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梅竹马

人海中的沙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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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播响起的时候是七点半,离集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到教室。这些人许久末见,三五成群的,开怀地聊起了暑假里发生的事。

    教室里虽然开着风扇,但是人比较多,空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些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在教室里面打打闹闹,扬起的灰尘在阳光底下起舞着。

    蒙丽莎坐下几分钟就开始坐不住了。她已经把桌子擦上两三遍,但总还觉得脏。身下这椅子,怎么坐也不舒服。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感觉自己像一只游走在热锅上的蚂蚁,浑身难受。

    本来陪在她身边的谢小清,已经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后面几位女同学的讨论队伍,还一个劲儿地招呼她过去。她笑着摇摇头,只静静地坐着。

    她对她们几人谈论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们的世界,她不懂,而她的世界,还离她们很遥远。

    她将书包里放着的一瓶水拿出来,打开喝了一口。不敢多喝,就怕上厕所。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特别讨厌上课时上厕所,要当着全班人的面走出去,然后再走进来,连头不敢抬一下。

    坐了一会儿,仿佛适合了教室的环境,没有开始时的难受。她右手托腮,盯着前面的黑板,恍如隔世,时光错乱,就像真的回到了读书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声欢快的笑声。谢小清笑得尤为夸张,咯咯地笑个不停。她被笑声感染,凝神听着她们的谈话。

    “你们回去有玩游戏吗?我都玩了好久,还是没有冲关成功,烦死了。”

    “你笨啊,不会让别人带你一下。”

    “那王者荣耀,我都玩腻了!还是吃鸡好玩。”

    她们在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王者荣耀?什么吃鸡?蒙丽莎听得一头雾水。她对网络游戏一直不感兴趣,崔大庆年轻的时候也玩过游戏,但只是一些竞技类的游戏,并没有像她们口中所说的什么需要升级,装备,还有联手一起打的游戏。看她们聊得这么带劲,看来平时没少玩。这学生不应该以学习为重吗?怎么聊起游戏来一套一套的?崔米琪会不会也和她们一样?不行,今天得回去好好审她一审。

    正想到这,谢小清就跑过来拉着她说道:“米琪,你玩游戏不是挺厉害的吗?找时间咱们好好玩玩。”

    果然,这事少不了崔米琪。蒙丽莎肚子的一把火马上就被点着了。她脸色一僵,应了一声。

    “那好。这个假期,你家那个太皇太后没少刁难你吧,开学之后,你就可以逃离她的魔掌了。”谢小清豪气地往蒙丽莎肩膀上一拍,一副女侠风范。

    太皇太后?崔米琪到底在同学面前是怎么说她的?她脸色一白,感觉肚子都快要气炸了。

    “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这可是你说的呀。你以前不是老跟我说你妈像古代的太皇太后,霸道,专横,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

    “我平时就这样说我妈的?”

    “对啊!不然呢,难道是我说的?”

    “那是我不对,以后别提这个了,被我妈知道,她一定会很伤心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那倒是。望女成凤,谁不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呢。说真的,我特别羡慕你。有一个精心培养女儿的妈妈,专心,又耐心,陪着你学这学那的。你瞧我爸妈,只管我吃饱穿暖,别的一概不管。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就是个粗人,除了会赚钱,什么都不懂。唉,不像你,有一个懂得很多的妈妈。”

    谢小清说这话的时候,脑袋拉耸着,无精打彩的样子,像一只没有吃到奶的小羊。蒙丽莎心中暗暗好笑,她管崔米琪时,她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狼。有时候像是被她的强势压下身上张开尖尖倒刺的刺猬,红着小鼻子,一脸的委屈,就像她妈妈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对女儿的好,却变成了她的压力,才会让母女关系进一步恶化。也许,她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眼前的这个孩子,没人管,没人逼,反倒是一副缺爱的样子,让她心中怜惜。于是她站起来,伸出双手,轻轻抱了抱失落的谢小清。

    “没事,以后让我妈也管管你,让你试试那其中的滋味。”

    “嘻嘻,得了吧你。你妈才懒得管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这么一说,不由地看着对方笑了出来。刚刚出现在谢小清身上的失落一扫而空。正当她们两人聊得欢时,冷不防地从身后伸出一条健壮的手臂,一把将蒙丽莎瘦小的肩膀给揽住。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飘过来一阵清爽的男生气息,耳边传来一个男生变声时期特有的沙哑声音:“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郝文泽,别动手动脚的,快把手放开,不然别怪老娘把那爪子给剁了。”

    蒙丽莎身体僵直,一动不动,脸色发白,还冒着细汗。这崔米琪平时跟同学都是这样相处的?还跟男同学称兄道弟不成?这个年纪的孩子,虽说男女防线薄弱,但也不至于这般亲密啊。这死孩子,今晚得给她好好上一课才行。

    她头也不回,用一只手,捏起那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人往谢小清身旁一站,离那只手的主人远远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才几天没见,就像不认识我似的?”那人没等她走远,把腰一低,脸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眼前的这个男孩,高个子,小麦色的皮肤,脸上还长着几个青春痘,剃个小平头,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一个阳光小伙子。没心没肺的样子,跟崔米琪的性格倒是相近,难怪两人的感情这么好。

    她知道他。好得很,青梅竹马,来齐了。不得不说,崔米琪这交友的眼光挺不错的,两个孩子都不错,一看那清澈的眼睛,就知道涉世未深,不受任何污染。

    “你滚远点,一身臭汗味,也不怕呛到人。”谢小清将蒙丽莎拉到身后,抬头挺胸,双眼一瞪,不让他靠近。

    “有吗?早上刚洗的澡啊。”郝文泽老实地低下头,闻闻身上,还抬手起来闻了一下胳肢窝,像只小狗,鼻头一上一下,用力吸进几口气,除了淡淡的香皂味,别的味儿什么都没有。

    “好了,别玩了,快回坐位上去,等会儿老师要来了。”

    蒙丽莎一看他那傻样,不由得抿嘴笑了。她拉了拉谢小清的衣服,让她放过他。

    “那好,快回去坐着。”

    “那放学,我们一起走。”

    “谁要跟你走了,我们两人一起回家。”

    “三人。三人一起回家。”

    “好!”

    “米琪,你咋对他这么好了?”

    “没事,大家都是好朋友嘛,不是什么大事,一起回吧。”

    蒙丽莎安抚地拍拍谢小清的手,那圆圆的脸鼓鼓的,一脸的不甘心。郝文泽倒是高高兴兴的,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之后,还不忘对着谢小清的背后做了一个搞怪的鬼脸。

    她正想开口跟谢小清说话,就听到有人高声喊着“老师来了,快坐好!”一时间,鸡飞狗跳似的,不断传来有人碰着桌椅的声音,一阵慌乱过后,很快便恢复了安静。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班主任陈爱河走了进来。

    行如风,站如松。这位班主任,年纪轻轻的,身上的气势却可以压倒一切,难怪学生见着她,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蒙丽莎对这个新班主任很是欣赏。据说她是一中最优秀的班主任,在这学期才开始担任初三八班的班主任的。百闻不如一见,人没到,却能镇住一帮青春热血的学生,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有这么一位老师坐阵,她倒是可以放心了。

    “大家好,我叫陈爱河,从今天起,就是初三八班的班主任。还有十分钟举行开学典礼,我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应‘到’。有没有问题?”

    “没有!”众人齐声回答。

    “陈宽!”

    “到!”

    “黄国明!”

    “到!”

    ……

    “崔米琪!”

    教室内一片安静,无人应声。蒙丽莎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在等着别人喊她“蒙丽莎”。

    “崔米琪!到了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蒙丽莎。坐在身旁的谢小清用手指戳一下她的手臂。她一脸问号,还是没想起来今天她的名字叫做崔米琪,正是老师在喊的人。

    “崔米琪,谁是崔米琪?”

    “哦,老师,是我。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楚。”蒙丽莎急忙举起手,向着老师挥了挥。她不敢看四周,整个教室这么安静,她竟然说听不见,真不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一片火热,应该是红了个透。真丢人,以后要是让崔米琪知道这件事,估计会笑掉大牙的。

    “好了,没事,继续点名。谢小清!”

    “到!”

    终于点完全班五十三个人的名字。由于崔米琪刚才的小插曲,时间浪费了一点,所以一点完名,老师便催着大家排队出发前往学校礼堂。私底下谢小清偷偷问蒙丽莎怎么在上课时走神,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含糊带过,说自己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所以提不起精神。谢小清信以为真,便不再追问。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过关,没人发现她的异常。接下来的日子,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让人瞧出来她的不一样。她摊开手掌,上面湿润一片。她一紧张,就手心冒汗。轻轻呼一口气,将手偷偷在衣服上一擦,心中的大石才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