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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诸道的荆州军大寨中,刘琦站在空旷平原上,一边轻轻摇摆着手中的羽扇,一边仰望星空,认真地观察着。
他的身边站着贾诩,正认真地给他讲述天上的星相奥妙。
“所谓的三垣,乃指的是上中下三垣,垣乃是星官之名,上垣是为太微,中垣是为紫微,下垣是为天市,三垣下有二十八星宿,东西南北各有龙玄雀虎七星宿,分别是角、亢、氐、房……”
“停一停,停一停。”
刘琦伸手拦住了贾诩的话头,他轻轻一咳,羞愧道:“你说的太快了,我有些记不住。”
贾诩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观星之法,乃谶纬一道,皆方士所学,君侯身为一方霸主,不许记住,大概听个意思即可,难不成君侯还真想每日夜观天象,算天下气运不成?”
刘琦哈哈一笑,道:“为什么不呢?星相一道,自古有之,备受世人推崇……不过你这个老师,当的也是真不够称职的,教人东西就如同倒豆子一样的往外倒,都不给学生一点消化的时间,天下的老师若都是如你一般模样,这世间的学生怕是什么都学不成,全成了废材……”
贾诩无奈道:“末吏本就不适合当讲师。”
刘琦轻摇羽扇,抬头又看了会天上的点点繁星,道:“世人皆言天象可映世间大事,有些人对此不信,有些人却深信不疑,不知文和对这件事情怎么看?谶纬之道,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贾诩沉默了片刻,方道:“信。”
“为何?”
贾诩淡淡言道:“先人传下来的玄学,自有其奥妙之处,不然也不会传下来,贾诩乃是浅薄粗鄙之人,岂敢质疑先人,是故自然是要信的……不过,却也要看信在什么地方。”
刘琦闻言显得颇感兴趣,道:“那对于谶纬之学,你信它的地方是在哪?”
贾诩认真地道:“若说信的地方,那可就多了……比如何处有山川灵气,比如哪州哪县有天灾人祸,比如哪里有紫气东来,哪州会出黄龙,哪州有帝王将相出世等等。”
刘琦奇道:“那你不相信的地方,又是什么?”
贾诩淡淡道:“前程,命数……之类的,不信。”
刘琦一开始有点没听明白,想了一会大概就了然了。
他信的都是天下大事,所谓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只要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便一概不信了……
这个老狐狸!真能故弄玄虚。
刘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羽扇……这是他为了学习星相,特意让人给自己做的,看来没啥用了。
他将羽扇插入后腰的腰带上,然后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对于夜观星象的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热衷了。
本以为这玩意或许有点理论依据,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也不知道,韩遂和马腾他们什么时候会派兵过来。”刘琦突然转移开了话题,道:“自打咱们驻寨在绵竹道之后,这些凉州军阀好像就没了动静似的,静的让人起疑。”
贾诩不以为意地道:“快了,君侯勿要着急,想要勾起西凉叛军的骄纵之心,就要沉得住气,依照末吏的判断,经过前番在冀县之战,再加上君侯屯扎在绵诸道这个让他们比较心忌的地方,那些凉州叛军彼此必会经过一番推诿,才会确定由谁来试探君侯的实力……”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若是他们都裹足不前呢?岂不是就会无限期的僵持下去?”
贾诩摇头道:“断然不会,韩遂手中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持长时间的消耗战,他已经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一路或是两路叛军来试探我们的实力……韩遂此人,心思狡黠多谋,同时又心狠手辣,那些凉州叛军首领,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早晚必会让他激出一路前来与我们会战。”
就在刘琦和贾诩商议战事的时候,甘宁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
“君侯,末吏手下的巡哨兵士,捉到了一个凉州军的奸细,他自称乃是阎行的信使,说有要事拜见君侯!”
“阎行的信使?”刘琦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阎行和自己,一直私下都有联系,而刘琦深知阎行不甘于屈从于叛军,渴望能够有更大的发展,他很早之前,就向刘琦表露了想要投诚的决心,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带信使到帅帐见我。”
“诺。”
刘琦和贾诩随即返回帅帐……少时,便有甘宁亲自押解着一名西凉军卒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大概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基本可以断定他确实是阎行的人。
阎行虽然是凉州人,但心思比较缜密,他既然派人来见自己,自然一定是会将一些能够让刘琦信服的事情告诉使者,以免他被刘琦误杀。
在得到了刘琦的信任之后,那使者遂将阎行的书信呈于刘琦。
刘琦细细地通读完一遍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文和果然是神机妙算,若论正兵之计,荀攸在你之上,但若论揣测人心,果然还是非文和居首!”
说罢,便见刘琦伸手将信笺递给了贾诩。
贾诩伸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一双老眼不由缓缓地眯了起来。
“韩遂果然不负我等之望……想不到这一次,他谋算的人居然是马腾,可叹那马腾也是西北人杰,却被韩遂玩弄于鼓掌之上,着实可惜。”
刘琦问道:“除了这封信外,你家阎帅还有何事要禀明于我?”
那使者急忙道:“小人乃是阎帅的心腹,祖孙三代一直侍奉阎帅族系,阎帅今日派小人前来,乃是托付小人,言剪除凉州凶逆的时间已到,凉州叛军数万之众,虽然势大,但却犹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彼此提防,阎帅愿为内应,助君侯一举破敌,将这些凶顽之辈尽皆扫除,助朝廷平定西北!”
刘琦闻言不由惊诧。
“你家阎帅的建功之心,竟如此之急……剪除如此多的叛军凶逆,这可不是一件小功劳啊。”
那使者言道:“阎帅说了,大丈夫建功就要建不世之功,犹如君侯一般于少年称雄,方不负大丈夫之志。”
贾诩漠然地看着那名使者,突然道:“做内应相助君侯成事,剪除十余路叛军贼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你家阎帅冒这么大的风险,终归还是要有所求的。”
使者颇为惊诧地转头看向贾诩。
虽然贾诩的名气在凉州颇响,但他离开凉州时间已久,况且他平日为人低调,故而这名使者还真就不认识他。
“不敢问君之大名?”
“不用问,回答老夫的问题即可。”
那使者又转头看向刘琦,却见刘琦微笑着点头:“说吧,你家阎帅有何要求?”
那使者顿了顿,道:“我家阎帅来时曾言,若果能成事,请君侯表奏我家阎帅为凉州牧!”
“凉州牧?”刘琦闻言颇有些吃惊:“我还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益州牧,有何权力表奏他为州牧?”
那使者忙道:“阎帅说了,君侯为人低调,当年灭董之后,以君侯之功,足可任大将军之职,但君侯却特意将大将军之位让与袁绍,自己甘为四镇,居于袁绍曹操之下,实属难得,在阎帅心中,君侯乃是大汉朝的第一忠臣,天子视君侯为至亲,亲称‘皇兄’,若有君侯作保,此事必成!”
顿了顿,却听那使者又道:“阎帅说了,西凉诸郡地广人稀,地域广大,一州之地几可比拟中原三州,君侯的势力主要在南方,而朝廷更是没有多余的力量管辖西北,凉州叛羌众多,分本地人而不能治之,这偏僻之所,阎帅愿意替朝廷,替君侯管辖,但不论如何,阎帅将永远忠诚于君侯,只要君侯一句话,阎帅愿意率领西北所有的郡国之兵,替君侯扫荡任何敌人……阎帅永远视君侯为主公,只是想恳请君侯,给阎帅一个机会……况且阎帅的父母族人如今皆在荆州,这已经足矣证明阎帅对君侯的忠诚了。”
“唉。”刘琦长叹口气,露出赞赏的神情:“阎彦明真乃是忠贞之士,原来他当年送父母去荆州,除了让父母避祸之外,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深意在,我若是拒绝,只怕会寒了壮士之心。”
那使者闻言大喜道:“君侯这是答应了?”
刘琦哈哈一笑,道:“我有拒绝的理由么?只不过我毕竟只是一个外藩镇守,阎帅能不能当上凉州牧,毕竟目下在雒阳给朝廷当家的,是王太傅和新上任的刘太师……不是我刘琦一人就能说了算的,我只能是尽力而为。”
贾诩挑了挑眉,嘴角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那神情不过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