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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过面无表情,眸子隐隐泛着赤色,他迫使自己的心神沉浸在一种像是冷眼旁观的奇特心境中,还是前天在城头守城时候,发现这具身体,有这么一项特殊本事。
如此心境下,他神情更加专注,对于细微的把握更加敏锐。
不管是速度爆发,还是战斗意识,都有大幅提升。
昨天晚上练习身法时候,他就尝试过进入冷眼旁观的心境,没一次成功。
此时面对巨汉压顶的死亡威胁,果然心想事成,如愿进入奇特状态,也让他仿佛灵魂出窍的主意识恍然明白,这种心境进入,需要一定的压力,或者条件触发。
他脚下步法细碎轻灵,往山坡斜上方退去。
巨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不加掩饰,是必定要除他而后快,他即使往下方避让也是徒劳。
常思过何尝又不是要诛杀这头蛮虎于当场。
他能隔着泥土石头掩盖,那么远距离,察觉到巨汉的存在。
这个秘密,必须以巨汉身死为代价来保守。
上次在北城营房门口,他能发现地道存在,说是一次碰巧偶然,方将军和单立文都不会怀疑什么,若是蛮虎不死,或者被活捉了有什么风声流传出去,是常思过很不愿面对的。
只有蛮虎变成了死虎,才彻底消除后顾之忧。
面对巨汉居高临下,掩藏在劲风雪沫中的剑芒杀机,常思过左手握黑木弓,右手箭矢搭弦,凭借此时特别冷静的状态,以及一种近乎俯视全场的视觉,他瞬间找到身躯与步法的契合平衡感觉。
非常新奇的体验。
身躯摇晃,脚下后退走之字形,东一拐,西一绕,维持奇妙的平衡。
三大步后,反而冲出剑锋笼罩,沿山坡到了巨汉侧背后,感觉尤有余力,头不晕,身不坠。
巨汉可以忽视普通士卒的刀剑箭矢攻击,连常思过射向他的箭矢,也可以伸手接下,却不敢任由易尚延投射的长剑扎中后背,两者的威胁,不可同日而语。
他在空中稍稍扭转上半身,横扫的巨剑,回转挽了个小巧剑花。
他身形庞大,看似笨拙,实则对于精巧技能颇为专擅。
“砰”,磕飞袭来的长剑,巨汉嘭一声稳稳落到山坡上,砸出两个尺余深的足印,附近地面震动,结冰的雪块纷纷崩裂,正待转身踏步,回扫剑锋,一击灭掉那只暂时逃出丈外的黑耗子。
一声轻似琴音的弦响,自身后响起。
巨汉心头一惊,他没料到那个实力低微的蛮子,不抓紧时间撒腿狂奔逃命,反而敢如此大作,就在他眼皮底下开弓对他发起攻击。
这是作大死啊。
巨汉心随意动,脸上有土黄色光芒一闪。
他躲不过如此近距离的一箭,唯有运功于背硬抗,好在那小子修为不够,射出的箭矢威力有限,他先后接过几箭,心中已然有数。
倒是不怎么慌,对那小子的傻大胆,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敬意。
下一瞬,巨汉发出一声惊天大吼,整个人从山坡上蹦了起来,差点滚倒在坡下,他背上插着一支没入大半的箭矢,好巧不巧,正是上次弩箭射中的位置,至今还没完全痊愈,收缩到指头大的伤口,也是他真元不能覆盖的唯一破绽。
痛彻骨髓的剧痛,使得巨汉体内一口真元溃散,浑身发软,冷汗如雨。
世间最歹毒过份的事情,莫过于捅别人还未痊愈的伤疤!
何况是如此近身一箭射进伤口。
巨汉握不住手中巨剑,直接弃了,骂人的力气都欠缺。
黑蛮子先前故意示弱一箭,就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以便从背后算计他,好阴险的家伙,也终于明白,那黑蛮子为甚要往坡上跑,而不选择更省力的下坡。
只有上坡,才能够到他背上的伤处。
昨天逃命时候,他伤处蹭裂,沁出的血迹,干涸后在薄袄留下了一片印记,应该是这些许破绽,让黑蛮子认准了射他的位置。
巨汉没有丝毫犹豫往山下冲去,勉强提一口气,维持着庞大身躯不倒。
山坡传来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以及一声比先前弦声大得多的嘣响,巨汉没有回头,伸出蒲扇大手,往身后胡乱一挡。
一支箭矢差点没射穿他的手掌,好歹算是挡下来了。
易尚延大笑着射出一箭,见只伤了巨汉手掌,冲还在发愣的殷固叫道:“老殷快追啊,别叫功劳跑人家地盘去了,那家伙前天背上受了弩箭重伤,现在又被我兄弟射中原先伤处,废了八成实力。”
他自己却纵跃着,落到还保持拉弓搭箭状态的常思过身边。
他知道黑娃的老毛病,就一箭之力。
那一箭似乎把精气神都给抽干,黑娃得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息回神。
殷固恍然醒神,原来是这样啊,看那巨汉就不是易于之辈,若不是受创严重,不可能逃得如此仓皇狼狈,而且脚下虚浮,他大喜着冲向山下,落在山坡上的巨剑,也就不拾捡了,看着便挺沉重,反正等一会士卒们又会回转山坡守护袍泽尸身。
常思过缓缓收弓,道:“易兄你去追杀蛮虎,我稍待片刻。”
“你没事?头不晕?”
“还好,快去吧,莫叫蛮虎恢复一些力气……不要有留活口想法,那家伙太危险,小心再遭反噬。”
易尚延见黑娃坚持,而且看状态似乎比往常要好,笑道:“我醒得,还留个屁的活口,杀了干净。那你歇息片刻,老哥我去去就回。”掠边上一丈,捡了他自己的长剑,飞身往山脚冲去。
能诛杀蛮虎这等高手的机会,易尚延肯定不想放过。
他还看到,蛮虎腰间露出来的腰牌,是银色的,怎么能让这头价值一百白玉币的蛮虎跑别家地盘去呢?
他很担心,殷固一个人挡不住一心想逃的蛮虎。
常思过在那一箭射出,便退出了那种奇特状态,见易尚延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一屁股坐在一颗从上方滚落山坡的石头上,闭目调息养神。
这次施展撵尘三步,后遗症不甚明显。
他猜测应该是与他处于冷眼旁观的心境下,缓解了头晕。
这个结果令他颇为心喜,总算是找到克制头晕的方向,不至于临战时,只有一箭之力,须得防着被人利用如此明显的弱点来对付他。
军营中,与他不对付的柯繁,可不是什么好鸟。
才调息三十余息,两道身影自西方纵跃着飞落到山坡,看着满目狼藉,好些尸体被乱石埋着,不知又发生甚么了不得的大事?
待扫到满脸血迹的常思过,身上泥泞狼狈,像是在地上打了好多滚,从沼泽里爬出一般,忙跃过来,叫道:“常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殷兄和易兄呢?”
两人自不会去问斜坡下躲着的十多个如临大敌的士卒。
两双眼睛同时又盯向下方雪坡中斜插着的巨剑,以及一行巨大足迹。
好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