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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姝眉也不讨厌杨毅,相反要不是他有那次夜探香闺的“劣迹”,她甚至对他还有丝隐隐的好感。
对他的抗拒,源于他的攻击性代入感太强,让一直置身事外的姝眉,有一种唯恐自己不能掌控一切的担心。
她并不是要做主宰一切的女王,而是对这个时代的情感和婚姻没信心。
所以不想置身其中为其所困。
虽然当动了真感情时,男女很难衡量谁投入的更多。
但一旦进入婚姻,肯定女子付出更多的比例大。
只因天性使然,多数女子更在意。
反之男子多数更注重事业,在情感和家庭上分的就势必薄了些。
姝眉一直秉承:不匆忙选择,一旦做了选择就不后悔。最差不过是愿赌服输。
可这个时代男人大都不值得女子纵身一跃。
也不见得是他们本身多不堪,而是这个时代不给他们一对一的鼓励和支持。
人家干嘛苦着自己,不顺应常规,还约束自己的天性?
孔子曰:食色,性也。
这场纠结传染病,有人已经治愈,有人还在病中,甚至还有雪上加霜的。
李府来人到周家报喜,少奶奶姝颜又有了喜,已有三个月,胎作稳了才公开的。
身为亲三婶的王氏自然替她欢喜,只是觉得怀这胎和上一胎间隔太近,担心她身体怕是太吃累。
准备了许多药材补品,带上姝眉亲自前去道贺。
王氏母女先与姝颜婆母见过,道贺寒暄后,很快被引到姝颜的院子。
屋前伺立着不少丫头媳妇子,见到王氏母女纷纷行礼问安。
姝颜曾经的贴身丫头,现在做了通房的那个忙不迭替母女打门帘子。
感觉有道目光,姝眉扫到另一个做姬妾打扮的女子。
是个以前没见过的,长的甚是娇俏,虽规矩不差,眼神却不住打量姝眉母女。
姝眉有点恶心:大堂姐夫这是大姐怀一次孕,他就得填一个通房来庆贺咋的?
王氏则是正眼都不瞧那通房。
刚一进屋,就见姝颜急着要起身相迎,一旁她的贴身丫头赶紧扶住,并小声劝解。
见到姝颜的样子王氏母女都有点吃惊。
本来重规矩的姝颜没像以往那样迎到院门口,两人就有点小诧异。
现在看她人都怀孕三个月了,没胖不说还瘦了不少,肚子也不明显,脸色很是憔悴。
难道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向端庄持重的姝颜,居然面露明显的欣喜,甚至有点小激动。
王氏赶紧扶住要行礼的她,娘三个坐定,王氏事无巨细的寻问起她的情况。
姝颜只说很好。
等把屋里不相干的都打发出去,让两个最心腹的丫头守着门。
姝颜才说了实话。
这胎坐的不太稳,孕期反应很厉害,吃喝难进口,总觉身子乏力。
王氏忙问请医问药了么?
姝颜说大夫要她静养保胎,放宽心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氏皱眉道:“不是三婶说你,也别太贤惠过了,虽然你身子不便,可侄女婿身边已经有了两个服侍的,哪里就委屈了他?既知这胎不稳,保养自己身子和保胎要紧,何需又弄个调皮的,给自己添乱加堵?”
姝颜眼圈一热,低头不语。
她留在屋里的贴身丫头慧香忙道:“三奶奶有所不知,门外那个是老夫人给的,从我们姑娘刚一怀上,老夫人就说先前两个都跟个小鬼似的,伺候不好姑爷。把她身边的人赏给了我们爷。竟似忘了我们姑娘怀相不好,才应该是最需照顾的那个。”
这时姝颜斥她:“住口!老夫人也是你敢编排的?”
慧香赶紧住口。
王氏眉头皱得更厉害:“你们姑爷怎么说?”
姝颜欲言又止。
王氏看向慧香。
她看了眼又低头不语的姝颜,咬咬牙带了点怨气的又说:“姑爷说长者赐不能辞。还因照顾老夫人的面子,去那个小蹄子屋里比别人都多。仗得那蹄子……”
不等她说完,就被姝颜喝止。
然后她低低的:“爷跟我说孝顺孝顺,顺则为孝。还说那丫头不过是个玩意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话像对着王氏解释,更像在说服自己。
王氏心中微叹,嘴上只能劝慰:“不说你平时为人行事,任谁也说不出不是,就为你家大哥儿和肚子里这个,也该是底气十足。何况真有了大委屈,咱家也不会任你被欺负了去。”
姝眉心里堵得慌,想喝口水压压烦躁,却神思不属的差点打翻茶杯。
这声响动让王氏和姝颜都意识到这些话题,当着姝眉说不合适。
姝颜有些羞惭,苍白的脸上浮上愧色。
王氏赶紧解围,问向姝颜:“再过几天我们要去上都,和你祖母爹娘一起过年,你可有什么需要捎带的?”
姝颜忙说:“有,且我还想烦劳四妹妹帮忙挑一下给祖母的礼,四妹妹最了解祖母的喜好了。”
姝眉知道这是娘亲和大堂姐借口把她支开。
于是笑说:“这些事我可比不得大姐周全,还是不丢丑了,倒是想我大外甥想得紧,能不能先让我和他玩一会儿?”。
姝颜听到妹妹提起长子,脸上露出真实的笑意,连声说去吧,让门外的墨香给她带路。
这段时间的纠结,加上刚才大堂姐的这档子堵心事,压抑的姝眉有些喘不过气。
到了外面深吸了几口冷空气,仍然觉得气闷。
来到小外甥处,不巧小家伙正睡着。
她就问领路的墨香,有没有方便能透透气的地方。
墨香忙说出了院子旁边有一临水阁,甚是敞亮,还有几株梅树。
她又迟疑了一下:冬日寒冷,姑娘不适合在那儿,万一吹了冷风……
姝眉说:“无妨,我只略待一会儿,过会儿还得跟我大外甥玩呢。”
墨香听了这话也就不多言,引着她带着麦香、可乐两个,一起去了临水阁。
临水阁周围景色果然不错,几株老梅吐蕊,一池清水成冰,一座亭阁掩映着于树石中,另有一番别致风景。
转过野趣横生的小路,来到阁中,可能因为常有赏梅人,阁中设有围幔,木椅上有棉垫。
姝眉依栏而坐,似在远眺,实则放空。
再别致的景致也疏散不开这世俗的恶心。
不知何时身边只剩麦香,墨香和可乐被姝颜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因事叫走。
麦香怕时间长了,姝眉的身体受不住,正想劝她回去。
这时阁中围幔后施施然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麦香一见,大惊:这不是在上都李家见到那个,姑娘说能灭九族的人么?
见她要喊,那少年做了个噓的手势,然后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我要是你,就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来,万一被看见,你们姑娘就只能卖给我了!”
麦香惊怒惧惮的看着这个花样少年说着这么恶劣的话,一时竟真的没敢叫出声。
李佑熙得意的挑挑眉,心花怒放得走向那个梦魇了他这么久的臭丫头。
小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着发呆了这么久,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从他得到消息,知道小丫头要来李府,就抛下一切跑到李府。
敷衍了堂兄李修齐的惊讶,借口赏景,事先摸了摸李府地形。
本来他就相中这个临水阁,没想到小丫头自动送上门。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李佑熙脸红红心砰砰。
也许是想得太久,也许是太急迫,越到临头,反而越发心怯。
他藏在围幔后看了她好久,迟迟没出来。
小丫头变了,完全不是梦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刁钻样儿。
倒是应了那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这时她凭栏而坐,似形神孤寂,若眉带清愁。
他本想大喊一声臭丫头吓吓她。
可看到这样的她,李佑熙的心莫名的一软一疼。
在她身后站定,才轻声:“这么冷,还坐这么久,成心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正放空的姝眉被吓得一激灵,回头看清是李佑熙时,心里又腾起一股莫名的火。
她坐着没动,一言不发的冷冷看着他。
四目相对,李佑熙见她目如秋水,内里却如池中之冰。
他有点慌乱,也有些委屈,更有些恼火:难道臭丫头忘了我了?还是被曹姑姑教得磨去了原本的所有鲜活?
这两样儿不管是那样儿,他都不能忍!
情急要拉她问个究竟。
谁知他刚一伸手,姝眉就忽的站起来,侧闪几步站定,
然后规矩严谨的给他行了个礼:“参见七王爷!”
李佑熙惊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姝眉淡笑:“除了皇族王爷谁能用龙纹绣?”
李佑熙有些懊丧的哦了声。
然后就听姝眉毕恭毕敬的道:“不知王爷在此赏梅,打扰了贵人雅兴,还望王爷赎罪,容民女告退。”
李佑熙额角青筋又嘣儿嘣儿跳起来,勉强压住火:“你非得这样啊?你知不知道你一到京城,我就急着想去见你……”
说到这儿,看到姝眉眉间若蹙,就忙改口:“知道不合规矩,才没去。”
他又结巴一下:“今儿,今儿是凑巧,真的是凑巧,我来看堂兄,来这赏梅正好碰到你。还有我叫李佑熙,你,你可以不叫我王爷。”
说完他的脸莫名的热红。
姝眉静静看着这个急于用谎言解释,眼带热切,还会脸红的少年。
心里不由一软,到了这个时候,对这个少年的心思,她哪会不明白。
可两世为人,有时或许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却清楚的知道什么是自己不想要的。
要说对杨毅,她还会纠结是不是。
对李佑熙,她却清楚的知道她不要。
不是李佑熙不够好,是他脱不开的身份圈子,正是姝眉根本不想涉足的一丝一毫的地方。
姝眉觉得,每个人都该自己清楚自己多大能耐。
别说不爱,就算爱了,也不想把一份曾经的美好整成一地鸡毛。
就像还珠三里的小燕子。
很多人都认为还珠三拍的挺失败,其实这部最真实。
可惜连自己都不爱看。
因为真实的让人绝望,又那么让人一直如鲠在喉。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小燕子。
而且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姝眉都厌恶暧昧。
谁还没点小虚荣心?
被人爱慕确实也值得女子骄傲。
可她绝不会用暧昧栓住众多裙下臣,借以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误了他人,累了自己。
有这样一句话:拥有再多的你不喜欢,也不过是在增加自己的负累。
所以她不能接受李佑熙的好。
姝眉刚才愣神时,李佑熙也怔忪的盯着她看。
回神的姝眉看到少年眼里的痴意,心中一叹:注定要辜负的,唯有长痛不如短痛,才不会更辜负。
她先给一旁的麦香使个眼色,让她查看一下周围。
之所以支开麦香,主要是照顾李佑熙的自尊。
前世上高中时,她曾简单粗暴的拒绝过一个向她表白的男生。
那世的老爸得知此事后,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让她两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爸说:
喜欢你没有错,你不喜欢记得要拒绝,莫让喜欢你的人无辜蹉跎。只是记得拒绝时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因为还是那句话:喜欢你没有错。
看麦香离开后,姝眉浅浅一笑:“能见到王爷,已经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了,哪里还敢放肆的直呼大名?要知道多少人想见你一面都还没机会呢。”
李佑熙也回了神,脸红红有些别扭的嘟囔:“好像谁喜欢被那么多人见似的。”
姝眉的笑意深了些:“是啊!想见王爷还不见得给见呢,这就是尊卑之分啊!何况还有男女大防,所以我才说我三生有幸啊!”
看李佑熙似乎要说话,姝眉没给他机会,接着说:“如果你我再在这儿单独待下去,那就不是我三生有幸了,被人看见,小女子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所以我真的要告退了。”
说完福一福身就想离开。
李佑熙急得又要拉她,见姝眉的眼神才止住,嘴里却急急的:“干嘛要解释?你,你可以不用解释的,你知道,我可以给你……”
姝眉眼神微厉,与他对视,却又把语气放缓,似玩笑的:“难道灵隐寺那一胳膊肘还没把你杵明白?”
李佑熙微窘却又急道:“不一样的!”
姝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一样的!”
见他要还要辩,姝眉做了个噓的动作,眼神清亮而坚定:“在我心里是一样的!你既知道我是周家女,就该知道周家家规: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为妾。所以:谢谢你,但是不行!”
说完她再次对着李佑熙福了一礼,转身出了临水阁,和等在外面的麦香一起离开。
呆立在亭子里的李佑熙,脑子里乱极了,觉得里面塞满太多的东西,分不清都是些什么,唯有一种钝钝的无处不在的痛最清晰。
疼痛压的那么重,让他想追出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看着女孩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他满怀的纷乱又一下被抽了个空。空得那么冷,冷得他的心无处避藏。
车马粼粼碾冰辙,北方的冬天格外冷,似乎能冻的人痛心彻骨。
这次往北疆送粮草的车队里,姝颜夫君李修齐躲在一辆马车里。
他抱着手炉,把裘衣裹了又裹。
心里骂着这鬼天气,又抱怨大过年的偏给他派这么一趟苦差事。
听父亲给他分析,这是皇上对朝堂两股势力的一种平衡。
之前皇上无条件信任倚重太子,众臣也就整不出什么派系。
可自从前年皇上一场重病后,开始又超乎寻常的宠七皇子。
不过这也就算了,毕竟七皇子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简直就是太子一手养大的,兄弟两感情极深,也不会和太子起什么利益冲突。
所以朝野还是一片平静。
今年年初四皇子不知怎么入了皇帝的眼,虽然没超过太子和七王爷,可架不住人家被安排了差事,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
加上他母族给力,还有五皇子明里暗里的帮助,也许和太子有一拼。
比如刚任命了肃北统帅贾勇,便是四皇子一派的胜利。
皇上为了平息太子一系的不满,在任命贾勇为北疆防军正统帅不久,又给予太子一系的副统帅赵云飞及相关人重赏。
由他这个在兵部任闲职的,还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宗室子,带着赏赐随押运粮草的队伍一同送去。
正当李修齐由思考国家大事,转到思念家中贤妻幼子娇妾新宠时,忽听车外一阵大乱,夹杂着阵阵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