眼的少年气,还是晴朗了她少女时代所有的欢喜。

    晚上八点,火车到达开封,一七向几个在火车上认识的朋友一一告别,推了他们要一起旅行同住的好意,独自拉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早就预订好的酒店。

    司机师傅很热情,不停的向她介绍这个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城市,一七有心事,所以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后来实在觉得有些烦,耐着性子柔声开口,“师傅,这个地方我来过。”

    司机师傅轻轻“噢”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一七觉得兴许这样直白有些伤人,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望着窗外灯火阑珊,一七心里五味杂陈,时隔七年,这里也变了。

    这里变了,他们也变了。

    她一共和渊一旅游过两次,一次在一起之前,一次在一起之后,一次一起去了云南,一次就是开封。

    一七一直对云南有着不解之情,她之前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七岁的男孩子,一七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暗吃了不少的亏,这个男孩一直独来独往,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且一直都有暗中帮一七,最后实习结束之后,整个部门只有他俩关系最好,一七走后不久,他也辞职了,之后一七有在QQ上询问他原因,男孩踌躇满志,“我想去丽江!”

    当初渊一知道这件事,还没少跟她闹别扭,对此,一七非常无语。于她而言,初入职场,男孩的帮衬在她心里留下的不只是感激这么简单,是庆幸,是相见恨晚。

    至于后来在一起后跟渊一一起去开封,完全就是心血来潮。那天俩人窝在渊一学校图书馆看书,看到一本开封的旅游日记,二人一拍即合,买了次日通往开封的火车票,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七望着窗外灯火阑珊,忍不住轻笑,说走就走的旅行带给二人的刺激感,如今时隔多年,一七还是能清晰的感到当初的热血沸腾。年少时的无知无畏,说开口就开口的深情告白,如今人到“中年”,倒是没有了当初的洒脱。

    在酒店洗完澡,坐了十几个小时绿皮火车的一七累瘫在床上,刚准备收拾收拾早点睡下,桌子上的手机就如同爆炸了一般振动了起来,一七挑眉,面上愉悦。

    “喂?清子。”

    “一七啥玩意啊,来开封了不跟我打电话?”

    “什么鬼,我刚下火车。”

    “哎不管,反正这事你做的不对,老地方赶紧来,不见不散。”

    “哎…喂…?”

    手机回归平静,将对面雄赳赳气昂昂的DJ也阻绝在外,一七叹口气,默哀三秒,无奈又找出一身衣服,万般不情愿的打车去了约定地点。

    清子是一七跟渊一共同的朋友,说起来,她们共同的朋友有很多,但是分手四年,要说还有联系的,怕也只剩清子了。

    清子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眉清目秀,快奔三的人了,看起来却正值青春。当初渊一带她玩游戏时,三人在游戏上随机匹配认识的,几人没日没夜的开黑组队,倒是有了不可磨灭的革命友谊,直到后来俩人决定来开封,大半的原因还是想跟清子面基。

    他们相识于九年前,在一七还不太成熟的十八九岁。那时候,清子还不认识茶茶。只是在后来几年,当一七和渊一沉寂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没法完全顾及他人时,清子说,他恋爱了,女孩叫茶茶。

    一七记不太清了,她忘了是哪一年,什么时候的事。只记得有一天,清子突然在群里说,他跟茶茶闹了别扭,茶茶被变态尾随,清子被捅了一刀,九死一生,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与茶茶和平分手。

    同渊一跟清子视频时,一七见过茶茶,那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孩子,浓眉大眼,高鼻梁,瓜子脸,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那时候俩人刚刚恋爱,眼中满是彼此,羡煞旁人。分手原因清子谁也没说,只是从那以后,清子很少跟他们玩游戏了,群里聊天也不出来,一七总感觉清子身上少了什么,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没那么快乐了。

    一七后来跟渊一分手,清子来当过和事佬,一副喝醉酒话也说不清楚的鬼样子,让当时的一七更加心烦意乱,可清子哽咽着跟她说,你们能不能不分手,能不能不要说放开就不放开。

    一七拿着手机,好朋友的声音通过电流,瞬间击垮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七溃不成军,泪流满面,没用了,他们不可能了,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了。

    来到老地方酒吧已经是十点往后了,整个城市灯火阑珊,车水马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七走进酒吧,径直走到曾经几人最喜欢坐的位置上,果不其然,清子已经等在那了,不老男神旁边赫然放着一杯一七曾经最喜欢喝的鸡尾酒,她笑出声,感叹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但还是冷漠的换掉了那杯酒,让服务员上了一杯水。

    清子憨笑着看她,“干嘛?几年不见,改邪归正了?”

    “胃不好了。”一七嘴角弯弯。

    清子挑眉,“没咱大医生在,怎么?都照顾不好自己了?”

    一七看着他,扯扯嘴角,“能不提他了吗?”

    “没联系了?”清子晃晃酒杯,眼睛一眨不眨。

    “早就没联系了。”

    二人无言。

    一杯水下肚,酒吧依旧喧嚣,一七让服务员续了一杯,她看着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只是大脑偏偏让她想起,在很多个年头以前,好像有一个男孩子,站在舞台中央,那时候酒吧没这么多人,就几个大家共同的朋友,他就站在那里,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光芒万丈,他面色坚定,一字一句的说,“山不过来,我就过去。”他还说,还说要带她去见父母,买婚戒,穿最美丽的婚纱,只是如今,山还是山,山没过去,他也不会来了。

    服务员又端来一杯水,一七轻轻谢过,抿了一口,觉得好似加了冰,头脑清醒了些,她漫不经心的提起,“茶茶呢?”

    “没见过了。”

    一七“扑哧”笑出声,笑容有些丑,她冲清子举杯,“难兄难弟!”

    清子心思不在这里,碰了一下,又是一杯酒下肚,打了个饱嗝,脸色绯红,显然有些喝多,舌头都有点捋不直,“知道你不喜欢这,走吧,出去找个茶馆。”

    一七心头一暖,刚要感叹还是老朋友好,突然想起,什么虚假姐妹情,这厮是自己喝多了想走,不然,约她的时候怎么就不约在茶楼?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茶艺茶客,二楼。

    “喏,普洱茶。”一七看着对面小屁孩一样迷迷糊糊的男人,不免有些好笑,“解酒哒,赶紧喝了,老大不小了,天天这样算什么样子。”

    “一七,你就没想过,试着去联系渊一吗?”

    听者手一顿,愣了好几秒才漫不经心的拿纸巾擦了擦撒出来的茶水,对上清子的目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清子你知道吗,年轻那时候的爱而不得,当时自以为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等上了年纪,在生活中摸爬滚打久了,对爱的定义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释怀了,只希望他还在,只要大家都还好好活着,就幸福了。”

    “你还真……”

    清子话没说完,被旁边远一点桌子的服务员声音打断——

    “嘶,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有没有被烫到?”

    二人扭头去看,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擦着溢到身上的茶水,一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抬眸,发现清子一眨不眨的望向那边,眸中隐隐泛出担忧。

    “怎么?认识?”

    一七说着,又扭头去看那个粗心的男人,奈何帽子压的太低,只看得到白净的下巴,想来,应该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没。”清子收回目光,“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笨。”

    “兴许是在想什么事情。”

    一七漫不经心,她总是这副态度,让对面的清子有些恼火,“放下他了还来这里干什么?看我这个老骨头吗。”

    “扑哧,难得听你承认自己老了,源一听到……”突然意识到不对,一七险些咬了舌头,她话锋一转,有些心慌,“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再来这里看看,看最后一眼。”

    看看渊一向她表白的地方,看看大家一起疯一起闹过的地方。然后,我就真的开始新生活了,没有你夏渊一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