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睿智娘亲 霸气祖母

荷叶未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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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正房一片混乱,大夫还没到,赵老太太也一直没有醒。

    三爷夫妻跪在床前,一个用湿巾子给婆母拭面擦手,一个眼圈发红的低唤娘亲。

    周霖、周霆、周霁俱跪在床边,焦急的低呼祖母。

    一旁的周老太爷搓手踱步,咳声叹气。

    不远处呆站的四爷双眼发直,手足无措。

    唯一知道祖母病情有多凶险的姝眉,更是心急如焚、神思俱乱。

    祖母这种病久不醒,后果不堪设想。

    她强迫自己定下神,唤过和儿、可乐,命她二人快跑去三房,取父亲的针灸包。

    吩咐麦香准备待会要用的东西。

    丫头们很快就拿来东西,姝眉捧着针灸包,送到三爷面前,轻声提醒:“爹爹!祖母的病,越早醒来越好,您是不是用这个试试?”

    心神恍惚的三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项能耐。

    赶紧定了定神,洗手取针。

    姝眉又在麦香帮忙下垫高了祖母的脚,松开系的紧的地方。

    一家人都在盯着三爷。

    三爷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准准下针。

    不一会儿老太太缓缓睁开眼,众人齐齐松口气。

    病人需静养,三爷让周霖、周霆扶老父去休息,又遣退众人,只夫妻俩在一旁伺候。

    姝眉没有坚持留下,外面还得有人照应。

    大夫到了,细细诊断后,面露难色。

    三爷请他到偏屋详说。

    和上都的大夫说的差不多。

    这次更凶险,若不是及时处理的好,病人苏醒的快,恐就过不了这关了。

    大夫开了方子,再三嘱咐病人不能再受大刺激,平时不仅需长期用药,最好去环境安静之处静养。

    得知母亲病情竟然如此严重,三爷面色郁郁,心情沉重。

    这时周霖从祖父那里回来,呈给三爷一封信,这是大爷周纪春专门給三爷的。

    拆开信,三爷才知道母亲这次为何病的如此严重。

    想到四弟这和大哥那边大同小异的糟心事,三爷头疼欲裂。

    正屋里,姝眉看见娘亲正吩咐人取药、煎药,就去守在祖母身边。

    看着祖母无力半闭的眼帘,苍白的面色,姝眉心里一阵酸楚:要强刚毅的祖母,向来为自己管理的这个大家庭,一直延续祖辈的和睦安稳而自豪。

    谁知正是子孙兴荣,蒸蒸日上之时,连续出了她历来最不能容忍的事。

    接连打击了她曾经的引以为傲。

    再加上身体的旧疾,双重折磨下不知老人家怎么熬。

    正当姝眉看着祖母出神,赵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看清眼前人,嘴唇翕动一下要说话。

    姝眉赶紧轻声问:“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老太太轻摇了下头。

    姝眉又问:“奶奶是不是喝点水?”

    老太太闭了两下眼。

    麦香帮着姝眉刚给老太太喂了点水,王氏就捧着药碗过来。

    遣开姝眉她们,亲自给婆母喂药。

    喂完都收拾停当,看老太太又像要问话。

    王氏柔声劝道:“母亲!万事都及不上您的身体要紧。什么事都不值当着急到伤了自己的身体。等您身子好了,再处理不迟的。”

    姝眉也赶紧帮着劝。

    赵老太太这才作罢,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少顷三爷过来,打发姝眉回屋休息:“祖母这里有爹娘照顾,你刚千里奔波劳累,赶紧休息去。”

    姝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回到自己屋洗漱后,把留在家中的可乐叫过来,让她说说四房的事。

    可乐说:“几天前,四爷喝醉了酒,在书房休息时,把前去送凉茶的平儿姐姐给…,”

    说到这儿,小丫头脸红结巴起来。

    姝眉嘴角抽了抽,挥下手:“跳过去,说后续,谁先发现的?”

    可乐这才顺了过来:“是常乐大哥先发现的,开始…。”

    说到这儿可乐又偷瞄了姝眉一眼。

    姝眉瞪了她一下:“快说!”

    可乐唯唯:“开始还以为是咱老爷,谁知是四爷。”

    姝眉太阳穴跳了跳,咬着牙:“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可乐:“因为原是咱家老爷一直在书房,常乐给咱家老爷拿凉茶时,因老太爷有事叫他,平儿姐姐就替他先送过去的。周往说,四爷从外面回来,喝醉了酒,想喝茶,就近去了书房。不知怎么的就把平儿姐姐给…”

    姝眉盯着她:“出事那天我娘和四婶都在家吗?”

    可乐赶紧说:“都没在!夫人和二少爷在县城小住,四奶奶她们也去了娘家。主子们只有老太爷和三爷在。”

    姝眉闭眼,长出了口气,喃喃自语:

    时机恰到好处,可惜他人顶缸。不幸中的万幸!

    可乐眨巴眨巴眼睛,对自家姑娘的自言自语,一脸懵懂。

    姝眉也没解释:“继续!”

    可乐想起当时情景,脸色变差:“平儿姐姐疯了一样哭着,跑回自己屋,差,差点上吊自尽。

    等四奶奶回来又疯了一样打她,平儿姐姐就一头撞在桌角上,额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可乐有些说不下去了。

    姝眉也很震惊,低声问:“那她可有性命之忧?”

    可乐抬头:“还好,三爷及时找了大夫,老太爷也不许四奶奶再罚她。等咱夫人回来又找人看着她,只等老太太回来发落呢。”

    姝眉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念又问:“我四叔怎么说?”

    可乐顿了下:“四奶奶闹时,开始四爷说他喝醉了,不知咋回事。后来老太爷不许四奶奶再打平儿姐姐,四奶奶就把四爷抓了一脸花,四爷就嚷嚷非要纳了平儿姐姐。”

    听完可乐的叙述,姝眉心里:痛恨,恼怒,后怕,庆幸,悲哀……最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一下靠到椅背,挥手让可乐下去休息。

    一旁的麦香和雪碧(就是原来的梅香)上前,一个给她揉头,一个给她端茶。

    四个香只有梅香又跟了回来她虽是长房家生子,亲娘已亡,后娘不亲,亲爹不爱,也没同母兄弟姐妹。

    自从她跟了姝眉,倒觉有了倚仗和奔头。

    在赵老太太非要把四香退给大奶奶时,她斗胆跪出来,求主子们让她还跟着四姑娘。

    偏心四孙女的赵老太太没反对。

    张氏自然就更不可能反对了。

    按规矩,梅香跟了姝眉,得重新被赐名。

    姝眉恶趣味儿地给她起了个名字:雪碧。

    两个堂姐问她何解时,她随口胡诌:

    梅与雪同季,香为气味,碧为颜色。对仗对仗啊。

    两个堂姐被她忽悠的连说雅致妙哉。

    雪碧自己也满意得很。

    此时在大宅门里历练过的雪碧,想到的不比姝眉少多少,知道自家姑娘心里的煎熬。

    麦香虽然经历比不上雪碧,有年龄和心智的优势比起雪碧也不差。

    看姝眉的样子,二人都从心里疼姑娘,小小年龄不比大人操心少。

    姝眉此时最担心的还是祖母的病,平儿的事很棘手,并不比大伯那个通房的事轻松,那个是死结,这个是活堵。还可能是后患。

    大哥和爹爹正在科举的关键时候,此事处理不好,坏影响很大。

    这个时代,名声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还有平儿和四婶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家宅不宁指日可待。

    强势刚直的祖母那个病体怎么能受得住?

    见姝眉一直发呆,迟迟不去睡。

    麦香和雪碧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麦香出言:

    “姑娘是不是该休息了?如今老夫人那里缺不得人,夫人肯定辛苦,姑娘又千里奔波,本就疲累,又再碰上这档子事,如熬出个什么,可怎么是好?”

    姝眉喃喃道:“是啊!祖母那里缺不得人。”

    猛地看向麦香:“麦香姐!我实在放心不下祖母,她身边有只剩下安儿,我想让你先去祖母那里伺候。”

    麦香没有一丝犹豫:“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伺候老太太。你还是先歇下吧!”

    姝眉感激的拉过她的手,又低声说:“麦香姐,平儿的事你肯定明白,拜托你也点点安儿。”

    麦香忙点头:“麦香明白!姑娘放心。”

    姝眉又看向雪碧,雪碧也忙说:“奴婢也明白。”

    姝眉说:“你点点可乐。”

    雪碧心中惊喜:可乐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后来的自己自是不能比,姑娘这样说,岂不是说明姑娘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忙不迭的恭敬称是。

    第二天姝眉早早起身,直奔祖母处。

    还没到三进院,远远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刚过院门,就见二进院门口,四叔和四婶正在撕捋。

    几个仆从在分拉。

    姝眉正犹豫着,在正房伺疾的三爷奔过来,喝止住四爷。

    可薛氏还是死活不撒手的抓打。

    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三爷让人把四爷拉走。

    薛氏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还声讨周家欺负她是外姓人。

    原来她因置气,装病不去接婆母,后听婆母被四爷气病,心里也不安了,一早过来想去尽媳妇本份。

    谁知刚一到二进,就想起二进厢房里被看着的平儿,心头火又熊熊起,想再好好打她一顿,出出气。

    哪知被随后而来的四爷揪了回来。

    这下可是火上浇油,二人就不管不顾的在外面闹起来。

    她在地上又哭又骂。

    不用说,三爷面对这种撒泼,束手无策。

    好在一直在这儿服伺婆母的三奶奶闻讯赶来。

    一边命宝瓶把她扶起来,一边劝说:“桂英!有话回屋好好说,夫妻哪有解不开的疙瘩?这样闹被人笑话事小,万一惊扰婆婆养病,就是咱们做小辈的大不是了!”

    薛氏一听这些话,一手打开宝瓶的手,另一手猛地往后一撩披散下的一缕头发。

    仰着脖子,哼了声:“比起三嫂我自是差的远了。不说在老太太那儿,三嫂是一等一的好儿媳。就说在三爷那儿,三嫂也绝对的贤良淑德。等春闱一过,三爷金榜高中,从此官运亨通,三嫂定会大度的给三爷添置三妻四妾,为老周家开枝散叶。可惜我就没那福气了。四爷没权没钱,哪里养的起那些个东西?自然我就是那不贤惠的了!”

    本来就因为昼夜服侍婆母,形容有些憔悴的王氏,被这一席混话气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

    姝眉奔了过去扶住娘亲,恨得牙根麻,恨不得用臭抹布堵上薛氏那张臭嘴,不知好歹就罢了,还疯狗一样乱咬。

    看着娘亲孱弱的样子,姝眉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王氏定了定,安抚的轻拍了下姝眉的手。

    然后往薛氏跟前走了几步。

    薛氏警惕的爬起来,戒备的看着她。

    王氏挥开众人,姝眉坚持扶着她不离开。

    王氏也没再赶她,而是盯着薛氏,压低声:

    “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这儿和四弟瞎闹,而是去好好伺候婆婆。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嫂多年无子,婆母都不愿给大伯纳妾的事。婆母对妾是什么态度,你也该很明白。四弟虽闹腾些却也是孝顺的。只要婆母早日康复,身子硬朗,四弟也好,那丫头也罢,哪个能闹出天去?你这么闹,除了失了自己的脸面和四弟的心,再更气坏婆婆,还能有你什么好?”

    这席话巴掌一样抽在薛氏脸上,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不少。

    她有点无措的抻抻皱巴巴的衣襟,眼睛发直了一会儿。

    眼神躲闪的对着王氏,哼唧着:“那,三嫂,我,我回去收拾下,再过来。”

    然后不等王氏回言,就转身匆匆而去。

    亲见经典柔弱女子样的老娘,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内在,姝眉心里点了一万个赞,眼里无数粉红泡泡:

    老娘!我就是你铁杆的小迷妹!不!小迷女!

    她狗腿的扶着老娘:“娘亲!你好厉害!闺女千万种佩服您!您先歇会,我替你伺候祖母去。”

    王氏笑拍她手:“小滑嘴!”

    姝眉要把麦香留在祖母这伺候,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王氏。

    王氏想了下也没反对。

    只是没听姝眉劝她回去休息的话,母女一起去了赵老太太处。

    外面的响动赵老太太也听到一丝,王氏母女两齐心合力瞒了过去。

    再说一会薛氏也到了,倒也算尽心的和王氏一起伺候婆婆。

    老太太暂时也没计较,安心养起病。

    王氏是个睿智聪颖的女子,当初薛氏得知四爷和平儿的事,发疯似的大闹,甚至想去娘家找帮手。

    是王氏弹服住众人,让这事未出周家大院。

    她还说服薛氏,暂时别捅到娘家。

    别的不说,她闹的越大,越是把事情宣扬开并坐实,越发不好收拾。

    薛氏这才小闹不断,大闹等憋到老太太回来才开始。

    赵老太太消停养病没两日,薛家又找上门。

    因上次薛氏回娘家,周纪冬和小舅子闹气,丢下媳妇自己耍回家。

    薛家人很气恼。

    薛氏为了安抚娘家,承诺回去后收拾周纪冬,让他过来赔罪。

    谁知薛氏一回再无消息,薛家不放心,派人来探风。

    一来就看出薛氏的不妥。

    薛氏没走嘴,架不住来人敢脑补:难道姑奶奶没收拾得了姑爷,反而被姑爷收拾了?

    来人回去把脑补的问句变成肯定句。

    可把薛氏老娘钱氏的斗鸡性子激了起来。

    带着儿子杀到周家,打算大干一场。

    来了才知赵老太太回来了,还不知为啥被她们薛家的姑爷气病了。

    她家闺女正在伺疾呢。

    本想讪讪而归,赵老太太却发话留下她们,先请去四房院子休息,让人好好招待着,晚上再聚,有话相告。

    安顿好薛家人后,赵老太太让人伺候她梳洗换衣,这架势是要处理大事。

    王氏等慌忙苦劝,这病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赵老太太眼一瞪:“你婆母我不是面捏纸糊的!”

    又对几个丫头说:“去!把各房的爷们都叫过来。”

    王氏有些迟疑的:“这后宅之事……”

    赵老太太哼了一声:“内宅混乱看似女主无能,多半也是爷们们糊涂搅乱。都来听听也省得将来拎不清。到时候家宅不宁,自作自受。”

    王氏等再不敢多言。

    少顷人都到齐。

    看人齐了,赵老太太让人把平儿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平儿,瘦的惊人,憔悴羸弱,衣服空旷却并不脏乱。

    她低垂着头,只看到额头伤口干了的血痂。

    默默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细骨伶仃的手腕衬得袖子格外肥大。让人不由心生一丝怜惜。

    赵老太太腰杆笔直的端坐,面容肃然的静默着。

    屋里静极,人似乎能听见自己心砰砰的跳声。

    下面跪着的平儿,身体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赵老太太这才出声让她抬起头。

    眼神对峙间,老太太目光锋利:“你寻死觅活,原由在四爷强迫了你。虽然你是大宅门出来的,道行不浅。但我老太太的心也不瞎。周家虽没高门大院的规矩森严,可也不是丫头小子可以随便窜的。大书房几时用丫头送茶来着?即使事出有因,又何需你再去填茶?且三爷用的是茶,四爷喝的是酒,满屋酒味儿你闻不到?不马上出去,还要留下看个究竟?这要是别的憨丫头还有几分可能,聪明伶俐的你,怎么可能这么犯傻?”

    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一愣,大多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平儿。

    平儿脸色煞白,浑身抖得更明显了些,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赵老太太一挥手止住她:“你莫哭冤,自来主奴有别,你是怎么从大宅院出来的?谁给你讲理了?周家仁厚,不会随便打杀下人。可也不会让下人耍弄。”

    老太太眼神扫过众人,先看向三爷夫妇。

    以王氏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甚至婆母隐含未说出的内容,她也能明了。

    三爷却是在母亲说完这席话,才恍然:原来这丫头醉翁之意不在四弟,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