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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督军大人看来很是意外?”陈康平挑挑眉,示意进来的守卫把人带进来,才再度开口道,“你是想找这几个人?朝廷可是早有规定,为将帅者不可擅离职守,你这几位副官我记得是从五品的官职吧,擅离职守可是重罪,虽说同在一地为官,但本官吃朝廷俸禄,可不能徇私枉法,只能叫人把他们先抓起来了。”
“你!”何武气极,此时他还不明白究竟为何一向喜欢和稀泥的陈康平有了这么大的胆子,“陈太守!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把本官也抓起来?”
陈康平捻了捻胡须,轻笑道,“还真叫你说对了。来人哪,何武目无法纪,治下不严,先把他抓起来,待本官奏明圣上,恭请圣裁之后在做决断。”
何武就算是个榆木脑袋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这自古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他们做下的那些事,死十次都不够。
可是谁不怕死,何武当了半辈子官,功名利禄迷了眼,自以为傍上了孟庆余这座大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但是他不想死!
何武晦暗不明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堂内的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
寒光闪烁,陈康平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何武并没有伤人之意,可是借着大家退避的机会,瞬时从堂中冲了出去。
“快!他要跑!别给他跑了!”陈康平大喊,他心中着急,但奈何自己是个文官,一点忙也帮不上。
此时正跟方琳低声说着话的段南山立刻追了上去,他的脚程是在十数年的山间中练出来的,不比何武这个当督军的差。
县衙就在青阳城的主干道上,这时候又是大白天,人来人往,何武拎着把剑气势汹汹,后边跟着拔足狂奔的段南山,再远些还有从衙门里冲出来的衙役和陈康平带来的守卫。
何武到底是当官太久,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跑了一阵便气力不济,给段南山揪了个正着。
旁人怕他那把剑犹豫着不敢上前,但在山里头跟野兽搏过命的段南山是不怕的,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何武右臂,反手向后一扯,只听得咯噔一声,那右手是明显脱臼了,何武手中的剑也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周围人见他被段南山制服了,这才围上前,将这个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督军大人五花大绑,押回了县衙。
青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个个奔走相告,争前恐后地跟着衙役们往县衙去看热闹。
段南山并没有跟着他们,而是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头,等到他回到了离县衙最近的那个路口,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那里站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到了方琳跟前,“怎么就你一个,大武他们两口子呢?”刚才在公堂上,他自然也看见了站在外边的两人。
“已经晌午了,把俩孩子都丢给二舅母照看也不是个事儿,我叫他们先回去了。”方琳替他理了理刚刚因为跑动和搏斗而弄乱的衣裳,回头瞥了眼不远处涌动的人潮,轻笑道,“咱回家去?”
段南山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是,回家看儿子去。”
方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大街上呢。”
“大街上怎么了?今天在公堂外头的人那么多,估计现在全青阳县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妇了。”
方琳无法,只得任段南山牵着她的手,小两口并肩往梧桐巷走去。
至于陈康平要怎么处置何武,那不是他们所能置喙的,他们也不关心这个,现如今段南山已然平安无事,小两口儿唯一关注的就是段衍之的冤屈是否能够洗刷,不过既然太守大人已经应下了这件事,而且孟庆余很快就翻不起风浪来,想必还段衍之一个清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从青阳县衙到梧桐巷这一路上,方琳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油纸包着的点心、小罐子里装着的一块块饴糖,除了吃的,她还扯了几块布,打算给段南山做两件衣裳,眼瞅着三两个月已经过去,刚来青阳时做的那些夏季衣裳,过一阵儿肯定不能穿了,也得亏了这次旱灾朝廷拨了银子赈济,灾民们也被安抚的很好,否则那会是现在的这副光景。
回到梧桐巷的宅子里,已经是半后晌儿了,方丽正牵着钰哥儿在院子里蹒跚学步,小家伙儿被他娘抓着胳膊,每走一步都有嘻嘻笑着,看上去很是高兴。
瞧见方琳他们俩进来,方丽笑着抬头道:“你们怎么才回来,那个督军呢?抓起来了吗?”
段南山冲她点了点头,方琳跟着笑道,“他被衙役带回去了,我们跟着过去,想必应该是被关起来了吧。”
“活该!这就叫恶有恶报!”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方丽才听见儿子依依呀呀地说着什么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小家伙儿正盯着段南山。
“哟,你这手里头提的是什么东西呀?”方丽笑着把儿子抱起来,要不是钰哥儿眼尖,她还没发现段南山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这定睛一看,原来是些零嘴儿,难怪小家伙儿急得慌,她笑着调侃道,“我说你们俩,这好不容易事儿了了,也不知道先回家,还悠哉悠哉地在外头逛街,不知道今年东西特别贵呀。”
方琳从段南山手里拿过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点心,一边拿着逗弄钰哥儿,一边解释道:“什么呀,就是回来路上顺带着捎上的,这不是你姐夫平安无事,心里头高兴,花几个钱权当庆祝一下。”
“我姐夫都这么大的人了,能叫你几颗糖给哄了去?”方丽笑着挤兑她,“不过这也说不好,姐夫当年可不就是说你做得饭好,结果后来就把你娶回家了。”
方琳脸上一红,解释道:“点心和糖都是买给如意的,这几天全凭着二舅母帮着照看皓哥儿,我就是想表表心意,可说到底咱们现在日子还算过得去,也没什么特别缺的东西,我就想着买点零嘴儿哄如意开心,现在外头东西卖的贵,二舅母舍不得花钱给她买这些。”
听自己姐姐这么一说,方丽总算是收敛了脸上的调笑之意,“正说呢,我晌午回来还瞧见如意给钰哥儿喂吃食呢,她才多大呀,我这生怕把她吓着不小心伤了钰哥儿,就悄悄在一边看着,没想到这小丫头倒还真懂事了不少,喂饭认认真真不说,喂完还给钰哥儿换了围嘴儿呢,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了。”
“还说她呢。我像如意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是帮着照顾敏姐儿和你,那会儿你刚学会说话,身子又不好,做什么事都慢慢腾腾的,哪里能想到今天。”方琳回想起妹妹小时候,嘴角漾出丝笑意,“孩子嘛,一不留神就长大了。”
“得,不说这个了。”方丽见她提起方敏,眉头一皱,转移话题道,“姐夫好不容易回来,你们赶紧去二舅母那儿看皓哥儿吧,我跟大武出去买菜,咱们今晚上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方琳没有留意她的神色,听罢这话也只是点头道,“成,今晚咱们姐俩儿下厨,你们都许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吧。”
方丽笑,“我们哪有姐夫那么好的口福,你天天做了给送到嘴边。”
方琳笑骂了她一句,这才跟段南山往沈家二房住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方琳脚步一顿,段南山见她停下,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方琳听出了孙氏也在这院里,原本是想避开的,可犹豫了一下,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况且又是来看儿子的,有什么好怕她的。
果不其然,孙氏李氏俩妯娌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皓哥儿被李氏抱在怀里,孙氏身子半倾着正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
方琳从一进门就冷着脸,此刻见到这番场景,快步走到李氏近前,生硬地开口道,“二舅母,今天怎么没瞧见如意,平常她不是最喜欢跟皓哥儿这两孩子一块玩?”
“这不是今儿晌午轮到我们家做饭,平安媳妇在厨房里头忙活,如意这丫头给她嫂子打下手帮忙烧火去了。”李氏边站起身边应道。
方琳从她怀里接过儿子,她捏了捏皓哥儿的小手,笑嘻嘻地逗他,“小家伙儿,有没有想娘啊,快看,你爹回家了,往后咱们一家三口都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站在一旁的孙氏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满脸堆笑招呼道,“南山回来了啊!”
段南山冲她点头,唤了声大舅母,却不料被方琳狠狠瞪了一眼,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琢磨着,自己就叫了下人,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呀,媳妇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方琳与孙氏结怨的事并没有告诉段南山,如同段南山在牢里头伤病那般严重都要瞒着自己一样,她也不想让他干着急。
虽说事儿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方琳也并非那种心只有针眼儿大的人,可偏偏这一回她却记了仇,谁让孙氏中伤段南山,还咒他活不久,对于方琳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让她更不能忍。
其实孙氏心底也委屈,又不是她说段南山不行了,这不都是听别人传的么,说什么段南山得罪了京城里的大官,肯定活不长了,那刚好有人跟她说,要是能把方琳手里的银子弄到手,将来她女婿考中了进士,就不愁没钱疏通了,说不定她也能过上官家太太的日子,这样的话谁能不心动啊,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骗她的人,要不是听了他的话,自己也不至于鬼迷心窍跑到方琳那里闹了一场,结果一文钱都没要到不说,还害得女儿女婿跟自己离心离德。
要不是今天晌午方丽回来说,她姐夫被官府给放了,她哪里会上赶着跑到老二媳妇这儿赔笑脸,给他们看孩子,她等了大半个晌午,都没见人影,正想着丽姐儿是不是骗她呢,结果这个山民竟然真的好端端的回来了。
想到这儿,孙氏打了个冷颤,要是给他知道自己做下的浑事儿,他该不会要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