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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归骅这番话讲话,并非为毒蝎所谓的拖延时间,是真觉得需要时间。
好好查!最好把那个白脸的内监身份揪出来……
如果是徐有功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不想,徐有功摇头道:“不必,说两日,就两日。”
那裹着纱布,又大又白又胖的手拍了下元理的肩膀,“你去查你算出来的人。三……弟,去通知官府人来挖尸。”
霄归骅抿唇,转身去办。
山坡上,就只剩下古灯与徐有功为伴。
徐有功轻道:“大师,还是不肯讲出实情么。”
天边露出一丝光亮的瞬间,花朵逐渐昂起头颅。
古灯大师却形容枯槁的垂下头,他的呼吸沉重,接着——
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古灯大师!”
这一幕在徐有功意料之外,想探鼻息,发现自己满手纱布,只能背着人往山下走。
好在下山路上,他就遇到了一直在山下驻扎的县令等人。
霄归骅在半路上就把古灯放平扎针,徐有功则带着县令等人折返回那片牡丹花海。
官府佐以帮助后,自主给他时间多放了几日,因为,挖地也是需要时间的……
同时,元理又分走了部分官府人员,去找他算出来的“数人”。
县令见案件变得如此复杂,不由打起长远算盘,便是——
此案仍旧归徐有功负责,不管水落石出,都归徐有功的责!
徐有功对于官场这套屡见不鲜,想要做规矩之外的人,就要承担责任,主动打破规矩,于是大笔一挥再次立下军令状,以表此案自己一力承担,但是需要县令全权配合他堪破此案…
于是——
一切顺利进行。
这边,是元理带着人,一个个去据数寻人,一整天,把所有能够接近古朴大师的人都看了一遍,可是,符合元理所有数的人,居然没有一个!
那边,山中却另有“收获”……且收获不菲。
日光从东到西,一晃而过。
就在薄暮夕沉的时候,徐有功不知何时在山上睡着,又醒来。
霄归骅也稍微眯了会儿,她醒来就备好斋饭在徐有功旁边,等徐有功饭毕,才把这一天的一切呈上。
后山尸骨,仍在挖掘。
寺中搜捕,仍无所获。
古灯则是还在休息。
元理到底是孩子气,做起算数的事来得心应手,可找起人来,就虎头虎脑毛手毛脚,得罪不少人。
县令等人觉得他不靠谱,再想这些数就是元理根据一个脚印弄出来的,更觉得不可靠。
徐有功洗漱功夫,早有眼线把徐有功醒来的消息告知县令。
县令虽拿军令状却也不能撒手不管,忙来询问——
“徐贤弟啊,你看这,这个数……准吗?会不会搞错了啊。”
“这一整天,一个符合的都没有啊!这要不,把人调回来,挖地?”
伴随着县令的话,徐有功放下擦手的白面巾,盯着那堆数,微皱眉后道:“若一无所获,只能说明,凶手不在寺庙。应是另有其人。”
徐有功睡了一觉,愈觉头脑清晰。
他经过人皮案怀疑元理,可不会怀疑他的数据有问题。
何况,心中还早有推断。
他这话让县令不太高兴,主要是任务多而人手不够,偏偏自己还没有办案的本事,只能顺着徐有功的话讲下去——
“什么叫另有其人?莫非是有了新的方向?”
徐有功沉声道:“是这样,既是寺庙中没有符合标准的,就是外来人员……去问,最近可有什么外来人员到这?”
外面,古灯大师终于走来,不过,他是前来商讨所有住民的食宿费用的,虽然佛门普度众生,可众生若一直在此,也是消耗自己的福报,而佛门又不想要他们的住宿费,所以希望官府尽快给出一个结论,早日安排这些信徒们离开。
县令可不敢打包票,没想到徐有功痛快放行。
古灯大师略有疑惑,似没想到徐有功会这样讲。
徐有功觉察不到他要讲出真相,主动问他还有何事要讲?
古灯大师沉思许久还是摇头,“无了。”
徐有功眸色略沉,让他去忙寺庙中事宜,随后自己重回山上。
山上,挖出的一具具白骨都已经放在挖好的坑中,只等徐有功来做红伞勘验。随着漫山遍野的红伞打起,燃灯照伞后的红光之中,尸骨之上的痕迹一点点暴露出来……
古灯安排妥当后走回,眼见如此反应目瞪口呆,旁人更如同见鬼,询问之下才知是谓验尸的一种方式。
将无肉身之尸骨洗净后摆放到竹席之上,挖出地窖,堆放柴炭,将地窖四壁烧红,再除去炭火,泼入酒两升、醋五升,趁地窖里升起热气,把尸骨抬放到地窖中,盖上草垫,大约一时辰后,取骨,放在明亮处,迎着光撑开红油伞,便可见尸骨上是否留有罪证。
“若骨断处有红色,说明是生前被打断;若骨断处无红,则是死后损折。死者的死因也就再行斟酌。而这里……”
徐有功刻意的停顿下来,观察古灯神色。
可惜,古灯听完也只是一句阿弥陀佛。
倒是元理那边无所收获,回来蹲下道:“那这些人岂不都是活着的时候被打骨折的?好惨……这么多呢……”
确实很多,多到光是抬进抬出就花费了整整一天。
夜风穿骨,徐有功走过“三三两两”的道路,看到不少被泥土压塌的牡丹花,略感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古灯一贯地沉默让徐有功放弃他主动说出的可能性,绕了一圈回来,他直接站在了古灯的面前道:“大师还是不肯说出真相,那就徐某斗胆推测了——
“这里死的,是当年的山匪吧?”
山夜苦寒,繁星寥寥,却灯火通明。
徐有功说时,正是大家坐着难得休息,安静后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倒抽气,眼前这些……竟都是山匪?怎么看出来的?
古灯脸上同样写满震惊,“你,你……”他后退两步,才说:“这……是……山匪?哪来的山匪?”
古灯装傻充愣的演技全然不够元理的丝毫,而都不用徐有功说,元理目测丈量了一下便主动道:“这些全是壮年男子,骨骼雄厚,这骨上不用验算,也看得到刀伤痕迹明显是刀伤,寻常人家哪里用这个,除非他们是兵?可若这么多兵消失,恐怕早就引起朝廷重视,所以……大哥,还用我说下去吗?”
元理说到后面看向徐有功,古灯却只觉一颗脑袋沉重无比。
但他还是不想要承认:“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劫匪,他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去查!为什么要问我!”
古灯已是古稀之年,胡子花白,他一路来都没有崩溃,可此刻捂住双眼,一屁股跌坐在土壤上,狼狈不堪。
“因为这些人与你师兄的死有关。”
伴随徐有功这句话后,古灯大师居然像孩子样大哭,“怎么会跟师兄有关系!”
“怎么不会?可是信的谜语把我们指引过来,你别耽误时间。”霄归骅走过去直接扯下他的手,不等他反应,给他嘴里塞进去保命药丸。
古灯俨然是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口水都被霄归骅扯出来,可他顾不得擦,只是看着周围的狼藉,摇头,不明白:“为何……师兄……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啊!”
这算是承认了?
山坡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迷茫的一起看向徐有功。
其实这两天,汝川的案子有传过来……传的神乎其神,说徐有功只是看了一眼就破了案子……他们还觉得不可能,但眼下……好像真是那回事?
元理和霄归骅俨然是徐有功带出来的好帮手了,作势又要往前拉古灯,但这一次,被徐有功按住,对他们微微摇头,两人才是退下。
徐有功打算给古灯大师一些时间。
但是,也没有给很多。
须臾,徐有功在古灯声音稍微弱了一些时,盯着地上足足摆出长排的白骨,沉重道——
“不管你说与不说,你的反应都在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对的,而真正害你师兄的人,跟这群山匪有很大关系,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所谓的「八字谜底」,根本不是古朴大师的遗言,而是舆图谋害古朴大师的人,故意通过信,转达给你,并且,此人还知晓,你必会按照遗愿宣布出去……他利用了你们的兄弟情深,但他……也有想要表达的,那就是这满山的尸骨,这才是他杀死古朴大师的原因,而现在,他的目的是让我与你对话——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有功说到此处,古灯的哭声终于戛然而止。
他摇头道:“不,你说的不对,信就是我师兄的笔记,我看了这么多年,绝不会认错!”
“是没错,但是……”
徐有功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掏出信件,这会儿,终于把一切坦白——
“若信是伪造的,我说的一切就都成立了。”
徐有功将信展开在古灯的面前。
古灯大师抱头的动作终于展开,他从掌心冒出来的光秃脑袋在火光下反射着光。
他缓了缓才说:“你拿什么证明……信是伪造的?”顿了顿不等徐有功给出解释,主动道:“我曾认真看过许多遍,这并非拼凑而成的……”
“当然不是拼凑,但他却用了更高明的方式,大师请看——”
徐有功走近了些,主动给他找出破绽:“信上的字是凶犯拓印,用印章印下的,证据在‘到处都有好心人,菩萨心肠;莲花座上拜如来,三三两两;’
“这两句,心字一模一样,三三两两,三和两也是一模一样。可见他一定是平时就收集好这些字,最后用印章拓印后,直接印上。”
古灯看完就又要倒,被元理和霄归骅扶住,却也脸色发白,“怎会这样……怎会……”
徐有功就不回答他这些问题了,只问:“那是否可以告诉徐某,山匪究竟是如何死。”
本来徐有功还想询问是谁能接触大师的字,然而别说旁人,就是他父亲家中都有大师墨宝,可见这一条并不能行得通,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
找到那个会为了山匪报仇的人。
还是那句话,排除所有的不可能,留下来的再诡秘,也是真相。
不想徐有功的话说到此处,后侧传来异动,回头一堆人拜见的声音里,竟是几名内监朝着这边走…
看到内监,徐有功蹙眉,不明白为何,而霄归骅下意识朝着后侧躲了躲。
古灯大师脸色灰败,受刺激又说不出话,徐有功也只能过去拜见。
而让徐有功没想到的是,那些内监不是找他来的,竟是找元理来的……
“哪位是精通算学的元理大人?”
被直接点名的元理莫名发虚,不过,他还是走出来道:“在下便是。”
那内监本来捏着腔调拿着谱,立刻笑靥如花的走来,“见过小元大人,大人啊,你不是要找一个符合数的人吗?山下倒是找到一个,完全符合。
那个人啊叫阿坤,前段时间要拜古朴大师为师,可因为他有前科坐了牢,大师不要,这半个月他时常来山里,应当是拜师不成,他前几日竟就回家了,可是阿……人是前日到的家,但到家,便不知情的……暴毙而亡了!”
说这话,一挥手,后侧便有人抬着担架上来,掀开布后,后侧的霄归骅脸色一变。
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