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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园曾经是最受小情侣欢迎的地方,它有上百年的历史,却因十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被暗部西阁摧毁,如今这里人迹罕至,连流浪的猫狗都不愿过来。
不过这里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十几年没人经营,草木在这里泛滥疯长,粗壮的乔木上爬满藤蔓,细碎的砖石木料满地都是也无人清理,背阴处长满了蘑菇和木耳。杂草丛生于断垣残壁之间,曾经漂亮剔透的汉白玉金鱼池此刻蓄着黑绿的死水,散发着水藻的腥臭味。
远远地,只见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一男一女。少年一头金发,好奇地打量四周,少女红发如火,看上去有些紧张,忍不住靠近少年。
少年看了看周围,道:“这里的确是个安静的去处,你看那水池子,就算有人往里面抛尸,我估计都没有人会发现。”
少女这下更不安了:“你别乱说!”
少年咯咯笑出了声,转眼见水池旁一片突起的断墙很合适,带着少女三两步走过去。他估量了这墙的高度,抬脚一蹬跳上去,回身把少女也拉了上来:“我们就坐这儿吧。”
少女嫌弃地检查断墙上的苔藓和脏污,最后垫了块手帕上去才勉强坐下来。她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好在少年手疾眼快,一把捞住她的腰肢,拉上来的同时还往自己这边靠近一些,以免她再不慎狡猾。
“谢谢。”少女羞涩地移开眼,转移注意力道,“你这么喜欢高的地方啊。”
“对啊。”少年露出比骄阳更灿烂的微笑,在午后的蓝天下晃花了少女的眼。
少女借着顺发的动作掩饰心情,抿唇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金发少年的目光真诚地投注在少女身上,可这让少女更觉如坐针毡,他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之子,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对你并不是那种喜欢。我喜欢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之前的谣言让你生气或者难堪,那是我的责任,你要是想打我骂我,现在就可以做。”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少年不安地盯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但少女刻意别过了脸,让他只能看到一个后脑。
“……之子?”
他并没有紧张很久,少女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我知道的。”
她知道?
少年放松了一些,原来她知道的,这样不就简单了。就像雨鹙说的那样,和之子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
只听少女继续说道:“你那个时候说得很清楚啊,我那时就知道了,你不喜欢我,现在又何必特地挑个地方再说一次呢?”
少年忙道:“我只是希望和你说清楚,上次你生气跑掉了,我以为……”
似是有些无法忍受他的迟钝,少女终于提高了声音叫了起来:“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以为我气你什么?气你乱说?不是!我生气是因为我觉得很失落,因为我本来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回头否认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真是被高分贝吓到了,少年缩着脖子往后退却,直到听见少女的告白,才露出意外的神情:“你……”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少女也顾不得羞赧,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告白居然是在心上人明言表示无意的时候。她的脸红白一阵,浑身哆嗦着,眼里泪水不停地打转:“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那时候我其实知道你是和人吵急了随口反驳的,可我还是很开心,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就是这样,所以你也用不着带着愧疚,总来告诉我你对我无意。反正现在也说开了,我就明明白白跟你强调一遍,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少年脑内一团浆糊,虽然看到少女的红唇张张合合说了不少话,他真正听进去的却不多,知道她说完了,他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他其实不是不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想要处理这些信息并且找到应对的方法对他来说很困难。他从来没有被人告白过,今天猝不及防,居然觉得是一件比误会更麻烦的事?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我装傻能糊弄过去吗?
少女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完全不开窍的模样,赌气跳下断墙,准备就这样离开。
“等一下!”
少年回神,忙跟着跳了下去,忽然他觉察到不对,伸手拽住少女的衣领,把她拉到一边。
一道寒光擦着少女的头发飞过去,几缕红发飘落下来,被劲风带得好一会儿才落下来。少女脸上还残留着惊慌的神情,少年沉郁着脸色,不复方才的无措,眼角余光瞟向那落空的飞镖,锋利的刃口嵌入石料,力道之大连他都为之暗惊。
“怎么回事?”原本的羞怒伤心此刻都从心头褪去,少女紧抓着少年的手臂,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张望才好。
她忽然看到了那支飞镖,急声道:“有人袭击!”
樨点点头,抓住之子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我还不能判断有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你要跟紧我。”
之子点点头,往樨身边靠了靠,目光游移地扫向那些树丛。这里很杂乱,可用于掩护的东西实在太多,别说她了,樨都不能确定。
她不会秘术,不能在这时候拖累樨,而且这里人迹罕至,必须赶紧离开才行。
樨闭上双眼,屏息静听,常年训练盲射让他的听力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气流轻微摩擦的声响,他原本锁定了飞镖射来的地方,但那里很显然已经没人了。想来也是,一着不成就会暴露位置,那里的人肯定已经溜走了。
他猛然睁开了眼,指间浮气涌现,巽象瞬间成形,显然已经重新锁定了方位。三爻风破阵准确地挥向某个方向,带起的气流扬起两人的发丝衣角,之子下意识低下头抵御气浪。
他的三爻好像比之前还厉害了,之子虽然不懂秘术,但好歹还能感觉出来。
风破阵破开了两道断垣,最后削断了一棵老树,从后面炸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的身手果真不错,躲开风刃的同时,朝樨和之子甩去四支飞镖。和之前的直线攻击不一样,这次的飞镖划出不一样的弧度,不过瞄准的目标都一样明确,那就是玥之之子。樨神色一凛,挥手带起气流把飞镖全部打散在地,只留一支在手里。
之子认出这是樨在顼脉里用来制造“气泡”的那一出,没想到樨居然还用它来抵御攻击。
樨见秘术挡住了力道这么大的飞镖,心里也很高兴,可惜他此行出来本是为了看望菍子,没有随身带着武器,现在只有手里的一支二寸三棱的飞镖可以用。
聊胜于无,他抬眸朝袭击者看去,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冷眼注视着他们。
“他的目标好像是你?”樨转动着手里的飞镖,觉察到之子的紧张,悄声开口道。
之子脸色发白:“应该是的,总有人觊觎我的身份,我平时出来都是有人保护的。这次因为偷偷出来……他们一定是钻了这个空子。”
樨一听这可是自己的错误,无话可说,对面的蒙面男也不会给他们机会聊天,见四支飞镖没用,干脆拔剑冲了上来。樨下意识丢出飞镖,蒙面男长剑一挥就将飞镖打到一边,武器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明显起来。
因为有个人需要保护,樨不敢太恋战,聚气使出三爻龙挂,这一招如小型的龙卷风,曾经在九十九村的腐尸包围处境中帮助樨和雨鹙不被腐尸近身。这一秘术用来扰乱对手视线也是非常有效的,樨现在做的事情就和对异世界雨鹙做的那样。蒙面男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做出了抵挡的姿势,樨借机拦腰抱起之子,气流在他周身旋起,二爻扶摇带着两人飞离地面。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埋伏在这里的人不止一个,另一边潜伏的人见二人要逃,忙射出弩机里的短箭,那箭头带着罕见的剔透金色,在触及扶摇的气流时,轻松地化解了秘术的浮气,直接刺进了樨的侧腰。
樨感到剧痛从腰际蔓延到全身,这种痛楚他非常熟悉,仿佛火焰在身上燃烧,只是燃料不是人体或者衣料,而是浮气。
而且被锁灵石制的箭镞攻击以后,樨体内扶摇的阴阳序列被打乱,他被迫中断了秘术,从空中直掉下来。失去平衡的之子尖叫着,樨忍受着鼓膜的胀痛,竭力稳住身形伸手去拔那支箭。但是他一只手抱着之子,另一只手不好用力,动作迟缓了一些,在终于拔出短箭的时候,想要再飞起就太晚了。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樨垫在下面被砸得很惨,那支短箭被他死死抓在手里,鲜血不断从伤口冒出。
之子慌忙忍痛爬起来,就要扶樨:“樨!你还好吧?”
咻,又是一支飞镖,射在两人之间,阻断了之子伸向樨的手。之子手一缩,下意识看向来人。两个蒙面男接近过来,冷漠地看着惊恐的她和一直趴在尘土里,只顾喘息的少年。
“你们是冲我来的?”之子慌忙要爬起来,但是手脚都摔伤了,她起身时又摔倒下去,膝盖跪在破碎的砖石上,磕出了殷殷血迹。
她咬着牙爬到樨前面,伸出手高声道:“只要你们不要伤害他,要抓我就抓吧,我不会反抗的。”
她分明恐惧又无助,但是为了保护身后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少年,还是鼓起了勇气,尽管所为并非反抗。
之子不知道樨为什么要在每一次面对危险时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她曾经只觉得这样的他莫名的帅气,甚至可靠。她承认他的实力,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他究竟怀着怎么样的想法面对一切,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几乎无法明白。
但是现在,她稍微能理解一点了。
之子逼迫自己与对方对视,尽可能地使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起码这可以让他们对自己少一点轻视。
不料,她的示弱不但没让蒙面男有什么反应,反倒促使另外三个人从远近大小各不相同的掩护后面走了出来,形成一个包围圈,朝他们近过来。
光是他们的阴影就能把之子笼罩起来,之子还是畏缩地闭上了眼睛,心想着自己果然不是樨啊,而且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