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个龙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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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笼罩的山林里,鬼气森森,但里面,却是比白天更加热闹。

    只不过,是属于一群鬼魂的热闹。

    “今天,老夫就给你们讲讲八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这可是千万年以来魔界唯一一次举全族之力挑起的大战,那场面可谓壮观啊,不管仙界还是魔界,战争引发的天火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连最下层的人界也不能幸免,三界之内能烧的东西都在这场天火中焚尽,尤其是人界,区区人族怎能抵抗得了熊熊天火,在这一场天火中,人族几乎灭绝。

    最后,是远古四真神之一的花神引来世间至纯至净的天河之水,这才灭了那熊熊天火。”

    “后来呢?”穿着一身青色罗裙的娇美女子兴致勃勃地凑了进来。

    几个面色青白的野鬼见怪不怪地瞥了小姑娘一眼,继续把目光投向讲故事的白须老者。

    老者高深莫测地抚了抚长长的白须,“尔等孤陋寡闻之辈,又怎知这其中的凶险。

    那天河之水,乃早已陨落的水神元神所化,流淌于九重天之上,哪是那么容易引渡的。

    花神以其元神为祭,才引下这天河之水,在天火灭尽之后,花神的神魂,便也散了……”

    “胡说胡说。”老者还没讲完,就被青衣小姑娘连声打断。

    小姑娘不屑地睨了老者一眼,“花神明明还好好活着,哪来的神魂尽散,你这小老头,死了还编谎话骗鬼呢。”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无知小儿,哪里晓得其中的曲折……罢了罢了,今天就说到这,老夫也该去采点阴气补补了。”说完便起身往林子深处走去,边走边叹道:“无礼小儿,无知,无知……”

    故事听了一半就没了,几个野鬼甚感无趣,便纷纷散了。只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样的小野鬼留了下来,慢悠悠地飘到青衣小姑娘旁边,“初久,许久不见你来了,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

    这只野鬼名初十,与初久已相识多年。在这人间游离太久无法转世的野鬼,都已不记得前世,自然也都是无名无姓,初久与他时常混迹一处,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初十,不但念起来顺口,还排在她后面,初久对这个名字甚是满意。

    听了初十问她,初久郁闷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杂草,“别说了,姜离前些天回来了,赵信陵那混蛋告了我一状,说我贪图玩乐,不曾用心修炼,让姜离好好罚了我一顿,我被关了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才放出来。”

    “他也是为了你好。”初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苦口婆心的给她讲道理,“你的原身可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聚魂草,除了我们鬼族,其他族类哪个不想拿你炼药,虽然有左圣使给你撑腰,魔族无人敢觊觎你,但你没有点防身的本事,万一哪天左圣使不在,你被谁生吃了都不知道。”

    初久也知道初十说的有道理,便闷闷的不再多言,转眼看到不远处鬼火忽隐忽现,便知又有山间鬼怪聚一起唠嗑,立刻便来了精神,拉上初十往那边奔去。

    初久是世间仅有的一株聚魂草成精,如这名字所言,有着聚人神魂,起死回生之效,除了鬼族以外的其他族类,但凡还余一缕残魂,用她炼成药服下,都能起死回生,是以,无论人、仙、妖,还是魔,都想将她据为己有。不过,初久灵智初开起就生在魔界,受魔界左圣使姜离护佑,在魔界向来都是横着走的,并没有哪个魔敢打她的主意,因此,对于身边人耳提面命的小心,她总觉得他们太过紧张了。

    除此之外,有一个问题初久实在想不通,她生在魔界,但却奇怪的有着满身的仙气,实在是不该,也正因如此,魔界中人除了赵信陵这个被姜离安排保护她的暗卫外,没有一个魔愿意搭理她。魔不愿搭理,仙、妖、人又觊觎她,别无他选之下,初久只好整日混迹在一群鬼族中间,与鬼为伍。

    晨光初现,诺大的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初久轻手轻脚地从后院的围墙爬了进来。心中再一次把姜离禁了院子方圆十里的法术的行为吐槽了一遍。

    姜离是个奇怪的魔,其他的魔住的地方都是要么屋前挂副骷髅,要么整个屋子就是一尊骷髅样,总之就是怎么吓人怎么来,以彰显自己的凶狠和威严。就只有姜离住的这地方,不但鸟语花香,后院还有小桥流水,半点威势都没有,但不得不说,在魔界这寸草不生之地,能维持这么一个环境优美的院落,委实不易。

    初久坐在墙头好好观赏了一遍院里熟悉的风景,正准备下去,一个讨厌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主上说担心你又爬墙回来,特意撤了院外的禁制,难道你没发现?”

    废话,发现了她还用废那么大力气?初久恨恨地咬紧一口银牙,抬头时却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这不许久不曾爬墙,怕生疏了嘛,多练练,呵呵。”

    赵信陵坐在一棵茂盛的大树枝头,俯视着她配合地点头,“原来如此。小初久这般勤勉,难怪爬墙的功夫比法术精通那么多。”

    初久尴尬地摸摸鼻子,有气无力地问道:“姜离呢,可起身了?”

    赵信陵朝书房的方向指了指,“在书房等你呢。”

    初久不再看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一溜烟往书房跑去。

    书房内,男子一袭白衣简单地披在身上,散着一头墨色长发,手持竹简,专注地翻看着。这一身出尘的清贵之气,哪有半分魔的气息,分明是仙人之姿。

    初久偷偷扒在门口往里看,不敢出声打扰。

    摸着良心说,姜离对她委实不错,从她灵智初开,就一直傍于姜离身侧,转眼已逾千年,在这期间,姜离从未对她疾言厉色,除了督促她修习法术严厉了些,几乎是她要什么便给什么。初久甚至肯定,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姜离也会想办法去摘。可不知怎的,她对姜离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即使知道姜离对她千依百顺,她也从不要求太过,有所求时,她总是第一时间找赵信陵,而不是姜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姜离终于施舍了她一个眼神,叹道,“若我不叫你,你打算在门外看多久。”语气中竟带了些无奈。

    初久慢腾腾地挪了过去,一抬头扬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姜离,你今天起得好早。”

    姜离温和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不早,等了你一宿。”

    讨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初久傻傻地抬手揉了揉脸颊。这个话,怎么接?心虚地偷瞄了几眼姜离,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着实拿不准他的意思,最后只能认怂,“我错了,不该贪玩跑到人魔边界找那里的野鬼玩……”

    姜离知道,在魔界,除了他和赵信陵,初久再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而赵信陵生性不拘,总爱逗弄她,至于他自己,尽管他努力向她示好,努力把所有的温柔给她,她也怕他,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想到这里,心口传来闷闷的痛意。

    “阿久,我这次出去,寻到了提炼最纯净的掩息香,应该能掩住你的气息。”

    看着初久徒然亮起来的眼睛,姜离的心情也被感染,“若你实在嫌这魔界无聊了,我们便去人界走走。”

    “好啊好啊!”初久点头如捣蒜,随即又疑惑起来,“可姜离你不是说,外界危险,我不能出魔界吗?”

    “有我在,无妨。”

    初久立刻开心起来,虽然没见过姜离动手,但是她知道,姜离很厉害,有他在,的确是去哪里都无妨。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待我了了魔界中的琐事,最多三天,我们便走。”

    “那我去收拾收拾。”初久一蹦一跳地出了门,遇到门外的赵信陵,难得友好地向他问了声好,把赵信陵吓了一跳。

    “主上。”赵信陵进了门,收起平日的嬉笑,恭敬地向姜离行礼。

    “你看,她很开心。”早已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姜离的目光还是没有收回来。

    赵信陵也把目光投向了门外初久消失的地方,像是透过那里看到了更远的过去,叹道,“她本就是不愿受约束的性子。”

    姜离这才把目光转向他,“你可还在怪我?”

    “属下不敢。”赵信陵收回目光,再次恭敬地低头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姜离的身上顿时恢复了平日的凌厉气息,看着赵信陵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上位者不容侵犯的威压,“朔言星君。”

    赵信陵顶着威压强撑着抬起了头,“既已堕了魔道,天地间便再无朔言星君,只有魔界左圣使的暗卫,赵信陵。”

    姜离默默收了对赵信陵施展的威压,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赵信陵不过提了一句初久,他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他明白,自己已生了心魔。以前还能彻底压制,但这次为取掩息香,受了点不值一提的小伤,竟也能让心魔有了可乘之机。

    赵信陵感到身上的威压徒然消失,拧眉看着姜离,“你刚才的气息,有些不对。”

    “无妨。”姜离不欲与他多言,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其他的方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带阿久去人界。”

    赵信陵果然很容易的便被转移了视线,“她不好了吗?”

    “神魂已有破裂的迹象,急需补魂。”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赵信陵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

    见他这样,姜离也不再看他,只道了一句,“你七魄不全,不能离开魔界,便好好留在这等她回来吧。”说完便起身离去。

    魔宫。

    魔尊玉瓒是魔界之中除姜离外唯一一个颇具风雅的人,因此他的魔宫也是别具风味,除了整体色彩偏暗,其余的格局、装饰都讲究得很,自然,也是极尽奢侈的。

    此时,姜离与玉瓒隔着千年白玉桌,正像多年的好友一样对坐饮酒。

    “当真要走?”玉瓒亲自给姜离斟酒,丝毫没有魔尊高高在上的样子,“当初我最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神仙,也不愿收留你和那惹事的聚魂草,是你厚脸皮的赖着,赶都赶不走。怎么,如今外面没人能为难你了?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姜离饮尽杯中美酒,云淡风轻地说道:“若我记的没错,当初之所以没把我们赶走,是因为你打不过我。”

    玉瓒举杯的手有些僵硬,待要发作一通,却又听姜离开口道。

    “七千年了,阿久的魂魄已经渐渐虚弱,有了破裂的迹象,魔界中魔气太重,本就不适合她养魂。如今我已寻到掩息香,不用再担心身份被识破,是时候到人界寻些游魂给她补补了。”

    玉瓒赌气似的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下,“以魂补魂,如此有违道义的逆天之法,我魔族都没人敢试,你堂堂上古真神……真是疯了。”

    姜离一声嗤笑,满满的嘲讽之意,“有违道义?呵,你以为用聚魂草补魂就仅仅只需要一株无意识的草做药吗?我当初是那般愚蠢,竟然只以为是取一株区区仙草做药引,殊不知,这不过是另一种以魂补魂之法。”

    说着,姜离又狠狠灌了口酒,烈酒入腹,气急的神魂才有了一丝清明。

    “我寻遍四海八荒,终于得到一株聚魂草,欢欢喜喜的回到九重天,却被告知要想聚齐花神魂魄,还需要令聚魂草生灵智,强大它自身的神魂,才足以聚花神之魂。

    世间生灵用她补魂就是顺应天道,我用其他魂魄补她之魂就是逆天而行?真真可笑。”

    玉瓒与他相交几千年,哪里不知他心中苦闷,便也无话可劝,只默默的再给他的酒杯斟满美酒。

    姜离强行扫去愤恨的情绪,对玉瓒举杯道,“今日一别,怕是无缘再见了,这么多年,多谢魔尊相护。姜离在这敬你一杯。”

    玉瓒不在意地冲他摆摆手,“你借我地盘护你那聚魂草,我借你上古真神的威名震慑其他族类,本就是各取所需,不必如此客套。”

    姜离笑了笑,说道,“除了谢你多年相护之恩,还有一事相求。”

    “不必多说,无非是你身死之后再护一次那聚魂草。一回生二回熟,本尊心里有数。”

    姜离不再多言,再敬了他一杯酒,把心中满满的谢意,以一杯美酒相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