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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之后,冬意越发浓郁了起来,期末考试也已迫在眉梢。
这一天清晨,左子慕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眯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枕边的手表。
尼玛,才五点多!这帮孙子一大早的不去睡觉,在吵吵什么呢?
正自心中窝火,忽见室内亮堂堂的,但既不像是日光也不像是灯光,好像是什么白莹莹的东西反射进来的光。
左子慕不由得勾起了脖子,朝窗户的方向看去,一窗耀眼的白色直逼得左子慕连忙闭了眼。
窗外的世界竟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此刻仍在纷纷扬扬不知厌倦地下着。
左子慕不由得想到了两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左子慕噌的一下从被窝里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伞也没拿,就冲出了寝室。
此时天光尚早,校园中的积雪还大多无人踏足,左子慕像个孩子一样,咯吱咯吱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属于自己的脚印,仿佛第一个在月球表面留下脚印的宇航员一样,心中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走了一大圈,左子慕渐渐也有些累了,那雪竟搓棉扯絮般地越下越大,倒像是和左子慕怄气似的:我让你踩,看我不用雪砸死你。
左子慕抵敌不过,只得逃也似地溜回了教室。
待到傍晚时分,那雪也似累了一般,渐渐地停了下来。
吃完晚饭,左子慕找来一盘《雪人》的磁带,踹上随身听,将耳机往两耳中一塞,便优哉游哉地在校园中漫步了起来。
歌声将天地间的一切杂音都悄然抹去,这银装素裹的茫茫世界中,仿佛忽然只剩了他一人。
不知不觉中,左子慕信步走到了女生宿舍前的梅园边,浓郁的梅花香味裹在清冽的空气中,闻起来愈发让人神清气爽。
左子慕不由得停下脚步来,细细看那快要隐没在白雪中的淡黄色花瓣。
不时有女生提着暖水壶从左子慕的身旁经过,此刻正是傍晚打热水的时候。这倒提醒了左子慕,他今天的热水还没打呢。
正要回宿舍拿水壶之际,忽见陆小美提着暖水壶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左子慕不由得呆了一呆,脚底便像生了根一样,再也走不动了。
“快看我,快看我!”左子慕在心中默念咒语。
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了一般,陆小美忽然抬眼朝左子慕的方向看过来,似乎一眼就发现了梅园边的左子慕,她连忙低垂了眼睑,嘴角隐隐浮上一个比梅花还沁人心脾的微笑来。
左子慕心间一片梅香四溢,只恨时间不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不一会儿,陆小美便走到了左子慕跟前,她微一抬头,见左子慕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又低下头去,脸上微微一红。
左子慕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你,打开水呢?”
陆小美点了点头,将水壶放到地上,然后抬眼看向满园的腊梅,闭眼做了个悠长的深呼吸,说道:“这梅花香的,感觉要醉了一样。”
“是啊,学校还真是偏心得很,你们女生宿舍前就有这一片大好的梅园,男生宿舍前就只有几株光秃秃的水杉树。”左子慕不无抱怨地说道。
“然而这恰恰体现了学校的英明,你们这些须眉浊物又有几个懂得赏花爱花的,若种在男生宿舍楼前,岂不糟蹋了?”
“须眉浊物”这几个字,让左子慕立刻就想到了《红楼梦》中的贾宝玉。
“你在看《红楼梦》?”
“是啊,最近看的一章,与这雪中赏梅的情景很搭呢!”
“哦?是不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这一章?”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左子慕闲来无事,就仔仔细细地将《红楼梦》读了一遍,书中的这一章,他依然留有很深的印象。
“可以呀!才子的名号果然不是盖的。”陆小美的眼中泛出一丝崇拜的神采来。
“记得是宝玉和宝琴一起去栊翠庵摘了红梅来,宝琴站在雪地里,身后一个丫鬟手里捧着红梅。贾母看到后,不由得赞她就像是《艳雪图》中的那个美人。”左子慕不无卖弄地复述了一遍书中的情节。
听完这番话,陆小美眼中兴奋的神采又增添了几分,仿佛漂洋过海流落异国的人又遇到了另一名同乡似的。
“说来也怪,书中的这一段描写不过寥寥数笔,然而这幅《艳雪图》就像是印到了心里似的,让人难以忘怀。”
“大概是人们对这种踏雪寻梅的情景都充满向往之情吧。”
“嗯”,陆小美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知道浮山上的会圣寺前种了几株红梅,要不要周末一起去那里看看?”
左子慕忽然想起上次和柯苇在会圣寺求签时,看到过几株梅树,至于是不是红梅,他倒没什么把握,反正只要能把陆小美撩出来,就算到时挨他一顿臭骂,也值得了。
“好啊!那就这个周六的下午吧。”陆小美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正自心中暗喜,左子慕忽觉眼前一黑,两只冰凉的小手已贴在了他的眼睛上面。
“猜猜我是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唐以沫!”这酥酥糯糯的娃娃音,除了唐以沫还能有谁?
“你太厉害啦!一下就被你猜中了。”唐以沫一声轻呼,将手放了下来。
只见她的肩上正挎着单反相机,显然正在校园中拍摄雪景。
“咦?陆小美,你也在这儿啊。”唐以沫略显惊讶地说道。
不是吧?这么大个活人站在面前你竟然没看到。
陆小美的嘴角扯了扯,牵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算是对唐以沫的回应。
“对了,小美,你帮我们拍张照吧。”唐以沫将相机递给了陆小美,然后又跑回左子慕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左子慕有些嫌恶地挣开了她的手,唐以沫尴尬的笑了笑,便垂下手乖巧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你这相机我不会用。”陆小美冷冷说道。
“哎呀,我都调好啦,你只需要按一下快门就可以啦。”唐以沫急道。
“我有事,先走了。”左子慕扭头就走。
“唉,你等会儿,照片还没拍呢!”
唐以沫恨不得一把将左子慕给拽回来,然而左子慕已经走远了。
唐以沫一脸懊恼地从陆小美手里拿回相机,斜眼在陆小美的脸上扫了扫,笑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没聊什么。”陆小美淡淡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朝女生宿舍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