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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知，这之后我们无法一直守在一起，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巨大庞然的人生，阻隔在我们中间的是广阔无际的时间，令我们无能为力。
——《秒速五厘米》新海诚
终于走到光亮处，看到自己拉着的木之濑真弓，大空疾风先是一愣，瞬间松开了手。
大空疾风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没有注意就拉措了人。”
四个人里，桃矢和佐藤梨乃至少以前是一个国中的前后辈，唯独就他俩不熟，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们找到了服务生，说了停电的情况，服务生立即用传呼机叫维修部。
“那么，我就先走了。”大空疾风忽然道。
“前辈要回家了？”不用回去和大家道别吗？
“道别的话，已经之前在部里说过了。”看出她的疑惑，大空疾风补充道：“我要离开日本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大空疾风心里叹气，一开始他是打算拉佐藤梨乃出来告别，现在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也许是最好的。
——大空前辈要出国？那……
“那佐藤前辈呢。”她下意识问道。
大空疾风恰好走到了一片阴翳中：“我们已经分手了。”
“……”
真弓停了下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一点，她脑袋里一瞬间塞满了各种疑问，好一会没有消化过来。
木之濑真弓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会被多方多面因素影响，也是非常私人的，无需旁人置喙。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就是明天，自己也要去纽约了。
酸涩在胸腔里弥散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拳，真弓忍不住问道：“前辈没有想过试一试吗？即使是异国，只要两个人坚定的话……”
她的话在看到大空疾风的苦笑后渐渐变小，湮没在了身边包间里隔着墙壁传来的歌声里。
“被记忆禁锢的我已无法选择下一个归宿。”
大空疾风忽然道：“木之濑，家里接我的车还有一会才能到，这之前，可以陪落荒而逃的前辈等一会吗？”
真弓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ktv坐落在池袋最繁华的地方，即使是冬季阻挡不了也年轻人外出，出了大门，寒风呼呼刮过，真弓缩了缩脖子。
缩着手给桃矢发简讯，听到大空疾风的问话，她抬起头。
大空疾风站在自动贩卖机面前，塞进了几个硬币。
“谢谢，热橙汁就好。”
按下按钮，只听得哐当一声，他弯身从取货口拿出咖啡和橙汁，身边忽然跑过一个黑衣男人，大空疾风没有多在意，将橙汁递给木之濑真弓，下一刻，身边的自动贩卖机被连根拔起，叼着香烟的金发酒保男举着自动贩卖机狂奔而去。
大空疾风：“……”
他站在风中一脸凌乱，僵着手，却看到木之濑真弓非常镇定从他手里接过了橙汁，道谢后拉开拉环，双手抱着罐子，目光平静看向远处的巨响发生地。
大空疾风没敢回头看自动贩卖机被抛举后落地的形态，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惨状。
“该说果然是桃矢的喜好吗……”他无奈道。
“什么？”真弓看远处的打斗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大空疾风的话。
大空疾风道：“并不是不相信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只是比起来，我和梨乃更清楚我们并不适合。”
她一愣。
“梨乃可能没有和你们说过吧，”大空疾风看着远处慢慢道，“她是家里的独女，以后必须继承道场。而她的祖父非常传统，不会允许她出国的，她只是稍微提起，就……我不想让她因为亲人为难。”
“反过来，欧洲有更好的资源，更好的环境，那里有我梦想的现代起源地。如果为了她留在日本，梨乃心里会背负更沉重的东西吧？”
“……”
真弓几乎要脱口而出，说是体谅对方了，可是这样，你们两人也并不开心啊。却立即反应过来。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又有什么办法呢？
现实就是这样的啊。
感情是真真切切的，但是，很多东西，不是由感情就能决定的，
并不像小的时候，可以非常自由，也甚么都不知道，喜欢，就一直凑在一块，不喜欢，就不和你玩了。
任何的选择，也并没有什么对错。梦想，家庭，还有爱情，也没有什么重要性的排名。
大空疾风攥紧了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声音。
“比起以后因为各自的牺牲而互相怨恨，不如就停在最美好的时候好了。”
但是还有一个学期，试着去努力的话……
她忍不住道：“那前辈的考试怎么办？”
她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
在clamp学园这么多年的她，自然知道统考成绩和偏差值，对于部分人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我已经离开这个跑道了，这场赛跑的结果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用非常冷静的语气道。
“但是，梨乃还需要去挤那个独木桥。我不想她分心，我现在离开，这样至少还有一个假期给她去缓冲一下。”
马路对面缓缓停下了一辆黑色途乐。
“家里人到了。木之濑，谢谢你，听我这样失败的前辈说这么多。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即使马路对面那个打开后备箱的人是足球巨星大空翼，也许之前自己看到会非常激动的，但是现在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体育版头条的脸，真弓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
听到大空疾风的话，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那一点点头绪却稍纵即逝，被吹散在寒风里，再也捉摸不到了。
“什么‘有哪里不对’？”
真弓傻傻抬头，看到面前的桃矢，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咦，你怎么出来了？”
他闷声道：“来电了，里面又太闷。”
被她盯了一会，他又添上一句：“而且你没在。”
真弓笑了，挽上他的手臂，俏声道：“所以，木之本先生，我们溜吧。”
“没想到桃矢先觉得无聊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过来。”她直白道。
桃矢愣了一下：“我是听前辈说你要过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意识到又被拐卖夫妇诓骗了，同时噗嗤笑出来。
不对……那两个已经分手了。
“一开始我以为桃矢是我努力挖墙脚过来的，后来熟悉起来我知道，他其实非常有主见，他这样什么都很擅长的人，明明有这么多选择，还是愿意从我手里接过这个担子，继续坚持这个。以后继续走上足球的路，也说不定。”
看着指示灯上绿色的行走小人，她又想起大空疾风的话来。忍不住攥紧了过马路时轻轻扣上他手腕的那只手。
她侧头去看他，却还是咽下了那句问题。
如果她和桃矢遇上同样的情况呢？
她莫名就笃定了，他们是不会这样的。
对啊。她明白哪里不对了。
真弓睁大了眼睛。
部长和大空前辈在这个过程里太理智，也太为对方着想了。
就好像她和桃矢因为他们说了“对方也会到”，就毫不犹豫同意了今晚过来一样。
梦想很重要没错，但是，错过对方，不也是一辈子的事情吗。
到了马路对面，真弓有些沮丧道：“桃矢你知道吗，部长他们分开了。”
“嗯。我知道，也猜到你会有的反应了，所以没有告诉你。”桃矢揉了揉她的头，“别想太多了。”
真弓闷闷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道：“附近有一家泡芙店，要不要去看看。”
“要！”
……果然。
又穿过了一条街，只是站在街口就有出炉蛋奶和小麦的甜香被风裹挟过来，充斥在冷冽的风里，只是嗅着就让人心里发酵了无限温暖和甜蜜。
金黄圆润的泡芙一个个憨态可掬堆叠在暖黄光晕下，看起来就非常松软，让人的心也跟着膨化起来。深褐色的巧克力泡芙，浅绿的抹茶泡芙，妆点了精致焦糖的糖泡芙，直白坦率的开口泡芙，还有与众不同条状却漂亮得像是艺术品的闪电泡芙。
“好可爱。(づ′▽`)づ”
桃矢拉住她以免整个人都贴上橱窗。
真弓捧着脸，从忽然被萌化的少女心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桃矢在和金胡子店长用法语闲谈。
见她好好欣赏过了，店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用流利的日语询问她喜好。
“怎么办，这个味道我也好喜欢……可是这个样子又好可爱！”
“每种买一个就好了啊。”桃矢倚着柜台道。反正你可以明天路上吃，想到这里，他没有说出来。
“吃不完啊。”她又陷入了纠结里，听到店长用法语笑着说了句什么，桃矢也回了一句。
“那，等你回来我再带你过来。”桃矢道。
抱着暖呼呼的纸袋，她满足得走路都要蹦起来。
桃矢拉住她：“你已经不是学小樱这样小学生走路的年纪了。”
真弓瞪了他一眼：“我至少比你小。”
“也只小三个月而已。”他道，“你已经可以结婚了，我的木之濑小姐。”
“所以木之本先生你严重拖慢了我们的进度。”她哼了一声，“比起木之濑小姐，我更喜欢木之本太太这个称呼。”
对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桃矢又是爱又是恼，把她按在怀里，用力揉她的头：“你说出来都不会害羞吗。”
“害羞的人家里有一个就好了。”
知道得太多的木之濑小姐惨遭家暴。
因为顶着乱毛无奈带上毛线帽的木之濑真弓气呼呼先他一步走着，顺手摸起纸袋里的泡芙咬了一口。
咬开脆脆的酥皮，蓬松酥软的蛋糕层，香醇绵密的鲜奶在唇齿间绽放，间或有香脆的开心果，不会让口感过于单调，忽然又吃到一粒草莓，酸甜的草莓汁让奶油味道更加绵滑。
看到她瞬间变得满足又幸福起来，桃矢哭笑不得。
“店长是法国蓝带毕业的。”他道，“不过爱上了他的太太以后就跟着来了东京，两个人一起开了这家店。”
“真好呢……开着这样的店，生活每天也都是甜甜蜜蜜的吧。不过桃矢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来这里打工过啊。”
对于对方喜欢到各处打临时工的设定无力吐槽，她转而道：“对了，刚刚，我选泡芙的时候，你和店长说什么了？”
桃矢道：“我说你很可爱。”
真弓扭头看他，忽然扬起笑脸，改成法语道：“谢谢，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在clamp学园选修的是法语了。欧~尼~酱~”何况跟藤冈理这样的法国土著，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你妹妹其实已经很瘦了。我的太太也是这样，吃甜食总是很克制，但是我更喜欢抱着胖的她啊。”
——“最后一句我赞成，不过我得纠正一下，她是我的恋人。”
一字一顿叫完了“欧尼酱”，她抱着纸袋笑着跑开了，反应过来的桃矢叫着她的名字，两个人像是傻兮兮的小学生一路追赶着到了停车场。
坐在单车横杆上，真弓缩在桃矢怀里，抱着他的腰，圣诞节临近，街边的商户都挂上了漂亮的装饰，节前的氛围非常浓郁。
突然意识到临别将至的两个人都安静了起来。
“明天送你去机场？”他打破沉默。
公寓楼下的水银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不用了，我会哭出来的。”她垂着的头摇了摇。
真弓忽然又拿了一个泡芙塞进嘴里。
还温热着，也依旧甜蜜的味道，但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了。
脸被轻轻抬了起来，温暖的指腹一点点蹭掉了她颊边的泪水。
泪水？
木之濑真弓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希望自己坚强一点，不要在他面前那么脆弱，但是对方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眼泪被他越擦越多了，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世界只有氤氲光影。
“太丢脸了……本来想要忍耐，但是，只是想到，想到见不到你就觉得很寂寞了。”
“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也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我……”
被堵住了，剩下的话。
呼吸交缠，牙关被叩开，长驱直入，温热口腔里还有甜蜜的淡奶油和咸咸的泪水的味道，绵密湿漉却几乎要纠缠肆虐到心里。
舌根几乎酸麻，她像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几乎攀附在他身上。
会因为她的调笑害羞，日常里面无表情的清俊少年，在月光下，用唇舌传递他的热切激烈。
一切都是因为她。
“不会有以后的人了。”
他哑着嗓子，非常认真道。
木之濑真弓抚着发烫的脸一步步走上楼，推开门。
“麻生小姐？！”
剪得非常利落的短发，穿着熨帖西装的女人站在玄关，冲着她点头行礼。
“夜安，大小姐。”
接过她手里的水，麻生轻声道谢。
“因为还有一个通告，所以我先一步过来了。明天夫人将会过来。”
“妈妈要回来了？”真弓被这个消息炸得有些发蒙，手足无措。
麻生微微一笑：“夫人说是要给大小姐一个惊喜，所以没有说。”
“……”已经是惊吓了。
麻生拿起茶杯，目光轻轻滑过真弓的下唇，轻轻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笑容。
“因为明天早上到了日本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夫人说不用接机了。”
“重要的事情？”
“请坐。”
说话的女人有一头银灰色的大波浪卷发，坐在那里就像是经常出现在油画里的贵族妇人。
木之本桃矢没有迟疑，坐下了。
女人摘下墨镜，漂亮的蓝色眼眸让桃矢失神了一下。
和木之濑真弓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加凌厉，而比较起来真弓的眼睛轮廓很柔和。
桃矢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不仅仅是因为和真弓相似的地方，桃矢隐隐觉得，自己见过对方。
真弓的母亲用清晰而审慎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
“木之濑夫人。”他行礼。
对方用镇定平常的语气道：“迹部女士。”
桃矢心里有一瞬的错愕和失笑。
她的母亲倒是和她完全相反。
——比起木之濑小姐，我更喜欢木之本太太这个称呼。
想到恋人，木之本桃矢的心里放软了一些。
他从善若流改变了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