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阁的温和审讯

归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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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樨回到却长城的消息很快就惊动了北阁。

    他也许不理解雨鹙在临别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能根本已经忘记了。

    看着直接来纨族要人的两个北阁人,他们穿着统一制服,头戴细竹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半张脸,同时又捂着面罩,好像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还真的是保密身份,这些人捂得严严实实,发出的声音隔着面罩也是真,就算是邻居张三李四,此刻也认不出来。不仅如此,一旦成为暗部一员,所有资料都会保密处理,比如乞烛在月观的资料,一般人是没有权限查看的,这也是大多数后来知道他的人不清楚他原名叫什么的原因。

    樨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们,心里无比向往,只要入了北阁,就能找到逆转生死的方法……真希望早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北阁人有了前车之鉴,先不告诉他来意,而是用邀请的姿态让他跟着走一趟。如果樨知道这些人又是为了别连而来,肯定又要像上次那样翻脸,若他们首先就不给他反抗机会多好。

    樨被蒙上眼,坐在马车上,悠悠不知行了多远,等摘了蒙眼的纱布下车,就已经抵达北阁门内,两个玄衣人站在那里等待交接。

    他们在等自己?樨觉得不对劲,可现在也没有逃走的道理,再说谁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新的北阁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暗部特有的压抑冷淡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些常年在黑暗中监视整个城池的人们,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他们没有声音,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机械一样高效而麻木。

    如果这就是北阁,等他加入可真够受的。樨算是第一次见识,心里凉飕飕的,一边钦佩这里的工作人员,一边为自己的未来默哀。

    墙壁上偶尔闪过一些书法——“静”,“静”,“静”,还是“静”。

    迎面走了两个北阁人,他们制服相同,体型相似,很难区分。见到有人走进来,他们停下了脚步,对他们默默施以注目礼。樨觉得他们多数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

    而作为走进去的一方,押着樨的两人则继续前行,他们没有任何打招呼的行为,最多是一个对视,彼此冷冷地审查着,擦身而过。

    樨的心脏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要被这种感觉弄晕了。如果不是在碧连天混了不少日子,也许现在早就想要发疯了,至少也要大吼两声打破寂静才是。但是他只是老老实实跟在两个成员,往北阁内部走去。

    过了这条长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座高塔前,这是北阁的前部,连接着后方的高楼。

    进入这里,人就多了起来,他们依旧缄默,墙壁上的书法更多了,泼墨般的大字和雪白的墙面形成鲜明对比,在樨脑海里跳动着,他快要不认识这个字了。

    北阁内部结构极端复杂,如果不是有人领路,樨一天都绕不出去。这种结构是为了保证在有限空间内争取更多可用的空间,因此房间套着房间也是常有的事。另外,这也算是一种防止外来奸细的一种手段,不是内部成员连路线都弄不明白。

    樨经过两个靠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的北阁人,他忽然感到一阵感动,这是除了衣服偶尔的窸窣声外他听到的另外的声音。可惜隔着面罩声音变得低沉模糊,加上全是内部语言,他什么也听不懂。

    他们的制服和押着樨的二人不同,裁剪显得更加飒爽利落。看到樨等人,他们停止了交谈,这次樨那二人没有无视对方,稍停了一下,对二人作揖行礼。

    看来他们的级别高一点。樨也停下来。

    短暂行礼以后,二人继续带着樨往内部走,他们七拐八拐,从三楼离开了高塔。原来这前面的塔和后面的楼之间有许多单独的栈桥,一眼看去有十多道,横跨长空,有几分虹霓之势。

    栈桥非常简单,两边设有栏杆,而没有遮挡,走在上面可以吹到相对应高度的风。

    他们走的这条没有人通行,一路无阻地走到与高楼的衔接处。

    樨本以为他们会一直送自己,不料两个人停下来,三楼早有两个新的成员在等候。

    真复杂,樨心里吐槽,他记得这已经是第三次换人了。

    很显然,原来押送的两个人没有资格进入后部的高楼,他们完成任务以后,就转身往回走。樨看了新的两人一眼,只见他们制服和之前打招呼的两个人又不一样,衣上有奇异的暗纹,不知道描摹的是什么东西。

    见樨站在那里发愣,其中一人沉声道:“跟我们走。”

    樨点头,乖乖跟了进去,这楼内的结构更加复杂,他直接绕晕了。根本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独立隔断的空间,最终,他来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

    猫眼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以便看清周围的环境,旁边的北阁人看见,厌恶地转过脸去。

    不过樨没有注意他,房间里坐着一个看着像女性的男人,对他微微点头,抬手招呼两人把樨押进来。

    他们对樨还算客气,那个人甚至还示意樨坐在自己对面,然后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

    樨不为所动,在这种采光的地方见面,能有什么好企图?他转转眼睛,看向四周。

    这个房间很干净,除了两把椅子和一个柜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简单得让人无处可藏,甚至连视线都不能逃避。不过,那人手里拿着一个小香炉,熏着好闻的香味,倒有点意思。

    而侧面似乎是一面玻璃,只是看不清楚对面。

    看着那人示意两个成员可以离开了,等到房间只剩下两人,光线似乎更加黯淡了。

    樨把目光投注到对方身上。

    “我知道你,北阁不少人都知道你。”那个人的声音隔着面罩也觉得甜腻,“你是月观的骄傲,也是却长城最有秘术天赋的孩子。如果说有什么人因此注意你,被你所吸引,完全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樨耸肩,他现在已经从原本极其安静的紧张和焦虑中缓过来,对眼前这人的话不置一词。这样的话,他以前几乎天天听到,早就习以为常,勾不起心里一点波澜。

    那人又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斗之澄,我隶属于北阁斗宿,三级成员。”

    “不管你叫什么,你们让我来做什么?”樨开始东张西望,周围都是刚才看过的,已经没什么看头,而且代号为斗之澄的北阁成员似乎存在某种无形吸引力,樨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他盯着对方手里的香炉,琢磨着上面晦涩的咒文。

    斗之澄的声音越发轻柔,像是羽缎拂过琥珀,拭去微尘般让人舒适:“请放松一点,我们只是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如果可以,请你配合看看这个好吗?”

    说着,他把香炉靠近点放在樨眼前,缕缕烟雾逸出,在空中形成多变的姿态,慢慢消散而去。空气滞涩而温暖,浓稠得似乎能拉丝,樨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重,就是和房间空气的质量有关。

    “你问吧。”他不由自主地说,甚至没怎么留意自己开口了。

    斗之澄微微一笑:“听好了……”

    他开口吐出的不是问题,而是一串串樨听不明白的音节,他意识飘忽了一瞬,觉得斗之澄的声音时而像翩跹飞过的蝴蝶,时而像一只踮着脚跳舞的小象,他想到了很多东西。鸡汤,雨鹙,一只炸毛尖叫的猫,火海,猩红的瞳孔,还有贯彻脑髓的尖叫,等等等等。

    这一瞬他脑海里许多东西闪现出来,又立刻被取代,最后什么也没有留在脑中,思绪一片空白。

    很长时间的空白。

    随着咒语涌入,樨的思考能力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看到他两眼发直,斗之澄知道是时候审问了。

    “好,现在,把你在东大陆的所有经历都说出来。”斗之澄有意压低嗓音,轻轻诱导道。

    他问得很模糊,因为一开始就指向非常明显,就很容易先入为主,从而遗漏一些信息。催眠时间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从樨嘴里挖出内容。

    “我……”

    樨第一个音节十分自然地从嘴里吐出,随即他眼神一变,极为有力地看了斗之澄一眼。

    斗之澄也是微愣。

    “你刚才问了什么?我好想没听清楚。”樨有点迟疑地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催眠了。

    斗之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催眠中惊醒,自从他接手“澄”的工作以来,就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是被认为具有一定意志力的人,首先会消磨他的意志进行催眠,因而他很少失败。

    这次直接催眠樨,确实有点托大的意思。

    可刚才明明已经催眠成功了,为什么忽然清醒了?斗之澄怀疑有人在此之前给过樨什么暗示,这么做可是在和他宣战。

    第一次催眠如果失败,立即开始第二次就很容易落到同样的结果。斗之澄权衡了一下,手里暗暗做了一个手势,在单面玻璃另一边观察情况的北阁人就立刻通过小门来到房间里。

    樨非常困惑:“怎么了?”

    实际上,他刚才看到了斗之澄不明显的小动作,觉得情况开始不妙了。

    斗之澄悄声对下属命令道:“把‘清’请过来。”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下属明白他的意思,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开门出去了。樨不知道叫“清”的人是做什么的,但既然斗之澄临时改变策略,很显然他刚才试图做什么可惜失败了。

    樨下意识戒备地看着斗之澄,后者也没有之前示好地朝他微笑了,低头翻看着从柜子上拿下来的报告,没有再看他一眼。

    樨心想,难道北阁神神秘秘把自己带进来,是为了套问别连的信息?上次他没有配合,所以这次打算先斩后奏?不,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打算经过他的同意。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冬语冰所不希望自己了解的审讯过程?如果他不肯说的话,是不是就要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樨觉得如果自己告诉北阁有关别连的事情,就是在出卖自己的朋友。就算在履历上添上一笔,就算直接接受北阁任务,他都没有同意,何况这次北阁直接带走他。

    想到这里,樨就主动开口:“斗之澄,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别连的事情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获取他的情报,他不会做什么对别洛不利的事情,也无意影响你我的生活。”

    斗之澄合上报告,抬眸望向他,樨平静地与他对视,丝毫不肯退让。

    似乎被樨的坦然所触动,又或者斗之澄希望动之以理,几秒后他说道:“他被称为‘刀影’别连,以往经常在西大陆西部活动,你不清楚我们的理由也正常。这么说吧,他在一些领域的影响力非常大,即使现在不会,我们也不能保证以后,对吗?”

    “不可能,他现在在东大陆走不开,才不会影响我们呢,以后也不会!”樨有点激动,忍不住说漏了嘴。

    斗之澄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樨,我理解你维护朋友的心情,但我们也没有对他不利呀。你看,我们只是希望尽可能掌握他的资料,而并没有限制他的活动。这只是为了扩充情报库而做出的行为而已,难道你会这样咄咄逼人地对付一个专门盯着监控的保安吗?我们做的事情本质上没有不同。”

    樨一想,似乎也有道理,斗之澄见状在心里笑了两声,也许根本用不着他催眠,和这孩子聊聊天他就能把一切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