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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或者说这些尸体跟那日在樵头山上的凶悍比起来,却又不尽相同。虽然是格外的诡异,但动作上显得更加迟钝很多,且没有凶残地肆意破坏,倒似只是漫无目的地出来溜达一圈,并未见有什么攻击性。
苏青越是留神琢磨,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沉默片刻,蔺影当机立断地取剑走出:“我跟去看看!”
柳芳华二话没说,也准备一同前去,却被步羡音轻描淡写地拦了下来:“我与蔺影一起去就够了,柳姑娘留在客栈等消息就好。人太多,难免会打草惊蛇。”
苏青本想也装腔作势地跟他客套两句,谁料步羡音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样径直跟了出去。
到嘴边的话顿时一塞,就被堵在了那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爽感。
“阿青。”顾渊在隔壁房间唤了一声,让苏青顿时收起了心思。
临出房门时,可以感受到柳芳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依旧清清冷冷,带着淡淡缱绻的哀愁。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她对这位安静隐忍的柳姑娘多少也有了几分认知。
这个女子什么都好,奈何把感情埋藏太深,又不愿透露,许正是因为这样太过高傲的态度,难免要让她错过很多也失去很多。
原本以为,若柳芳华真的有意与她来争顾渊的话,她着实凶多吉少,谁料,这种念头居然自始至终,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心中。
在那个高傲如斯的女子看来,或许顾渊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烙痕,然而,纵使这个男人千般万般的好,既然对她毫无情愫,也就不值得她苦心追寻。
他便是她的师兄,仅此而已。
在苏青看来,这位柳姑娘的冷傲,在某方面就而言,如荀月楼一般,看世间百态不过都是嗤之一笑。但两人最大的不同却在于,荀月楼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会去索求,而柳芳华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却不屑于哪怕片刻间的屈膝降态。
然而,两人的这般态度孰对孰错,又有谁可以评判呢……
“想什么。”顾渊抿着苏青递过来的茶水,抬了抬眼睫。
苏青抬眸看去,望着那双深邃难懂的眸子微微出神,感慨万千下不由问道:“老爷可曾有过特别想要,却又忐忑不知能否最终得到的东西?”
顾渊的姿势微微一顿,垂眸想了想,道:“有。”
苏青本以为这样身份的人理当予求予得,不料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还有什么东西,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也不知道能否得到的呢?
心里诧异,不由一愣间脱口问道:“是什么?”
然而,顾渊却是抬头看着她,默声不语。
苏青被他看得有些耐不住了,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如果老爷不想说的话……”
“本心。”淡淡的两个字,落在僻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青的眸子微微张大,乍听之下对这个如此深奥的答复有些难以领会,待渐渐品味出其中的深意后,眼里的神色顿时也复杂了起来。
本心。
若不是这样一问,恐怕很难想到,在很多人眼里最简单最本质的东西,对这个男人而言,却是奢求至极吗?
顾渊在她的沉默中却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那双眼里的情绪因为没作伪装,显得格外清晰分明,与其说是一种感慨,倒不如更多了几分自然流露的同情。
这种他本该最不屑,最讥讽的情绪,此时此地,莫名地竟没有引起他的半分反感,相反的,竟因她这么片刻间的领会,那么一瞬间,居然有一种不该存在的一丝安宁感。
他抬眸看去,对上苏青的视线,问:“你呢。”
苏青沉默了半晌,抿起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回老爷,我想要的是,一世安宁。”
月色下的弧度浅薄,一身素净的衣,让此时的容颜格外脱俗清雅。
这样几分脱俗的姿态落入眼中,顾渊的眸子微微眯起,藏下那一瞬间的晃神。
莫名想到初在府中时,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女人时的情形。
当时的她如一朵傲梅,怎地都无法与市井的无赖女子作上遐想。
“一世安宁?”他轻抚着桌檐的纤指微微一顿,唇齿边的语调深长地带着点缱绻的意味,徐缓地开口,道,“我许你,如何?”
太过耐人寻味的话语,让苏青大脑不由空白了一瞬,待明白句中的含义后,猛然抬起头来,眼中依旧充满了错愕:“老……老爷你刚、刚说什么?”
顾渊抬眸看着她,语调平缓至极:“只要一日留在我身边,我便一日保你安宁。或者,你认为我做不到?”
护短。又是赤|裸裸的护短。
留一天就安宁一天?照这算法,想要安宁一世,难道她得为奴为婢地在他身边待上一辈子?
明知不可能,偏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不愧是官场上出来的老油条。
苏青会过意来,心中的惊涛骇浪顷刻不复,嘴角顿时一抽:“老爷算账算的不错。”
顾渊轻轻一笑,算是应下了这句夸赞。
“茶水凉了,我去替老爷烧壶热的。”眼前人这样的神色,叫苏青感到有些憋气,然而这人偏又招惹不起,便干脆拎起水壶走了出去。
楼下的掌柜和伙计们依旧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她好笑地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问道:“掌柜的,厨房可能借我用一下?”
掌柜哆嗦着抬了抬手:“请……请便。”
藏在旁边桌底下的官差移了移屁股,将脸转过来对着她,此时依旧有些结巴:“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出去那、那两个真的去追那些邪物去了?现、现在还有心、心思烧水泡茶,都、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苏青看着他这幅窝囊的模样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调侃道:“我说这位官爷,外面的动静早就过去了,你们到底还在怕什么啊?”
“谁、谁说我怕了!”官差被她笑得老脸一红,凝声听了会果然没听到其他什么声响,顿时一挺身边就要站起来。
正此时,客栈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敲门,不轻不重,且异常的规律,落在死寂一样的夜色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骤然一阵风过,屋里的烛火隐隐一晃,顷刻熄灭了下去。
官差刚站起的身子在双腿一软下顿时又跌坐在了地上,七魂丢了三魄。一路慌不择路地撞翻了几条椅子,在地上一片手足无措的扒拉,终于慌不择路地再次蜷回了桌子底下,两排牙齿吓得直打颤:“外面还,还还……还有!”
“叩叩叩——叩叩叩——”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敲门的声音愈发清晰分明。
苏青没被敲门声吓到,却是被他这幅一惊一乍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抬头看去,月色投落下来,客栈的门扉上一片微透的亮色,没有人影。
然而敲门的声音却是异常的清晰,落入耳中,连寒毛也禁不住幽幽立起。
第一个反应是,敲门的不可能是那些生死不明的怪人,至少他们没有做这种正常事情的脑子。
第二个反应是,这门外分明没有人影,又到底是什么在那敲门?
回头看了看,楼下几个男人脸色吓得一个比一个惨白,怕是指望不上了;再抬头望了望,楼上的几位不论哪个都是爷,去找他们求助,感觉也还是,算了吧……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有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沉沉的,很是沙哑:“里面的人磨蹭什么,快点开门。”
这个声音有些苍老,听起来应该是位老人,听入耳中,让苏青莫名感到有种熟悉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会说话,是个人!
简单地有了判断,苏青慌忙把水壶一搁,找来火舌子重新将蜡烛点上了火。轻手轻脚地将门栓落下,缓缓推开一条缝来,然后将水平的视线微微向下落了落,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一身黑色袍子,依稀露出些许斑白的鬓发,手上的拐杖几乎在门开的同时已经探了进来,迅雷不及掩耳地砸上了苏青的脑袋,话语里是隐隐的不悦:“你家老爷呢?”
深幽的视线沉沉落过,屋里几人已经惊到了嘴边的尖叫声陡然又被堵了回去。
苏青没想到覃姑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脑袋吃痛下顿时蹿了起来,连连应道:“老爷就在楼上,在楼上呢!”
覃姑毫无生机的眸子缓缓转过来,看了她一眼,脸色低沉道:“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