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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蝎子沟遇俊才叔。
仲亚傻了!眼前腾起一团白雾,他想呕吐想回身逃跑。但这时,他忽然觉着腔子里被榨出一个小来,无奈被钉住。他惊诧看着这妇女,妇女痴呆呆看着他头上灯。
忽然,妇女的脸向下抽动,嘴角向两边扯开,呲牙低头两手紧紧搂抱住孩子,惊恐看着仲亚背后。突然,她绝望的“嗷!”向仲亚扑过来,仲亚闪身。这女的就趔趄着嚎啕着,磕磕碰碰叫着,冲向黑暗中。
仲亚还没回过神,被俩大汉团团围住。
仲亚惊出一身泠汗。
想起仲叔给他教拳时说:“多人围,蹲身扫趟,双脚回。”
他气沉丹田鼓足劲猛一蹲身。刚要使用扫趟腿转子脚刹那;
突然,闻到一股强烈刺鼻旱烟叶味道。而且,混合着一股熟悉汗臭味。是其中一个大汉吸足了一口烟,朝他脸上喷出,呛的他喘不过气。把手里竹镊子也掉到地上,也顾不上去拾。
仲亚明白抽这辣辣旱烟。只有三个村人;喜良村,大岩村,水泉村,而且都上了年纪,不叫爷就得叫叔。只有他们三个村种这辣辣旱烟。年轻人不抽旱烟,只抽羊群牌纸烟,八分钱壹盒。
仲亚提着的心松下来,“咳,咳,咳”咳嗽着站起。
喷他烟人伸出满是老茧大手,按着仲亚肩膀说:“悄着,悄着,可要用你扫趟腿转子脚,也不盯一下,真成了混眼子…。”
还有个(狗)字没说出口。
仲亚安下心,就着灯光定睛看去;是大岩村二勇和他爸。
怪不得这么熟悉;每年冬天仲亚都要跟着二勇他爸学打拳。二勇他爸大名叫张俊才三十八岁,打陕西大红拳精灵熟练,二起脚跳起都在一人多高,旋风脚旋起空中翻身,起落轻盈飘洒。壹米捌个子打起拳灵活如猿。
仲亚学拳就住二勇家,晚上跟二勇对脚睡,两个人亲的也是红萝卜不拆瓣。
仲亚不好意思小声嘟囔:“不是,是我没盯着。”
“没盯着,要眼窝出气呢。”又呛了仲亚一句。
仲亚也不在意,只定睛看着二勇。
可二勇好像不知道他存在,只是用手抓着仲亚头上灯的灯杆,扭来扭去改变着光方向,四面乱照。灯杆是弹簧,可以四面八方转动。还可以固定在任何一个位置。
二勇一边扭着一边啧啧赞叹着:“嗨!真聊,真洋货。”
仲亚用手指头在他肚子上点了一下。
他会意笑了笑说:“我早就看着你咧,就是顺着你声音来。没想到你个碎卒,还弄了个洋货。”
他又连珠炮样的发问:“在那买的,多少钱?得是装的电池,能用多长时间,爱坏不?”
这样发问,好像他都懂得,也不想让你回答,问你也是考考你。
其实,他只比仲亚大壹岁。今年十八岁,大名叫张学让,比仲亚高半头粗粗壮壮。人高马大。所以他老爱把仲亚叫“碎卒,”对外他是哥,要是跟人打架肯定也是他先上。
说着,他把弹簧灯杆往下一弯,把光圈全照在仲亚眼睛上。
仲亚抬左手护住眼睛,伸右手刁住二勇手腕,不由自主点住二勇手腕寸脉穴位上,二勇感到手一麻,松开手。
小声咕噜着笑骂:“坏怂。”
仲亚还没有说一句话,二勇他爸,满是老蚕带锯齿能扎人大手,搁在仲亚肩膀头上说:“你仲叔呢?你一个来得是逮蝎子?”
仲亚一边点头,一边用手压住二勇掐他腰手忍着笑说:“我仲叔到圣人桥兽医站去咧。队上大骡子有病咋个晚上他牵着缧子走的。今个他说不回来,我仲叔说要在兽医站住一黑。还要给骡子淘肠呢,骡子吃的结住了。”
二勇他爸若有所思“嗯”了声。
拿起他壹尺贰寸长烟袋,猛吸两口,随着他嘴里“叭达”烟袋锅里火星子直冒,发出“滋滋”声音。
然后,把烟袋锅在脚底板瞌了两下,烟口袋往烟袋杆上一缠。冲着二勇嚷:“唉,别闹了,赶紧走,小心你嫂子这阵又跑的寻不着了。”
仲亚一灵醒问:“张叔,我刚才看见个疯女人,怀里抱了个死娃娃。”
“唉!不能提,不能提,就是二勇他嫂。”
张俊才说完,把缠住了的烟口袋又放开伸开口,烟袋锅塞进去,喂了一锅子烟,用火柴点着,吸了一口,长长吐了一口烟,烟吸不多,气吐很长,发出“嗯嗯”呻吟。
二勇手按住仲亚脊背上篓子抢着说:“那是我大嫂,大勇媳妇,大勇倒踏门进到人家屋,头年就生了个儿子娃,满月酒在水泉村摆拾捌桌流水席,从晌午端吃到日落山,喝醉了全村小伙。我去水泉村看过两次,娃都会叫爸了,还把我叫大大,说起来都壹岁了。上个月得出血热,医疗站非说是感冒,吃药打针不顶用…”
“我说让赶紧到县医院…”
忽然,从黑暗里传出了,瓮声瓮气声音。仲亚猛一扭头。灯光下,他看出是大勇,膀大腰圆的他也瘦成麻杆。
大勇学名张学忍,张家文人,说话慢条斯理,人称张老练。
这半会他都在黑影里蹲着没说话。
“医疗站大夫说用不着,我说,第一,已经治了好几天了,没有减轻反加重。第二,到现在娃得的啥病也没弄清。大夫非得说是感冒,还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最后娃都抽风了,才让去县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娃硬硬地伤在他妈怀里。唉唉,说不起话。”
说到这他“咳,咳,咳”咳嗽的说不下去了。
二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羊群烟。给大勇一根,他爸不抽纸烟。仲亚不抽烟。他自已嘴里叼了一根,用手拨轮打火机,给大勇把烟点着,又给自已也点着。
仲亚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大勇。
他明白大勇最后一句话委曲和失意的含意。
“招门的女婿,住人家的房,一辈子都不气长。”一次他语重心长给仲亚和二勇说;(宁娶娼家之妻,不当门郎女婿)。
仃了一会儿。
二勇说;“唉,娃伤了,我心里也难受。这两天,心里老觉的空荡荡的。”
仲亚把灯黄色旋钮,往左拧了一点灯光稍暗。
大勇低下头,使劲抽了一口烟说;“我媳妇抱住娃,哭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两眼睛哭出了两个葡萄大血泡。把人吓的,又给她看眼窝,花了陆拾多元,最后,眼窝血泡消下去了,但人疯了。不吃不睡哭哭笑笑成天要娃。
只要看见娃的小衣小帽子,她都要抱住号啕大哭。说给她把娃藏了。满塬乱转。后来,她自已跑到乱葬坟,把娃挖出来了,抱回家。谁都不让动,村里人都忌讳呢;死人不能进村。
天热,人都有味了。我丈人爸急咧,发了威,硬让把娃从她怀里叼过来,让我爸跟着我,连夜跑了十多里地,跑到蝎子沟最深处,就埋到这,就你身后。想着就让蝎子攻了,也就邪,她咋就能寻着呢,十几里地。黑灯瞎火,唉,不可思意。母子连心吧!”
说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勇在诉说还是在自言自语,连他自己都弄不清。
几个月来,他憋屈厉害,他不仅有失子痛苦,而且,他个人尊严和人格,也遭到不逊和蔑视。现在人们已经不是在看你胸中,有多少本事和抱负。不管你意见对不对,他们都不会认可。尤其,给吴小明家做了门朗女婿后,塬上人戏称为张家大(公子)。他觉的人们看他的眼光都异样。
二勇又给他递了一根烟。他拿在手里,二勇要给点着,他摆了摆手。
二勇他爸咳嗽了几声,把烟口袋又缠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造蘖呢,唉,赶紧走,不敢让你嫂子把娃又抱回村。村里人都吆喝云了,你丈人爸吴老大气疯了。”
他起身看了一眼仲亚说;“仲亚,夜深了,小心渗着,看你冷个的,光着身子,连个背心都不穿。”
说着,看了二勇一眼说;“把你外头哦衣服,脱下来给仲亚披上。”
二勇急死忙活,把衣服脱下来,给仲亚搭到肩膀头上。
仲亚说:“叔,我不冷。”
“快穿上,你也快点回,不要时间太长了,后半夜渗的很,感冒了,就麻达了,命要紧。”
二勇他爸说完。拧身就走。大勇和二勇,也跟着要走。
仲亚忙把头上的灯卸下来,递给二勇说;“你把这灯带上,天黑路远,沟中间难走呢。”
二勇高低不要。
二勇他爸说;“仲亚你自己带上吧,赶紧逮点蝎子,明天收蝎子人,就到你村了,我村没收下多少,今年不拿锅焙也收,耽搁了今年就卖不出去了。”
仲亚心里一震,好像忘了自己干啥来了。
仲亚慌忙把柳条帽带上,把灯扶正拧到最亮,照着二勇和他爸高一脚低一脚急促步伐远去。
黑暗中。仲亚似乎又听见,二勇他嫂子,远远的悲惨哭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