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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誉的死就像是一场意外,猝不及防,戏班的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严誉早上出门和黄湘儿还在说笑着,说是回来给戏班这些小孩买些东西,街上有不少吃的。
戏班平时基本不让这些还在练功的孩子出门,每日就在戏班里面练功,平时偶尔也出去的机会也是戏班到那些大户人家府上去唱戏,这才有出门的机会。
严誉算是这里的大师兄,戏班里的人都喜欢他,平时也和他亲近,现在一听闻严誉的死,不少人当场就哭了出来。
兰生眼眶红红的,站在黄班主旁边,偷偷抹了抹眼泪,黄班主坐在凳子上面不停的叹气。公孙策看了一眼黄班主,又扫了一眼兰生,旁边的杭越坐不住的站着,焦急地走来走去。
“杭捕头,你这样走来走去,做什么?”
“不是,公孙先生,难道你就不问点什么吗?你不问的话,我来问好了。”
杭越抓了抓脑袋,觉得公孙策这么和黄班主干坐着算什么事,难道不盘问一点什么线索吗?这样干站着,也什么都问不出来,真的大眼瞪小眼,这算是设么事情啊。
公孙策闻言摇了摇头,觉得杭越这急躁和展昭有得一拼,看了一眼杭越,杭越噤声不说话,盯着公孙策,等公孙策亲自来盘问。公孙策看向黄班主,手放在桌上,盯着他,“严誉是你的养子,他是被你收养的对吗?”
黄班主抬眼看着公孙策,也不隐瞒,只是道:“严誉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他父母和我算是旧识,不过去是得早,所以我才收养了他,让他一直跟在我身边,这孩子平时也争气,从不给我添乱还帮忙着照顾戏班里比他小一些的师弟师妹。”
“平时他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吗?比如说,和谁走得比较近,或者说……偶尔会比较孤僻。”
黄班主一听,楞了一下道:“严誉性格开朗平时不会得罪谁,戏园里的人都喜欢他,有时候我要罚他们的时候都找严誉求救,倒是不知道和谁有过节,要是硬说有,就是前些日子去张员外家里唱戏的时候让张员外的公子给调戏了一番,他恼羞成怒,打了那个人一拳,后面我们不收银子给张员外家又唱了两出戏这才了解了这件事情。”
“张员外?时间大概是多久,具体一些。”
“我想想,好像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以前吗?”
“恩,因为今天是七月初七,我记得那天好像正巧是六月初六,张员外说是从南疆一带过来的,有六月六的习俗,让我们去府上唱戏热闹一些。”
闻言公孙策沉吟片刻,瞥了一眼一边还在抹眼泪的兰生,越过黄班主的肩头看到门外那边偷偷摸摸偷听的人,“黄班主,令嫒被这件事情吓得不轻,但是她的嫌疑也是最大的,事发当时只有黄湘儿一个人在严誉身边,也是她大叫了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可能!湘儿不会做这种事情,她、她不会是杀人凶手的!”黄班主本就是生得有一些魁梧,闻言立刻横眉竖眼,声音沉下来,“大人断案要讲究证据,不能张口就给无辜的人定罪,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孙策没想到黄班主会这么激动,反而笑了道:“黄班主你怎么这么笃定不是黄湘儿做的?或许真的是她做的呢?”
“她是我女儿,我知道她连杀鸡都不敢,杀人?根本不可能!”
“黄班主这话才是狡辩之词。”公孙策说完站起来道:“黄班主既然不肯如实相告,那公孙策也不便多加打扰,只能把相关人等全部带回衙门里面一一盘问。”
一边的杭越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好啊,回衙门里面一一盘问,这些人肯定什么都招了!”
“……咳咳,杭捕头。”
公孙策轻咳一声,提醒杭越不要太得意,瞄了一眼花满楼,却见花满楼好像发现了什么,眉头皱起,在思考什么。公孙策敛下心神,看向黄班主道:“黄班主,得罪了。”
“不行!戏园里都是一群孩子,你要带就带我一个人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三岁孩子杀了人也得承担责任,否则律法何在?”公孙策声音不大,却每一字都很坚定,“黄班主还是派人去把戏园的人叫来,跟我们一同回衙门里面进行审讯。”
黄班主看着公孙策,忽然道:“湘儿和严誉已经定下婚事!怎可能会杀了他?况且湘儿对严誉的感情戏园里的人都知道,她模样漂亮,不少人都想要娶她,可她死心眼的认定了严誉,她怎么可能会杀了严誉?”
此话一出,公孙策面上的表情一变,道:“黄湘儿和严誉是青梅竹马,还定下婚事,有人曾对黄湘儿表示心意被拒,不知道黄班主可否把这些人一一告诉在下。”
“张员外的公子,他对湘儿毛手毛脚,让严誉看见,这才起了冲突。”
“原来是这样。”公孙策点头道:“公孙策一定会抓到真凶,还严誉一个公道,不过这其中还得请黄班主和戏园的人配合我们。”
黄班主知道公孙策是有心炸自己的话,摇了摇头叹气道:“大人调查真相,还严誉一个公道,也还我女儿一个清白,她是不会杀人的。”
“恩。”
杭越看向公孙策,眼里尽是佩服,拍拍公孙策肩道:“看不出来啊公孙大人,竟然还有这一套,看来这件案子真的很快能够水落石出,否则这城里不知道还要起多少的流言蜚语。”
公孙策无奈的笑了,和花满楼低声交谈了几句,三人并肩往外走,却被黄班主叫住。
“敢问大人,严誉的尸首——”说了一半话收了回去,想了想才道:“严誉不是我亲生的,但是现在这样……后事我们想给他办了,也算是给他父母一个交代。”
“待衙门的仵作检查过后,自然会把严誉的尸体送回来。”
“有劳大人。”
离开戏园时,公孙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戏园,见到那些趴在门上看着他们离开的戏班孩子,各个的眼睛里都带着不安还有向往,戏班的孩子向来模样都不差,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的明亮。公孙策不由得心里有点难说,转身抬脚时问身边的杭越,“戏园里的弟子一般都不得出戏园?”
“尽管百姓对他们不似从前那样讨厌,但是还是会觉得——下贱,戏子无情,大多都是因为那些故事里面,一个戏子害了一家人,家破人亡,这种故事太多,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愿意和他们相处。”
一直没有开口的花满楼道:“即使不是戏子,有心也能让别人家破人亡,这种忌惮和避讳真是无稽之谈,不过是替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花公子说的是,其实戏班里的人心思也单纯,但也有心思比较多的,戏班那么多人,真正能唱成名角的没几个,其余的大多都默默无闻,想要出头就得和别人争,难免心里会有计较。”杭越倒是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公孙策平时跟着公孙真听戏挺多,公孙真也爱看杂技看唱戏,从未想到过这些。
回到衙门,仵作那边还在验尸,公孙策走到房间外面,从衙差手里拿过罩衣,穿上真打算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戏园里面,有香烛的味道,还有烧纸钱。”
“……看来,这七夕节倒还真是有点故事。”
公孙策看着花满楼,“我进去和仵作一块验尸,你帮我跟杭越打听一下这有鬼的传言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好像很崇拜你,肯定乐意和你说。”
花满楼点头,“恩。”
杭越在边上站着,见花满楼走了过来连忙笑起来,“花公子不和公孙先生一块进去啊?还以为你们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验尸的事情在下不行,不过想跟杭捕头打听一点事情。”花满楼打开扇子:“不知道衙门可以坐下来谈话的地方在哪,杭捕头不介意给一个瞎子带路吧?”
杭越一怔,摸了摸鼻子。
虽然之前就看出来花满楼是个瞎子,可是花满楼自己这样说出来不由得有一些意外,“花公子还真是看得开,不过寻常人怕是也难得看出你看不见,跟我来吧,后堂可以坐下来。”
“瞎子就是瞎子,看不出来那也还是个瞎子。”
“这话就错了,眼盲心不盲的人,可算不上是个瞎子。”杭越也并非是大老粗,不过是偶尔会急躁一些,倒是不像官府的人,更像是浪迹江湖的人侠客。
领着花满楼走到一边,杭越刚一坐下,花满楼就开口了。
“杭捕头,城里曾经有戏班出过什么事情吗?黄湘儿在昏倒之前说的话,虽然可能是受了刺激才说出口的,但是……这里面——”花满楼停了一下才道,“是有一些流言吧。”
杭越点头道:“其实也并非是什么事情,都过去有四年多了,也是一年的七夕,谁知道……那年热闹却出了事情。”
“也是七夕?”
“恩,也是七夕,所以后来城里遇上七夕才不怎么热闹了,哪知道今年刚热闹起来,又出了事情。”杭越叹了一声,颇为无奈。
四年前在城里,那会儿杭越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捕快,但是某天清晨醒来,睡意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来衙门报案,说是街上刚搭的戏台子上面好像有血迹。
杭越那会儿刚到衙门,一听到有案子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直接跑到戏台,其余的人赶来的时候,杭越已经蹲在血迹边上观察血迹的由来还有到底是什么时辰出现的。
周围百姓起早来集市准备今天七夕热闹布置还有花灯挂起的店家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细细碎碎的讨论人让杭越有一点不耐烦,干脆让其余的捕快把周围给拦起来,不让人靠近。
杭越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什么痕迹都没有,也没有血迹的源头,这真是奇怪了,这戏台上面怎么会出现一滩血迹。
“杭越,你看出什么了没?”
“头儿,我觉得有一点奇怪,你看这摊血说不定只是别人拿来恶作剧的,你看,如果真的是有人死了,那肯定周围还会有一些血迹,要么血迹上面可以看出有人曾经盖在上面,可是这只是一滩血,就像是有人用东西滴在上面的。”杭越分析完,耳尖的听到周围有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在嘀咕什么,皱起眉和捕头打了一声招呼就往边上走了。
看着那人道:“你在这里嘀咕什么,神神叨叨的。”
“捕快大人,我告诉你,我家就住在这周围,昨天晚上我可是亲耳听到了这里有人在唱戏,就是那种咿咿呀呀的声音,我当时听到了跟我媳妇说,我媳妇还骂我来着,说我神经病,但是现在一想,肯定没错,这里昨晚有人唱戏,难道是——”那人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几步,周围听到的人也跟着退了几步,像是那戏台有鬼一样,表情各异,带着恐惧。
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掉头就跑,根本不敢再来围观。
杭越一听立刻大怒道:“你这人妖言惑众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魂,都是你们这些人瞎编出来的,我看你们就是——”
“真的,真的,我不敢欺瞒大人,我昨夜真的听到了,而且周围还有戏班的那种锣鼓声二胡伴乐,而且是一男一女,当时我知道——”那人也不敢再说,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杭越身后,杭越只觉得脖颈一冷,像是有人在吹凉风一样,下意识的回头。
见到戏台上没有什么,正打算扭头和这个人理论一番,让他去衙门一趟,看看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却忽然抬头,瞥见戏台边上搭起挂灯笼的高台上面吊着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愣在那里。
“啊——!”
不知道人群里面谁发出一声惊叫,周围的人纷纷散开跑去,尖叫声杭越仿佛听不到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灯塔上面吊着的女人,一身红色的戏服,白色的水袖垂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脸。
杭越怔怔的低下头,看着戏台上面的血迹,楞了一下。
“头儿,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
捕头也在沉思,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这么高的灯塔要是想要抱着一个人上去的话,除非是武林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就算是身强体健的人,上去也得弄出一番动静来,城里还有夜间巡逻的捕快,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
杭越说完看着花满楼,“这就是当年的事情经过了。”
“四年前的七夕,竟然还有这么一桩案子。”
“恩,当时……”
“这案子到现在也没有破?”
杭越闻言面上表情有些沮丧,“的确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破案,因为迟迟找不到为什么死的那个女子为什么会在上面,而且现场一点线索都没有,凶手根本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就仿佛死的人是自己挂上去的,而且……死者也没有一点的伤痕。”
“没有致命伤?“
“没有,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地上的那滩血迹的确是她留下的,是从嘴里流出来的。”
花满楼不语,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同样是没有致命伤,猝死一样,可是若是猝死也能查处一些病因来,但是都没有的话,仿佛这个人就是寿命到了,一下就死了,连挣扎都没有。
太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这两件案子的死者死法太相似,很难不联系到一起,而且同样是戏台,同样是七夕,也同样是——戏园的人。
两件案子的凶手如果是一个的话,那么现在是那个凶手回来了吗?
还是说那个凶手一直都在城里。
杭越看着花满楼,花满楼想事情没有留意到,杭越站起来叹了一声,整个人仿佛心境一下苍老了不少,“当年的事情也是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努力查案的原因,那女子是城里最有名的花旦,一出霸王别姬唱碎了多少人的心,城里多少的人富家公子想要把她赢娶进门,可她身在戏园却像是高岭之花一样,谁也瞧不上,谁也不亲近……”
公孙策从外走进来,理了一下袖子,抬眼时恰好撞见杭越看向远处的眼神,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杭越这是怎么了?
杭越发现公孙策走了进来,楞了一下道:“公孙先生回来了,有什么线索吗?”
闻言公孙策回神,走进后堂内道:“线索倒是没有,查不出死因,这个人就是忽然死了,什么征兆都没有,身体健康,唯一能算得上死因的就是他呼吸停住。”
“这算是什么死因,死人都会没呼吸。”
“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什么都没查到。”
公孙策说完看向突然变了脸色的杭越,“杭越你刚才和花满楼说了些什么?你——”
“四年前的案子,公孙先生,县衙里面有相关的记载,我带你过去,故事这东西说了一遍就够了,说第二遍的时候……有时候倒是不如第一遍清楚。”杭越一下转变的性子让公孙策怔住,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四年前的案子?杭越这么在乎,是因为死者是他爱慕的人?还是他亲近的人?
来到卷宗室,公孙策和花满楼把卷宗拿了出来后坐在一边的桌子旁,杭越因为有捕快说是有事,便跟他们告辞离开。杭越刚一走,公孙策打开手里的卷宗,低头看当年的案子,开口问,“死的人是杭越喜欢的人?”
“或许是。”
“四年前的案子和这桩案子的确很相似,事发的时间还有地点还有死者身份都很相似,唯一不一样就是四年前的那个人是在半夜死的,而严誉是在开唱的时候死的,但是死法却一样。”公孙策一边说一遍道:“杭越刚才那样,对这件案子怕是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件案子到现在也还没破,否则杭越不可能半点办法都没有,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了。”
“因为或许这件案子破了的话,当年的案子也能破了。”
花满楼点头,想到杭越说的话,还有那灯塔上面吊着的尸体,心里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可能,“阿策,这段时间你不要单独行动。”
公孙策诧异的抬头,“怎么了?”
“真是四年前的凶手再作案的话,你……很危险。”
能够悄无声息,不留下半点线索将死者杀死,逍遥法外,连花满楼也没有把握能让公孙策和危险分开,隔绝不了危险。对方的杀人作案手法太过诡异和娴熟,即使是武功高强好像在这样的凶手面前也没有办法能擒住对方。
听出花满楼的担心,公孙策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公孙策说完低头专注的看着当年案子留下的一些记录,查案的线索和当时周围百姓的口供——四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相似点太多,没有办法不联系到一起。
但是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真想知道当年的那个戏园里还有没有人留下,有的话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彻底调查一下当年那个死者的身份。”
“眼前的黄湘儿和严誉呢?”
公孙策一愣,道:“严誉的尸体查不出什么,但是我却从你的发现那里知道一些疑点,为什么戏园里面会有那么重的香烛和烧纸钱的味道,如果是七月十五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是在七夕这就有一些说不过去,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黄湘儿会一口咬定是女鬼作祟,而不是严誉当时猝死意外呢?而且他们感情那么深的话,黄湘儿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探严誉的死活,反而一脸惊恐的退开,这些都是疑点,一个个的解开的话,严誉的死因或许就能知道了。”
“或许我们该去找黄湘儿谈一谈。”
“不,我倒是觉得那个兰生可以先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事情。”
公孙策说完把卷宗合上,“四年前的案子没有什么线索,当时就是迷案,不如去找兰生的路上你跟我说一下当年的故事,这样……或许还能发现一些什么卷宗上不知道的事情。”
“恩。”
当年的故事,要从什么说起?花满楼思考了一番,在跨国门槛的时候忽然有了想法,“四年前死的女子,是当年戏园里的头牌,性子也冷淡得很,谁也不亲近,谁的账也不买。”
公孙策闻言,专注的听着花满楼的话,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从杭越那里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