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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是三月三,一早的时候,苏云初便被水云间里边的声音吵醒了,往常时候,她都是睡到一定的时辰就会自然醒过来,那是定在那儿的生物钟,可是,今日,竟是离她自然醒还有一刻多钟的时间,水云间里边闹腾的声音,源于云氏一早便过来了。
苏云初的及笄礼办得尤为热闹,那一日永业帝在得知江南四公子因为苏云初及笄而来京的时候,之后,便只稍稍在朝堂之上提了一句话,“朕的儿媳妇及笄,也是一件大事啊。”
只消一句简单的话语,却是听得当时的苏坤心中一惊,原本,苏云初及笄,并非是什么一定要宴客的大事,但是,永业帝这句饱含深意的话语在金銮殿里边发出之后,便带上了一层意义。
回到了侯府之后,苏坤忙与苏母商量了这件事情,苏云初的及笄礼,一定要宴客,并且,不能太寒碜。
因此,才有了那提前三日就开始准备的及笄礼。
也才有了今日苏云初被水云间以及府中的声音闹醒了一刻多钟的状态。
苏府的女儿,已经及笄的苏亦然和苏艺烟及笄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热闹,尤其是苏艺烟,因为是庶女的关系,只在及笄当日在府中办了一场家宴,由刘氏和府中的主母元氏给她插上了发簪,祭拜了先祖便罢。
而苏亦然在及笄当日,虽然宴请了一些人,但是,也没有苏云初如今的热闹与规模宏大,因此,眼见着这几日,致远侯府为了苏云初的及笄日而这般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其实,内心多少是有一些不好受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正应了那句话,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可不平衡也只能是不平衡,那又如何,从她能冠上了治王妃的名头之后,如今所有的而一切都及不上将来的重要。
且说云氏,也是一早就来了水云间,完全不见外,虽说云氏年轻的时候,也是从书香世家里边出来的女儿,比起更多人,多沾惹了更多的书香气息,但是,因为那些年眼见着苏府对苏云初的冷落,以及初回宋家的时候苏云初瘦小的,面黄肌瘦的样子太让她惊心以及印象深刻,这么多年过来了,她对于苏府,一直耿耿于怀,心中有不满。
因此,今日,早早来到水云间,也是将自己当作了苏云初的生母一般,为即将准备及笄的女儿做各样的事情,处理各样的小事。
因此,正如这会儿,苏云初在一边任由玉竹与茯苓给自己拾掇装扮,一边听着云氏在一边细细叮嘱着,及笄了之后,女子该当如何,说着说着,竟也是声声叹息,毕竟,及笄之后,真的就要嫁人了。
倒是茯苓,眼见着本是苏云初开心的日子,也忙安慰云氏道,“夫人不必感慨难过,小姐及笄,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是是是,看我这,是开心得过了头呢。”听着茯苓这么说,云氏也赶忙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少不得多叮嘱苏云初几句,“女子长大了,就该学者如何持家,如何管人,还有几个月,你也要嫁入靖王府了,要学会如何管理一个偌大的王府,若不然,靖王那边该会不高兴了。”
云氏这番叮嘱,竟是一种不似苏云初及笄,而是大婚的感觉。
苏云初听罢,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出嫁了舅母舍不得呢,这般叮嘱。”
云氏看她一个女儿家,竟是这般大言不惭出嫁的事情,这是一个闺中女儿该说的话么,被别人听去了还不得说苏云初不害臊?
因此,也免不得瞪视苏云初一眼,“乱说什么话呢,好好的还在待嫁的女儿,没了矜持。”
苏云初吐吐舌头,“所以舅母不必这般叮咛嘱咐,云初又不是小孩子。”
云氏颇觉无奈,“你呀……我是担心,你这般性子,自由惯了,到时候,天长日久的,王爷那边,会有不满……”
云氏并没有真正见过慕容渊,何况,她一个妇人家,只管管好苏云初便是了,至于慕容渊那边,自是有宋皓流以及宋羽的话,因此,云氏多少还是对慕容渊不了解的,正也是这份不了解,才让她心中担心。
这么些年的相处,她怎么会不知苏云初的性子,自由潇洒惯了,对许多事情不在乎,尤其是女子掌家的学问,人情往来的礼仪,学得比宋凌雪还要少,早年的时候,是苏云初还太小,也还不必要学,到后来的时候,整日里与痴迷与军事的宋言说那些本该是男儿去关注的家国大事,哪里学过什么东西,而宋言不知为何,大概也是多不在意,也不再这方面对苏云初有过多要求,如此也导致了苏云初直到回了京城之后,仍然还是在那些事情上几乎是一张白纸。
她这么感叹这着,玉竹却是笑道,“夫人不必担心,王爷对小姐疼爱有加,自是不会介意的。”
云氏不明白其中的事情,但是,听到玉竹如此说,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苏云初只笑笑不语,慕容渊会如何,在不在意,她想她会更加清楚。
这边说着,门外却是传来了赵芷云的声音,“云姨放心便是,以靖王对云初的心意,即便云初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会嫌弃云初的。”
说着,却是掩唇轻笑,朝着苏云初眨眨眼。
苏云初懒得理会她。
自从那日陈氏来了一趟宋家别院之后,两人之间却是一见如故,这几日也是更多了一番交往,何况,陈氏本就是陈自明的姑姑,因为,如今,两人之间更像是多年老友未见一般。
只听着赵芷云这么说,苏云初虽是不理会她,但是,云氏却是盯着赵芷云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芷云丫头,性子倒是与雪儿相似,就是不知道,日后哪家的福气,能够娶上这么一个伶俐的丫头。”
赵芷云本就没有苏云初那么不注重那些事情,说到关于自己的婚事,虽然如今依旧是遥遥无期,不过,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羞赧,脸一红,只陈氏看着女儿这般,却是打趣道,“这丫头平日里也是疯魔,哪里是谁的福气,若是有人看上她,我倒觉得是她的福气了。”
两个女人在这边议论赵芷云,全然当做是没有看到赵芷云脸上的红晕,还是有说有笑,赵芷云看着这番,脚一跺,赶紧跑到苏云初那边去,接过玉竹手中的梳子,为苏云初梳发。
一时之间,水云间里边倒是热闹。
时辰还早,只除了苏云初的这些密友亲友,其他的客人自然是未到的,及笄礼在午时的时候,其他人只得等到将近午时的时候才来府中观礼。
可是,虽是如此说着,水云间还是不断有人进来,恰如此时,凤冰菱也带着一盒贺礼赶了过来。
苏云初有些无奈,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来得太早。
这边自是热闹,而此时的侯府花园之中,宋皓流等四人几乎也是按照云氏来的时间便来了侯府之中的,但是,到底因为男女有别,也没有进入苏云初的院子,几人只是坐在花园之中的一处石桌面前等待,各有谈笑。
然而,正待陈自明想要起来,想要起来走走的时候,却不期然,让不小心从一边巨大的花草丛那边走过来的景怡给撞上了。
今日是苏云初及笄的日子,作为朋友之一,自然是少不得景怡的,只是,因为对致远侯府不熟悉,也拒绝了想要别人引路,所以,这番随意走着,原本听到这边有男子说话的声音的时候,想要转身离开的,却是不想,撞上了突然出现的陈自明。
陈自明也是意外,在景怡一阵惊呼声中,出于本能,赶忙伸手扶住。
可是,陪着景怡而来的丫鬟,却是心急了,“公主!”
公主?听到这个声音,还有原先女子惊呼的声音,其他三人也赶忙过来看看。
这一过来,只见陈自明放开原本抓着景怡的手臂,“在下多有冒犯,公主恕罪。”
这么说着,那丫鬟已经颇有不满看向陈自明,景怡在站定之后,才摆摆手,“无碍,是我要多谢公子了,也是我走路不小心。”
然而,这般说着,才抬头看向陈自明,目光相触,两人齐齐出声,“是你?”
其他三人见着这般,面上皆是不解。
但是,惊愕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这一声各自的“是你”之后,万般归于沉寂。
陈自明已经当先让开一步,“在下鲁莽了。”
景怡也在其他三人到来的时候,收起了神色,“几位便是江南而来的四位公子吧,果真闻名不如一见,本宫先行一步,不打扰几位的雅致。”
说着只多看了陈自明一眼,便施施然离开了此处。
都是男子在的地方,即便见到陈自明的时候,惊讶于他便是江南而来的人,但是,就她一个女子在此处,未免惹人闲话,也不该多呆。
何况,今日的首要目的是来给参加苏云初的及笄之礼的。
待到景怡离开了之后,另一边,李俊泽才开口,“自明,这是怎么回事,你与那公主是如何认识的?”
陈自明面上并无其他特别表情,只除了初见景怡时候的惊讶,后边,再无波澜,“上次来京的时候,回京那一日早晨,意外遇见的,却不想,她就是大新闻名的景怡公主。”
陈自明没有多说,几人却也不问了,偶遇是意外,并无可深究,只是,梁光熙却是叹一声,“云初所认识之人,冥冥之中多注定非同一般,不知道,今后,江南的命运或者格局,是否会因此而改变啊。”
几人听着这般状似说笑,但无形之中却又觉得有着不可知的牵引的话,皆不再做声。
只宋皓流目光幽远,不知透过这一处花园的天空,看向什么地方,又是将自己的思绪引向何处。
及笄之礼在午时的时候开始,及笄礼的第一步,苏云初需要进入苏府的祠堂祭拜先祖,而这个资格,也只有府中的嫡女才有,将近午时的时候,元氏才来了水云间,初近水云间的时候,听到里边欢声笑语,她跨进水云间的脚步一顿,但是,看着里边亲和与热闹的一团,全部都是苏云初的亲朋密友,可她自己这个府中的主母,却像是一个外来者一般,面上难免有些不高兴,但这样的日子,她能有什么表示。
只跨进了水云间,对着苏云初道,“云初,祠堂那边也安排好了,你先去祠堂那边祭拜一番,然后到前院去,做笄礼。”
苏云初只轻轻点头,回头对着云氏道,“舅母,你们先过去前院那边,待我从祠堂出来之后,再做笄礼。”
她的这番亲和,与对元氏的冷漠比起来,这这样的时刻,就显得尤为冷落,元氏心中不满,“这宋夫人怎么说也是客,怎能这般随意。”
苏云初看都懒得看元氏一眼,“舅母如母,夫人没有做好府中主母待客该做的事情,难道还对我这番安排不满意不成?”
的确,云氏来的时候,包括陈氏来的时候,都是这般在水云间里边,云氏是府中的主母,若是真的有心,就该来水云间这边,做好接待的事情。
可是显然,来的这些人,都是水云间在接待。
云氏轻笑一声,“云初先过去吧啊,舅母先去外边了,想来,这个时候,宾客也陆陆续续过来了,舅母出去看看。”
苏云初点头,这才随着元氏去往苏府的祠堂之中。
苏府的祠堂之中,挂着苏府历代先祖的画像,苏府虽然是在大新立国的时候才被封为侯府,但是,在前朝的时候,同样也是权贵之家,因此,苏府祠堂之中,不论是陈旧的还是泛黄的画像上边,所描画的而一代代先祖,看起来,都是面带贵气。
这是苏云初首次进入苏府的祠堂,只是,这祠堂,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年无人来的原因,只觉得处处透着一股凉气,带着苏云初进入祠堂的,是苏坤,苏云初只一眼一眼扫过了祠堂上边挂着的一张张画像,这些画像,就像一个个历史,也像一段段陈旧的光阴。当初的苏府,也是白衣起家,不知在哪一年哪一代的祖先,登上紫金殿,从此带着苏府走上了那被称为繁华的路,直到今日,让苏家的子孙要借助女子的纽带关系来维持曾经的繁华,试图回到最鼎盛的时候。
只消看了一眼,历史尚且都是进入了顶峰之后,便会开始下降,永远没有号称日不落的时代,苏府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何来力挽狂澜的力量?不若顺其自然,落得一个明白清楚。
这般想着,苏云初已经不再看着墙壁上边挂着的那些画像,却是在众多的牌位面前寻到了宋氏的牌位,上边只简单刻写这“苏宋氏牌位”,简单的五个字,是对一个女子短暂的一生的终结。
拿起另一边的香,只点了火,苏云初便把那柱香插在了宋氏的牌位面前。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宋氏已经去世了,但是,残留在真正的苏云初的记忆之中的宋氏,是那般的慈和与温柔,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慈母,在苏府后期的生活并不如意,宋氏其实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尤其是因为元氏和刘氏的存在,每日里都会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给宋氏,可是,在女儿的面前,无论是怎样的逆境,宋氏都是展露笑容的,那是世间最慈和的笑容,而她虽有的悲伤与不甘,还有对生活的绝望,都隐藏在了女儿看不见的地方。
那时候的苏云初还小,即便看见了宋氏暗地里的悲伤,也不会明白,可是,苏云初却是明白,承接了那些记忆的她也明白这个柔弱的女儿却刚强的母亲。
大概也是前世,自己的妈妈忙于公务,她极少从她身上得到孩童该有的那般关爱,而这一世,通过真正的苏云初的记忆,却让她如梦如幻地感受到了这个母亲的爱,所以,她是从心里便接受了宋氏的。
苏坤一直在苏云初进来之后,便不语站在苏云初后边两步远的地方,此时,看到苏云初给宋氏点了一枝香,看着那张自己亲自刻写的牌位,往日的夫妻情分却是一幕幕闪现在了眼前。
那时候宋氏随他来江南,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少年时代的爱恋,都是那般轰轰烈烈,全然不顾家人外界的阻拦,宋氏孤身,他便能为她安排身份,即便没有嫁妆,他有聘礼,也能让宋氏嫁入侯府,成为致远侯的主母,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一切都变了……
看着苏云初半边侧脸,与宋氏五分的相似,苏坤不禁叹息出声,“你娘亲若是泉下有知,今日必定会是高兴的。”
苏云初听着,回忆停顿,却是嘴角轻扯,“泉下有知么?我倒宁愿她泉下无知,忘记了往生的一切,免得尽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你!”苏坤别苏云初冰冷无情的话一哽,说不出来。
“哼,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何须为你娘亲鸣不平,便是你今后嫁入靖王府,也不可能独享靖王一个男子。”苏坤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
苏云初冷笑一声,她不满的永远不是苏坤的三妻四妾,而是苏坤后期竟能眼睁睁看着宋氏承受府中其他人的欺负而不闻不问。
对于苏坤这句话,她只转过头,声音冰冷,“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说着,便不再多说,只独自一人当先走出了苏府的祠堂。
外边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进来,齐齐在苏府前院的大堂之中等待祭拜先祖出来的苏云初,在这一处,苏云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插上表示及笄的发簪,今日的礼,便成了。
苏云初来到宴客厅的时候,客堂里已经坐满了一众人,见到苏云初到来,众人纷纷起来行礼,景和郡主和未来靖王妃的身份,都比在座的人高出了太多。
苏云初出来时候,正好外边也传来了一声呼唤,“靖王殿下到……”
只抬眼看过去,便见慕容渊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步履沉稳地走进来,面上依旧是不假辞色,只在对上苏云初看过来的眼眸的时候,方才有一丝柔和之意。
只慕容泽依旧顶着一张娃娃脸,身穿邪魅的紫色衣袍跟在慕容渊的身边走进来。
一堂之中的宾客赶忙对慕容渊行礼,原本还算缓和的气氛,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慕容渊明显之中带着一份微微的压抑。
苏云初心中暗笑,直道这货不知是来观礼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走进来之后,慕容渊倒也没有多做别的,只对着满堂行礼的宾客嗯了一声,便在另一边位子之上坐了下来。
苏云初无奈,任由着着他。
只是两人之间偶尔的眼神交换,却是逃不过在客堂之中的云氏,看着苏云初看着慕容渊时候面上的笑意,以及慕容渊看向苏云初时候柔和下来的脸色,面上也稍稍轻松了一些。
只慕容泽笑着走到苏云初身边,捧上一盒礼物,“五嫂及笄,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云初笑着接过,“多谢泽王了。”
“唉,叫泽王多见外,五嫂学着五哥叫我阿泽便是。”
“好,阿泽。”
苏云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也不见女子的娇羞与扭捏,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她身上仅剩的那些羞意早就被慕容渊的无耻给吃得干干净净。
只听着两人这边的对话,客堂之中的宾客皆是不出声,但是,心中却是暗暗吃惊,谁人不知,泽王与靖王感情深厚,今日,泽王这声五嫂,靖王的样子算是默认了,那么,这靖王妃便不仅仅是靖王妃而已了。
只慕容渊看着两人的对话,睨了一眼慕容泽,默不出声。
无可否认,慕容泽这一声五嫂,给了所有人对苏云初更加深的认可与尊敬。
这边说着,外边却是再传来了另一声呼叫,“治王殿下到……”
苏云初再次抬眼看过去,之见慕容治手提一份礼盒出现在了致远侯府的宴客厅之中,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杨玉瑶。
苏云初笄礼,慕容渊的的到来,在情理之中,慕容治的到来,便显得有些怪异了,毕竟,苏云初只不过是弟妹的身份,何况,在大新,并不见得靖王与治王之间,有多么感情深厚,可是,人家是王爷,就算觉得奇怪,在座的人又能如何呢?
首先向慕容治看过去的便是苏亦然,苏云初的及笄礼,慕容治的到来,终让苏亦然心中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可她能如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还有……慕容治身后的那个女子,杨家小姐,杨玉瑶,是他的表妹,为何这两人今日同时出现在此处?
苏亦然的心中觉得难堪。
可待众人行礼之后,她还是含笑走上前去了,“王爷来了。”
语气熟稔,就像慕容治是她请过来,为了她而来一番。
她面上含笑,一派端庄,可慕容治只是轻点头,“嗯。”便不再多话了。
虽对苏亦然,他始终没有过那样的心思,对于淑妃的这场为他求来的赐婚,他并不觉得身边多了一个拥有治王妃身份的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何况,他并不会因为苏亦当初为他挡下的那一刀,心中一直感激或者心怀愧疚,他始终都知道自己不是心慈的人。
这般淡淡的态度,看在苏亦然的眼中,心中再次被蛰了一般。
只转开视线,看他身后的杨玉瑶,“杨小姐。”
杨玉瑶不甚在意,她的视线在人群之中环绕,想要找到那个白衣温润的身影。
“三表嫂,不必客气,直接叫我瑶儿便是。”见到杨玉瑶这声三表嫂,苏亦然原本看向杨玉瑶时候,面上并不真诚的笑意才真诚了几分。
可慕容治听着这声三表嫂,却是眉头轻微皱起。
苏亦然并未发现,只是看着杨玉瑶眼神乱转,也笑问道,“瑶儿可是在寻找什么?”
杨玉瑶听此,才转过头来,“没,没什么。”
慕容治却是不理会在身边苏亦然,只提着手中的礼盒走到苏云初面前,“及笄大礼,一点礼物。”
如此熟稔的口气,比对苏亦然这个未婚妻还有轻和,苏云初淡淡笑道,“多谢三皇兄。”
慕容渊原本在听到慕容治这番语气与送礼的行为,嘴角已经泛起微微冷意,此时,听着苏云初这声淡淡的三皇兄,却是站了起来,“多谢皇兄送给阿初的及笄礼。”
苏云初将手中慕容治送来的礼盒却是放到了慕容渊的手中,“怀清替我拿着吧。”
慕容治看着两人这番动作,“这礼物……是本王给你的及笄礼。”
慕容渊却是嘴角微扬,“阿初是本王的王妃,夫妻本一体,并无区别。”
苏云初在一边默不作声,此时,倒是真成了男人身边的小女人了。
慕容治听着,只点头轻笑一声,“五弟说得对!”
却是走向另一边,在慕容渊位子旁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番小小的插曲,看得在坐的许多人一愣一愣的,皆是不明白这一番到底是和何意。
只是,苏亦然看着慕容治这番,掐在掌中的手指却是深深陷入了掌心,难道,如今,她一个治王妃的身份,还什么都比不上么?
时辰已到,苏云初的及笄礼,却是要开始了,跪坐在放在客厅的蒲团之上,苏云初等待着代表女子成年的发簪插到自己的发间。
只是,原本元氏已经含笑,拿着一只玉簪走向了苏云初,苏云初却是突然出声,“舅母如母,请舅母为云初插簪。”
元氏在苏云初那声之后,面上怔愣,却是生生顿住了自己的动作,便是苏坤也是面上皱眉,府中的女儿及笄,哪家不是由主母插上发簪的,何曾有过舅母来代替的?
元氏面色不好,但还是笑着出声,“这……云初怕是还不懂得这及笄礼数。”
苏坤也叱一声,“胡闹。”
可苏云初还是坚持,“请舅母。”
苏坤皱眉,还要再说什么。苏母也正待发脾气。
只慕容渊听着,却是道,“致远侯这话未免不近人情,阿初自小在江南长大,舅母如母并非无依据,这及笄之礼,的确该由宋夫人来做。”
苏云初听着,却是含笑看向他。
云氏听着这声音,心中对慕容渊更是满意了一分,面上带笑,却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发簪,走到苏云初的身后,轻轻插入了她的发间。
如此,及笄之礼真正结束。
只元氏依旧尴尬地拿着那只发簪站在场中,不知该如何挪动脚步,今日,苏云初所做的这一番,就是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打她的脸,今后,若是出去,她致远侯府主母的身份,便会少了几分威信。
当下也对苏云初更多了一分恼恨。
只是,苏云初自是不管这些的,云氏为她插上了发簪,他却是含笑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慕容渊。
只慕容渊却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发簪,走到苏云初的面前,并非站着,而是轻轻屈下一膝,与苏云初保持着相近的高度,将手中一直平凡的泛着微微月白色光的发簪自然而然的插进了苏云初的发间,“阿初终于及笄了。”
一声充满无限温柔的声音。
可是满堂宾客皆惊,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靖王,这个战神,这个魔一般的人物,此时,却是屈膝在一个女子的面前,为她插上发簪。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皆是沉默了下来。
可是苏云初不管满堂的沉默,只看进了慕容渊的的眼中,“嗯!”一声无比坚定的嗯。
她及笄了,可她永远还是他的女孩。
慕容渊嘴角微扬,却是牵着苏云初的手站起来,只看进她眼中,似乎是满堂宾客皆是不在,这一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可出口的语气,却是无比坚定,“阿初,我在此发誓,你将是我慕容渊这辈子,唯一的妻。如违此誓,便如此物!”
说着,随着慕容渊掌风一挥,一直茶盏却是在三张开外碎裂。
满堂宾客,皆是震惊。
这辈子唯一的妻,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在这个男权的时代,男子三妻四妾已经是常事,这句一辈子的妻,由一个男子的口中说出来,不知是该当深情还是该当他的懦弱。
只慕容治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多了一丝讥讽。
一辈子唯一的妻,他竟是不太相信,有朝一日,能够从慕容渊口中听到这般深情的话语,那个曾经无可撼动的人。
只苏坤想起曾经在祠堂里与苏云初的那番话,却是觉得面上挂不住。
只另一边,宋皓流几人见着这番,面上倒是有一抹认同的笑意。
只是,陈自明面上虽是认同笑意,那笑意里边,却是多了一丝苦涩,这些日子来京,苏云初的变化她早已觉察到了,应该是因为慕容渊,也是慕容渊那样的人才能给得了她那样的自在。
及笄之礼结束了,只留下前来观礼的人在府中用过膳便可回去,后边也没有了苏云初什么事情,慕容渊等人更是不可能跟满堂宾客在一处,只众人入了席之后,景怡跟着苏云初说了几句,打趣了苏云初一番,便放走了苏云初。
在园子之中环视了一圈,却是不再见到陈自明的身影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先行离去了。
苏云初自是带着慕容渊离开了此处。
只苏亦然看着慕容治看两人离去的背影的神态,走到他身边,“王爷,可要在侯府之中走走?”
慕容治回头看她,看她面上标志性的微笑,“不了,本王也即将回府。”
苏亦然心中一顿,“王爷难道也不愿意陪亦然走走么?”
慕容治听着这番话,只微微顿了一下,“过些日子,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听着慕容治这番话,苏亦然嘴角再扬了一分,“亦然等着王爷。”
然后,却是看向苏云初离开的方向,面上的神色有微微的欣慰之感,“三妹与靖王,当真是天生一对,王爷看是不是?”
慕容治听着她这句话,微微皱眉,并不语。
可苏亦然却是继续道,“先前靖王那番话,让亦然心中对三妹好生羡慕,然而,亦然心中却是明白,男子有男子的世界,亦然不会干涉王爷,但能陪伴王爷身边,在王爷心中得到一份位置便好。”
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可也还有自己知道,她也想得到苏云初那样的待遇,哪怕不是苏云初的慕容渊心中的地位,也想要苏云初在慕容治眼中的位置。
两人在这边说着,可是,另一边,宋皓流却是被杨玉瑶缠住了,自从及笄礼结束了之后,杨玉瑶发现了他,待宾客散去之后,便再次在花园之中“偶遇”了有意避开人群的宋皓流。
恰如此时,站在宋皓流身边,她却是没有了多少初见时候的矜持,只站在宋皓流面前,“宋公子何日回江南?”
“不日。”宋皓流言简意赅。
“宋公子不在京城中多留几日么?”
“不便。”
“可是家父还未去拜访宋公子,过些日子,等家父空闲下来会去府上拜访一番的。”宋玉瑶这般说着,面上已经带了一些羞赧之意。
宋皓流是何等精明的人,见到杨玉瑶这般模样,以及先前时候的姿态,再加上她话语里边的意思,多少也能猜到了一些,“不必了,在下与令尊,并无可交谈之处。”
说着,已经再次退离了两步,“在下还有事,杨小姐请便。”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可是,杨玉瑶却是再次疾步走到了宋皓流的面前,“宋公子,请留步,玉瑶有话说。”
这般说着,她已经走到了宋皓流面前,然而却是已经微微喘气,对于宋皓流先前疏离客气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宋公子,玉瑶……玉瑶心中对你爱慕!”
这般大胆的话语,就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宋皓流有微微的惊愕,不过也只是微微的,一瞬间的,“杨小姐抬爱了,宋某并无此意。”
这般平静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带上了一股冰冷的味道。
其实,杨玉瑶生得娇美,加上本身带着一些病弱的不足之症,看起来,倒是有一份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感觉,只是……宋皓流并无此意。
可是,宋若瑶却是不依了,“宋公子,杨家在京中的地位宋公子可知,宋公子真的要拒绝玉瑶么?”
宋皓流听着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眉头有一瞬间的皱起,可是,面上却是带着冰冷的笑意,“杨家位高,宋某高攀不起,杨小姐还是另寻他人吧。”说着,只是顿了一下,却是继续道,“何况,宋家不必高攀。”
说着,已经毅然转身,离开了此处。
只杨玉瑶听着他出口冰冷的语气还有转身离去毫无留恋的背影,愣在一处,可是,手中的丝帕却是被她揉捏成了一团,宋皓流,她会得到这个男人的!
只另一边,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原本路过的赵芷云藏身在被修剪得很好的草木后边,看着杨玉瑶与宋皓流发生在此处的那一幕,却是掩唇,面上带着巨大的惊讶。
她从未想到,杨玉瑶竟然如此大胆,敢于这般向男子示爱。
她也未曾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公子,便是她初见的时候,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汇聚,生怕自己会扰了那出尘的男子,却是今日,从他的面上,看到了那冰冷的温暖不在的笑。
这是首次,她觉得他身上带着苏云初冷静时候的冷气。
这是,她的惊讶神色在杨玉瑶离开了那一处之后,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也未来得及离开这个地方,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个熟悉而温润的声音,“赵小姐可是看够了?”
赵芷云闻声,被惊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身来,却是因为动作太猛,那原本让她藏身的草木,却是硬生生插进了她头发之中,而她早已顾不上被挑乱了一缕的头发,却是看到身后那似笑非笑的男子的时候,吓得再次用双手捂上了嘴巴。
宋皓流却是看着她如同被惊吓到了的兔子一般,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看向他,帮她抽走了插在发间的枝条,“可是看够了?”
还是一样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是少了些温润模样,这样的宋皓流,与平日里是不一样的,赵芷云直直看进他眼中,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那个被吓到了的女子的身影,可是,这一刻,她竟是觉得,宋皓流的眼睛,像是带上了让人移不开眼的吸引力。
可到底,还是他眼中那少女惊吓的模样提醒了她,“宋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过……我要去找云初……”
她已经语不成句。
宋皓流只轻嗯一声。
而赵芷云却是赶紧退开了一步,“我先走了。”说着,便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宋皓流看着她跑开的背影,面上有着自己不曾觉察的无声笑意。
另一边,苏云初带着慕容渊回来水云间之后,慕容渊并未待多久便也离去了。
只是,拿着手中那只慕容渊插在她发间的簪子,苏云初手指轻抚,慕容渊说,那只簪子,是月妃的,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件东西。
她能感受得到,当慕容渊说那只发簪是月妃的时候,他语气里边无尽的怀念。
只是,恰好赵芷云在这个时候跑进了水云间,苏云初将手中发簪插回到发间,却是看着面色晕红,头上有一缕乱发的赵芷云,心中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往常,赵芷云可是很注重形象的。
苏云初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芷云这却是想起了花园里的那一幕,赶忙道,“没,没什么,就是被杂草不小心碰到了。”
苏云初显然不信,但是,赵芷云已经走到苏云初镜前,自己梳理了起来,“你们致远侯府中的草木太盛,该修理一番了。”
苏云初很是怀疑地看向她,赵芷云却是透过铜镜看着苏云初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心虚。
今日的及笄之礼在午后也结束了,宾客尽散。
苏云初也在今日,真真正正成年了。
只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京城街道之上,却是奔驰着一匹快马,直往皇城而去。
在宫门即将落锁的时候,那匹快马的到来却是惊扰了宫门守门的人,也惊扰了此时正在用膳的永业帝。
八百里加急信件,去往北梁的使者已被扣押,北梁正在发兵,修整了半年之久,大战的序幕重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