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与陛下谈

霂子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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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刻意,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得到那条路的控制权……”徐有功说到这里,想到什么,再次问:“莫非天后陛下对此事早有关注?”

    他见过武则天的字宣告于天下,这是武则天的字迹,而宣告天下的内容他记不太清楚了,但天子之事,无非是到处祭祖,做样子,时常有公告。

    恍惚,他就通了——

    “这一切,莫非是为了天后陛下出行……制造……”

    他没说完,男人代为说道:“天后陛下对此早有打算,此地之事,盘踞已久,早非一日之功。近日来,便是与你说清,徐有功,你不必再查,天后陛下自有打算。”

    徐有功不由得看向武则天,这一眼不单是以臣子看君主,更是以全新的目光审度这个众人谩骂的天后陛下。

    也许,她与传闻并不相同。

    “那天后陛下打算如何?”顿了顿,补充,“还是说,天后陛下心中已经知晓,背后是谁在……”

    徐有功一边说一边看武则天。

    武则天也看向他,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许,这个徐有功,方才不敢对视,现在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但他眼底只有为案。

    武则天话锋微转,“打算?自是你要活。本宫出现在这里,也是要提醒你,如今本宫出行在即,本宫已经悉数知晓了他们的目的,可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动他们,你虽持有密令,却不要再查那些大户,当然,你也可直接称病,从中退出,本宫也会保住你。”

    徐有功不明白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知晓武则天的意图是让他查案,可现在却又不让他查了。

    “臣只有一句话,枉死的人要谁来讨回公道。”

    他说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案子,还有他大哥的,当年的陈年旧案!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武则天没话,低头不语,旁侧男子又道:“形式还不够清楚吗?一切都是因天子出行,才出现问题。如今还不到动的时候,你别添乱!”

    徐有功算是明白了,又或者一直明白,“古往今来,任何执行都要流血千里,对你们而言,死多少人也只是一个数,可对万万户百姓来说,死的都是他们的至亲。如果陛下让臣查案,臣万死不辞,可若陛下让臣退出,或者只去查小案……臣似乎也只能听从,可内心会对陛下失望。”

    从满怀期翼到满眼失望,徐有功眼神无光的看着武则天,觉得她即便华美也不过是一句红粉骷髅。

    只是没想到武则天再次话锋一转,转问道——

    “徐爱卿,你说,地是给国家,分发给百姓好,还是给诸侯,田户,再租出去好?”

    说起地,徐有功接手过不少田地的案,“自事把地给百姓,让他们自己种。分给户上,就需要额外缴纳两份钱。一份租金,一份税,若是给国家,只要交税即可。”

    “不错,那些汝川的,还有此处汝阳的…地,本宫就是如此打算的。”

    武则天的话叫徐有功愣住了。

    而男人有些诧异的看武则天从袖中拿出一本书,“陛下,这也给他看?”

    武则天轻轻颔首,递过去。

    男人有些不情不愿,还是转交给徐有功,徐有功双手接过后,看了一会儿,触目惊心,“陛下,这是……”

    “这是本宫撰写的农书,你要知晓,本宫也是从下面一点点走到今日的位置,所以比起旁人,本宫更能体会农苦,若把土地统一分发,百姓安居乐业,自事好事,可惜……这本是本宫的想法,却被宫中贼人泄漏,如今,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更是有心人想把土地收到自己的手中,届时以高价,逼迫本宫就范不推行农书。

    “本宫没有证据,无法将其定罪……只能智取,而这一切,本宫或许应当定死罪,因为所有案件,都因此而起。

    “本宫本想要天下苍生人人有地可种,温饱可居,不想竟成了罪孽。你若要拿人,其实本宫应当第一个被抓……”

    说这话,武则天起身拜下。

    而徐有功从农书开始就震惊了,他本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贪图田地,刺杀皇帝,天后等……不想,背后竟是农书。

    武则天的一句一句更让他迅速明白过来——

    朝中有人得知政策,为了反对农书推行,所以先行收敛土地,届时以天价出手逼迫武则天撤回成命!

    “陛下!陛下这……快起!”

    男人忙要扶起来武则天,可是被武则天一个眼神劝退,只能也跟着跪下,看着徐有功:“你这小子!还不快答应陛下!”

    徐有功一时间全然糊涂了。

    他站在那里,也许他是当今世上,除了皇帝李治以外,被武则天跪的最久的一个人,并非他愿意,而是他……还没理清楚。

    等他理清楚,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书要推行,武则天才是一心为民……徐有功也撩起前袍,行以大礼——

    “若天后陛下说的当真如此,臣以为罪恶的不是天后,是犯下罪恶的人!天后陛下快快请起!”

    “一并起来吧,如果你答应我从此案撤出的话。”

    武则天看他。

    四目相对,徐有功明白了,这案子既跟地又关系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只要这书还没发行,后续还有一堆!

    而这一切……并非在汝阳就能终止,也不是他能解决。

    党派之争,便是涉及朝廷内的盘根错节,需要无数的力量来推倒阴暗的大树。

    徐有功颔首的那刻,武则天和男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随着武则天起身,徐有功也被男人用眼神示意站起来。

    “果真是如同皇上所言,百闻不如一见,希望早日在朝堂看到爱卿。”武则天这次说的,让徐有功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好在很快,武则天又问:“本后上任后,一直有重用酷吏,任其横行,唯你特立独行,以身作则,一副要击碎这黑恶长夜的姿态……本宫倒是一直好奇,你为何如此?”

    徐有功对此则选择暂不言语,他为何?当然是为了大哥,眼下无疑是讨好天后,绝佳的说大哥案件时机。

    可是,手握着农书……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农书案迫在眉睫,他不愿用自己大哥的事,横生枝节。

    “臣,生来便如此。”

    这倒不算欺君。

    少有,徐有功又一次夸赞道:“天后陛下明察秋毫,体会民情,也必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也许都是为了日后打算。”

    至今,到底是谁指使一切,重要,也不重要。

    徐有功知道就算自己知晓了,也未必能撼动,这也不是他一人的力量可以做到,可他会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

    “陛下有任何打算,有功全力配合。”

    伴随这句话,笑声自武则天的唇角溢出。

    那笑似闪电,划破长夜,又似冰川解冻,繁花盛开。

    “难得有如此懂本宫之人,那么,本宫替天下农人先谢过了。”

    徐有功蓦然跪下,“臣必尽心辅佐!”

    武则天满意颔首后,再叫他起来,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对一些老奸巨猾的她不说,可对徐有功这种铁头功的,她必须提前叮嘱——

    “爱卿应当知道,帝王均衡,也即是,若遇到一些事,本宫虽有心帮你,可不能明面,如今情况你都看见了,有人利用你让你破案,本宫用你当诱饵,也不能暴露,所以不能帮你,更甚至,必不得已的时候,本宫也会为了权衡下令杀你。你可怕?”

    徐有功再次叩拜,“臣谢天后陛下信任!若是陛下让臣死,臣必赴死!”

    “若真有那时候,你的家人,本宫会全权照顾。”

    武则天这句话说到了徐有功的心坎里,但他不好表达,只道:“臣死是小,家人……臣感谢陛下,但最终,解决本案是大,解决本案后面牵连着的穷苦黎民赖以生存的田地粮食,才是臣要见到的最终结果。”

    武则天闻言目光愈发的赞赏,“本宫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嵩县事盘踞已久,本想让你前去虚晃一剑,不想,对方改了路数,所以,本宫也才让你改了路数。就这样吧,徐有功,汝阳大案无需你查,可是那些平民百姓的案,你还可以继续查一查。”

    武则天说的这些也是说中了徐有功的心理,他正打算要问,倒是不用费口舌。

    武则天往外走了去。

    到门口时,她又停下。

    她与李治闹了别扭,却知晓自己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她的丈夫监掌之中,故意道:“其实,今日他们反对田地推行,不敢明着来,却暗戳戳做这些阴暗的勾当,无外乎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女人,他们瞧不起我,但我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这女人怎么将他们各个击破,再也爬不起来……”

    徐有功没敢说话。

    觉得似乎交浅言深了。

    但无论怎样,都逃不掉的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来男女,历史上的韩子高不正是一个例子?男子优秀也是要被排挤的!

    但他没有提及,只是一句恭送陛下,等人走后,才腿软的扶着凳子坐下,良久,那空气中淡淡的香气以及手里的一卷农书才让他意识到一切并非是梦境,是千真万确,武则天来过。

    然而就在他沉下心准备去翻开,手中的书,方才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竟成了一卷无字天书。

    仿佛一场梦。

    徐有功顿了顿嗅了嗅,就明白了其中原理,哭笑了下,去看地图,也是一片空白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

    真正让徐有功觉得为难的是,这件事应也不能与元理和霄归骅说。

    一旦讲了也许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完成,他们的不知情只会让一切更加逼真。

    官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件事,霄归骅很快就知道了,带着元理赶回来,却也不敢进来,等官兵走后才来,询问徐有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有功思虑后,决定不告诉他们,只说自己在画图,可霄归骅扫了一眼,徐有功有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方才没有的。

    看来,有了不得的人来跟徐有功聊过……

    不过,霄归骅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打算告诉后面的人,元理则吃饱喝足,眼看徐有功红光满面的,知道他肯定鸿运当头,一点不害怕,是爬到床上,吃饱喝足,睡的倍儿香。

    而大案先放下后,徐有功对小案就眉目清晰的多。

    如今不需赴死,他压力也陡然减轻,稍思便生出一计。

    一整夜,列出一极为周密的计划,不到清晨,便再次叩响了县令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