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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爽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强颜欢笑,道:“王叔,那天是我和青缦不小心走到了后山,再那里遇到了能救我们的神仙。他说事件的一切都是公平的,我们本来不应该闯到那里,既然闯到了那里,就应该受到惩罚。所以如果要他救人,必须拿出等价的东西来换。最后让我们陪他修行修行。我八岁了,所以要陪他八年。青缦只有六岁,只要陪她六年。青缦说既然是八年,就一起八年。但多出的两年怎么办?青缦说一年让青阳长老延寿一年,一年让王叔延寿一年。神仙都答应我们了,所以王叔,你肯定不会死的。就算你去了阎罗殿,见了阎罗王,神仙也会帮你说话,把你送回来的。”
王逸还是没有反应。
刘爽道:“王叔,你说我是长安生人,说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人,非常非常宽敞的街道,还有许多供人休息的客栈,供人吃饭的酒家。对了,我最近有些不听话,偷偷喝了不少酒,你说过我现在还不能喝酒,但神仙说了,那是神仙的酒,小孩子也能喝。”说到这里,心绪忽然打开,想起了许多王逸和他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他学步晚,一直学不会走路,学不好走路,急的王逸抓耳挠腮。
刘爽絮絮叨叨的说着,眼泪也渐渐流干了,眼看天快亮了,义妁心急如焚,如果如此还无法唤醒王逸的话,他何有可能马上就去世了。
这时,随着一声公鸡打鸣,王逸轻声咳了一下。义妁大喜,身子瞬间移到王逸身边,挣脱刘爽的手,静听其脉搏。
刘爽一脸盼望的看着义妁,双手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义妁右手如飞,迅速将一排银针刺入王逸“中府”、“云门”、“天府”、“尺泽”、“少商”,这些都是手太阴肺经上的穴道。左掌虚托在其胸口处,右手拇指、食指轻捻,猛地用力,五针同时倒飞入手中。
王逸猛地起身,正好和义妁左手相撞。义妁左手顺着王逸的身子上拂,掌力轻吐,一口淤血喷出。
义妁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剩下的事情他们能办好了。他现在应该能听到你说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可以抓紧时间。”
刚刚这短短的时间,刘爽已经平复了复杂的心绪,道:“没有了,我们出发吧。”
义妁也有些惊讶,但没有过问,抓起他的手,破门而出,身法带来的风又将门重重关上,惊醒了昏睡了大半夜的值守。待他们彻底清醒时,义妁和刘爽离开已久,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义妁道:“你那个神仙的故事编的不错。”刘爽道:“我虽然知道你是人,但在我看来,你的很多行为非常像神仙。所以也不算完全是编的。”义妁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油嘴滑舌,看来以后有的是姑娘喜欢你。”刘爽道:“以后我不知道,现在我只希望青缦不要受到任何伤害,能健康快乐的长大。”义妁调笑道:“小小的多情坯子。”
回到了山坳附近,义妁右手拇指和中指紧扣,射出三道银针,银针后面还拉着一条细细的银线。纵身一跃,借着细线的微薄之力,拉着刘爽就上了二十丈高的小院附近。
这两招看着平平无奇,但将一个比绣花针大不了多少的针灸针刺入二十丈之外的墙体,又能借着一点点力气飞起,这份功力放之天下也极为罕见了。
回到了小院,青缦刚刚起来,她已经习惯了默默地去做饭,并未察觉二人一夜都不在院中。
刘爽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自己,这些天常在小院的边缘练习。过了约莫半个月,他看到王逸就在山坳处的不远处,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边的方向。
刘爽知道他身子终于康复了,兴奋不已。也知道他对自己十分思念,泪流不止。
就这样,一个人看不到另一个,另一个努力看着一个。他们似是有了默契,每天都会定时定点的来这里,风雨无阻,每逢过年过节,还会各自带着一坛酒,遥相敬酒。
虽然隔着一座山崖,但他们彼此都在。
时光荏苒,刘爽也渐渐长大,他学武的进展比义妁想象中还要快的多,其实义妁早该想到的,但是她从未见过,所以也无法准确评估——刘爽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在余飞鹤和英林的高深功力之下,打通了任督二脉。也正因如此,他开始学走路才慢,因为过早的打通任督二脉反而造成了腿部经络的滞涩,但好在他年轻,这些事情渐渐地也就好了。
义妁也更老了,本来的满头银发也掉的差不多了,嘴里的牙齿也在去年新年掉了最后一颗,说话也不是清楚了。
转眼已经过了七个年头,刘爽已经可以自己轻松的从悬崖上下了,但他还是坚守自己的承诺,没有下山。
最近义妁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每次她有什么新的治疗方案,新的武功心得总是把自己关起来,刘爽和青缦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反而让这对情窦初开的两小无猜心中暗自高兴。
这日一切如常,刘爽练了一天的武功,用过晚餐洗完澡便要去休息。这时,义妁正好出关,只见她红光满面,似是又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青缦道:“恭喜师父!”义妁道:“此事确实应功恭喜。只有这一关过了,才叫真正的身通经!周身而通之经。青缦,你且去准备热水,为师也要洗澡净身。”青缦道:“是!师父!”
每当这时,刘爽便知义妁又要教自己武功了。这些年来,义妁一面教刘爽,一面也教青缦,除了驭虫之术,青缦进展一般,刘爽却突飞猛进,她早就远远跟不上他的进度。
义妁看她出去,便和刘爽盘膝对坐,道:“主人,今天我教你身通经的最后一招,也就是我这次闭关刚刚悟出的经脉逆行。”刘爽吃了一惊道:“这经脉逆行,人岂不是要死了?”义妁道:“没错!若是没有掌握其中的关节技巧,这一招必死无疑,这也是我这几个月来一直要想通的事情。”
义妁作为医疗大师,刘爽自是无不拜服,他习得神功,也成了这方面的圣手,道:“请师父传授。”
义妁道:“道德经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又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百川入海者,势也。然万物尤有尽时,川流不息者,何也?”
此篇文字颇长,足有一千余字。大意是河水入海绵延不绝,乃是因雨水补之。雨水又能源源不绝,是因为太阳如蒸笼一般将海洋之水蒸腾,遇到天穹,化而为雨,如此往复。刘爽从未见过大海,更不知这雨水究竟如何而来,只觉的一切匪夷所思。
之后便是从经络说起,各种行经路线,最终首尾相衔,以首为尾,以尾为首,虽不可逆,但截不同之断,便可呈现相逆之举。
义妁将口诀传授完毕,青缦正好准备好了洗澡水。二人脱去鞋袜,和衣一同步入洗澡桶中,青缦虽然看的目瞪口呆,但这已不是第一次二人做这等诡异举动,只是默默将门关上。
二人相侧而坐,义妁左手按住刘爽膻中穴,右手按住他的灵台穴。二人以水为基,感受内息之运行。忽然,二人只见内息开始相连,义妁真气顺着掌心从刘爽灵台穴进入,在刘爽体内转一圈,又从膻中穴而出,在义妁体内转一圈,又转入刘爽灵台穴,如此一周,算是一个周天。每转一圈,刘爽便觉功力又深了一层。
如此循环往复,一直走了三十六个周天,义妁这才收手。刘爽也双手抱圆,逐渐平息游走之内息。这时,二人周围的水已经被二人的内息蒸干,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的水汽。
再看义妁,却见她已经油尽灯枯,立刻死去。
刘爽忽然明白了,经脉确实不能逆转,义妁强行逆运真气,将功力全部传给了自己。刚刚自己感知的功力更深,全都是她的内力!
刘爽起身,对于义妁,他开始是反感的,她强行把自己和王逸分开。但她传授功夫,也是真心的,如今油尽灯枯,更证明了她并未有任何藏私。
刘爽和青缦三天后给义妁下葬,青缦哭的很厉害,刘爽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他一直想不明白,义妁为何要如此做?他总想着他下山的时候义妁总会告诉他的,如今她已经死去,这个答案可能再也问不到了。
崖上的火焰吸引了崖下的寨众,他们以为是天神降临,又举行了大规模的祭祀,和以往不同,这次甚至有其他寨子的人来。
刘爽没有立刻下崖,而是遵守约定,准备再过一年。
时间渐渐过去,刘爽得了义妁的功力,功夫更是突飞猛进,甚至以前王逸教他的一切小巧之法,也练的炉火纯情。日子一天天靠近,刘爽和青缦也愈发激动,他们将近八年没有下崖了,现在的他们才是真的很想家。
刘爽还是天天去看王逸,眼看不到一个月就要到下涯的时间,王逸却接连几日未到。
“可能是王叔生病了吧。”刘爽心中安慰自己,按年岁,王逸也快六十了,常年的风吹日晒,偶感风寒也是正常。
时间一天一天的临近,青缦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义妁临死前留下的银针,一些解毒治病的药丸和器具,三个装满酒的酒壶,还有培养了多年的各种动物。这些动物有些已经陪伴了他们八年,有的已经换成了他们的后代。
就在下涯的前一天,他们一夜未眠,而是在义妁坟前呆了一夜,直到天亮,刘爽才抱着青缦才从山崖上滑下。
他们足足等了八年,这一刻却不想再多等,下涯之后踏着轻功就向寨子奔去。此时的他们和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一来长大了,二来也学了高明的轻功,哪怕是轻轻纵跃,也可飞上前数丈。
过去二人感觉永远也走不到的山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奔到了。
二人到了寨前,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相视一眼,都是热泪盈眶,这个他们朝思暮想的地方终于回来了。刘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却弥漫着些许臭味,眉头微微一皱道:“青缦,又闻到臭味吗?”青缦正沉浸在回家的快乐中道:“没有!家里一切都是香的。”
二人略加停顿便加快步伐向寨中冲去,进入寨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吃了一惊。只见眼前活脱脱的是一个修罗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此处暑气重,一年都不消散,尸体已经发出了阵阵恶臭。
青缦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刘爽暗叫不妙,忙向王逸屋子冲去,他们属于外来户,寨中没有他们的位子,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寨子偏外的地方,算是寨子的另一处门户。后来王逸“立了大功”,寨主才想把他迁进去,王逸以思念刘爽为由拒绝了。
刘爽冲入屋内,幸运的是没有看到王逸的尸体,不幸的是,他也没有看到王逸。
这时门外传来了青缦的惨叫。刘爽飞奔而出,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见青缦在自己家中,双膝跪倒,捶地痛哭!
青阳是寨中长老,扼守入山寨的门户,若有敌人来袭,他们首当其冲。
刘爽缓缓进入,却见青阳和妻子并头倒在血泊之中,青阳脚朝外,头朝里,其妻头朝外脚朝里,看着像是青阳出门看被一剑封喉,凶手冲入屋内有杀了其妻。在更里面的卧室,一个三四岁的婴儿也倒在血泊中,正是青缦消失这些年,二人又生的孩子,青缦从未见过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