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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子慕回到病房的时候,见柯苇正面色安详地靠在床上。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正在专心聆听录音机里播放的古筝曲,曲子听起来很是清幽素雅,应该是一首佛教的曲子。
许云萍见左子慕进来,忙扯了扯柯苇的胳膊。
柯苇睁开眼睛,见是左子慕,立刻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然后吃力地举起手,朝柜子上的录音机指了指,许云萍忙过去将录音机给关上了。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买点东西。”许云萍知趣地起身离开。
左子慕在柯苇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满目柔情地看向柯苇。
“谢谢你来看我。”柯苇微笑说道,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弱。
“对不起啊,这个学期太忙了,本该早点来看你的。”
左子慕轻轻握住了柯苇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一片冰凉的触感……
左子慕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死神的气息。
“你的手真温暖啊!”
柯苇依然微笑着,然而眼角却滑下一行清泪来。
左子慕忙抽了张桌上的纸巾,将柯苇的眼泪擦干净。
“我的手很冷吧,就像鬼手一样。”柯苇幽幽说道。
“说什么呢,你的手也挺暖的,你别瞎想,放宽心,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
柯苇淡然一笑,“其实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我,只是又复归到没有我的状态。听说人死了,眼前会出现一道光,呵呵,很快就能知道那光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了。”
“你不会死的,你这么可爱美丽,上帝是不会忍心带你去天堂的?”
左子慕的鼻子有些发酸,眼底沁出了一泓清泪。
柯苇笑着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些了,你把这个抽屉打开。”
柯苇的目光落到床头柜的抽屉上。
左子慕打开一看,见是一本画册,忙拿起捧在手中。画册很厚,拿在手中有些分量。
画册的封面是一幅精美的水彩画,画的是一个女孩在纱幔轻扬的窗边悠然吹笛,窗外是一株正在盛开的樱花树,有几片樱花正在悠然飘落。
这幅画左子慕并不陌生,因为柯苇曾画过一幅类似的素描给过他。只是,素描画中的窗户外面是淡淡的远山。
画面的一侧写着“樱梦影”三个大字,下面是作者的名字——柯苇。
左子慕轻抚着画册的封面,封面的质感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书名叫《樱梦影》?”左子慕问道。
“嗯,樱花的花期很短,色调哀伤而纯净,感觉自己就像樱花一样,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柯苇答道。
左子慕的心中猛地一痛,感觉眼泪瞬间便要夺眶而出,忙掩饰地低下头去,随手翻开画册的一页。
画面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站在舞台的中央,女孩的眉眼间与柯苇颇有几分神似,她正手握金属质感的话筒,闭着眼睛忘情地歌唱着。
女孩的耳朵尖尖的,看起来有点像猫的耳朵,又有点像《魔戒》中血精灵的造型。
舞台的下方,摆了十几张木质小桌,桌旁坐满了黑色或白色的猫咪,它们像人类一样,正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舞台上的女孩。
其中有一张桌子旁的客人,显得尤为特别,因为他不是猫咪,而是一个人类男孩,他的耳朵也是尖尖的造型。
男孩一袭白色的礼服,正面露微笑,深情款款地看向舞台上唱歌的女孩。
左子慕不觉嘴角一勾,画面里这个男孩应该就是自己了,经过柯苇画笔的处理,这个男孩很有一种纤尘不染的飘逸感。
左子慕很是喜欢。
“这画的是厦门酒吧的事情吧?”左子慕问柯苇。
“嗯。”
“记得那晚你突然说想要去唱歌,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喝醉了呢!一开始,那名酒吧驻唱还很不乐意为你伴奏,可你一开口之后,他瞬间就向你投来了心悦诚服的目光。”
“是啊,后来酒吧老板还请我做驻唱歌手呢,真是搞笑!”
“可为什么观众都变成了猫呢?”左子慕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我喜欢猫啊,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画太过真实,还是带一点童话色彩比较好。”
左子慕轻轻点了点头,又翻到另一幅画。
画面里是一条古朴而幽静的小巷,小巷两侧的墙壁上都爬满了怒放的蔷薇花。小巷中间是一条干净的青石板路面,路面呈斜坡状延伸到画面的尽头。
一名学生模样的男生正背着一个女孩,顺着斜坡往上走去。
画面中只能看到男生的背影,所以并不知道他的长相。
女孩趴在男生的背上,侧着脸,手里拈着一朵蔷薇花,正凑近鼻子轻嗅着。
女孩一脸调皮的微笑,看起来很是幸福的样子。
黄昏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人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
左子慕记得自己曾经两次背过柯苇。
第一次是从浮山上下来的时候,柯苇不小心崴了脚,左子慕将她背到了校外的一间诊所。
第二次是在厦门,就是柯苇在酒吧唱歌的那晚,因为酒喝得太多,出来的时候,柯苇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左子慕只好背着她回到了客栈。
“这幅画很美。”左子慕说道。
“是啊,趴在喜欢男生的背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柯苇悠悠说道,目光也随之悠远起来,仿佛又穿越到她记忆中的那个美好时刻。
“咦,有同学在啊?”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左子慕忙抬头一看,认得是柯苇的母亲。
“阿姨好”,左子慕忙打了个招呼。
“你好”,柯妈朝左子慕点了点头,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了,然后拧开手中的保温桶。
“饿不饿,我熬了小米粥,现在喂你喝一点?”柯妈对柯苇说道。
“几点了?”柯苇问妈妈。
柯妈抬腕看了看表,“下午4点了。”
柯苇凝神想了想,目光转向左子慕:“子慕,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再晚就赶不上回去的班车了。”
左子慕抿了抿嘴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回去吧,晚上我妈会在这里陪我,你不用担心。”
“哦”,左子慕讷讷地点了点头,“那我,那我回去了……”
“你能旷课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赶紧回去吧,千万别再耽误学习了。对了,那本《樱梦影》是送给你的,你带上吧。”
“嗯”,左子慕将书攥在胸前,深深地看了柯苇一眼,朝她轻轻挥了挥手。
“那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