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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喜欢玩一个叫做木头人的游戏。一群小朋友聚在一起,一起喊口号:“山上有个木头人,一不许动,二不许笑,三不许露出大门牙!”喊完后,大家定格在自己的位置不动不笑不说话。彼此能看见,最后不知为何总有人会绷不住笑场,也有人忍不住动了,还有人憋不住说话——游戏结束。
我们一直以为木头人,只有在游戏中或者玩偶中才会出现。哪知我们在生活中遇到了一个被大人称为木头人的姐姐——银玉姐姐。
在我们看来,银玉姐姐一点木头人的样子或者特点都没有啊,很奇怪大人们却偏要称呼她木头人。大人的思维方式,作为小孩子的我们,真的很难理解啊。不过,我们为了弄清楚木头人这个称呼的前因后果,开始关注银玉姐姐。
银玉姐姐比我们大十岁以上,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大姑娘的样子了。银玉姐姐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带着自然卷儿,尤其是她刚洗完头,把头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的时候,看上去美丽极了。那一头浓密的头发,打着卷儿盘旋在她的脸庞、脖子、肩膀周围,把她的脸型衬托得圆润又白皙,脖子颀长、削肩、细腰,又带着几分外国女人的气息,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银玉姐姐的眼睛也很美,大而有神,眼珠乌黑发亮,像是会发光一般。
“这么美丽又有神采的姐姐,怎么可以说她是木头人嘛!”玉民首先愤愤不平,“大人们的眼神太差劲啦!”
“就是就是,你看银玉姐姐,她会笑啊,笑起来很好看啊,就像语文老师讲的那啥目那啥笑那啥兮的。”海蓉立即助攻。
“你们在说什么那啥那啥的?”青春接过话头,“我觉得银玉姐姐走路的样子好好看,一小步一小步,走得稳稳的,缓缓的。”
“哈,用语文老师的话说,就是纤纤作细步,精妙细无双。”智锋说道。
“嗯,的确如此。”我点点头,又对着海蓉问:”海蓉,你刚才是想说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还是你记性好。“海蓉猛点头,”银玉姐姐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这么美的银玉姐姐,大人们怎么就是看不到呢?“玉民右手托腮,作沉思状。
“我知道什么原因,大人们是从银玉姐姐的终身问题上来看的。“学香说,”银玉姐姐和我大姐姐一样大,今年才二十五岁,但是她已经结婚三次了,马上就要结第四次婚了。”
”呃——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般不都是结婚一次吗?“我弱弱地问,不知道该如何去探寻答案,也不知道想得到什么答案,更预测不到会得到什么答案。
“主要原因在银玉姐姐的大哥汉斋身上,他大哥比她大十五岁,父母过世后,她由大哥大嫂抚养长大。”学香缓缓道来,“银玉姐姐长大后,美貌不同寻常,他大哥大嫂就想着利用她的美貌赚取钱财。”
“美貌如何赚取钱财?”我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当然可以啊!“学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是一种掌握秘密的得意,“美貌可值钱啦,你们这群小屁孩,当然不懂!”
“那你快告诉我们吧。”玉民催促。
“银玉姐姐长得美,尤其是一种很特别的美,很稀有的美,很多男人都喜欢啊,于是汉斋哥哥就把银玉姐姐嫁给不同的男人,收取高额的聘礼,而且约定每个男人只嫁两年。”学香说,“由于我们乡下办个酒席就算结婚了,没有城里人的那种结婚证书,所以,一到时间,汉斋哥哥就把银玉姐姐接回家,好好养着,养得白白嫩嫩,再嫁下一个男人。”
“为什么是好好养着,养得白白嫩嫩再嫁男人?”我问,“大家不都要干农活吗?黑黑黑壮壮的,更有用处。”
“这个我也不清楚。”学香略带扭捏地回道,“大人们叫银玉姐姐木头人,主要是说银玉姐姐像木头一样任凭汉斋哥哥摆布,又像木头一样从来不反抗,连发声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海蓉好似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要反抗呢?发现结婚的男人不好,换一个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写字的时候,发现笔不好写,也要换一支好写的笔来写。”
“呃——”学香卡壳了,思索片刻才道:“结婚和写字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能放在一起说。”
“我也觉得反抗没有必要啊,你们看汉斋哥哥家的房子,只有正常房子的一半大小,要住下五口人,再加上银玉姐姐,就六口人,实在太挤啦。”玉民说,“银玉姐姐结婚,至少可以有个好点的地方睡觉。”
“不,我觉得银玉姐姐应该反抗!”我斩钉截铁地说,“她又不是木头,她要有自己的喜好,如果她喜欢那个男人,她可以嫁,如果她不喜欢那个男人,就不能听汉斋哥哥的,不要嫁。”
“嗯,是要反抗,为自己争取。”智锋说,“我就经常反抗爸爸妈妈,拒绝我不喜欢的东西。”
“唉,爸爸妈妈总是对孩子最好的。哥哥嫂嫂就不一样了。”学香说,“他们对妹妹可没有那么好。”
“才不是这样呢,我觉得我哥哥就对我很好啊,什么都让着我。”我反驳道。
“那是你幸运,有个好哥哥。”雪香说。
“不管怎样,银玉姐姐那么美丽,生活却那么艰难。”青春感慨,“可是,我觉得还是不应该叫银玉姐姐木头人,感觉不美了,没有生气了。”
我们又陷入到新一轮的生活、艰难、贫穷、自由的讨论中,无拘无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对错。
可是,我们没有想到办法帮助银玉姐姐,也解决不了她的困境,只能看着银玉姐姐在结婚与离婚中挣扎。
十多年后,才明白汉斋哥哥这么做既违法又恶毒,可是银玉姐姐已经四十多岁,人老珠黄,白发苍苍,又穷又病,一个人孤独地住在哥哥曾经的小屋里。小屋早已破败不堪,漏风又漏雨,还时常掉破瓦片。
她常常一整天坐在屋前,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说不笑,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她真的变成了木头人,可是却不再有人叫她木头人,也不再有人谈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