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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毅忽然拉起张孝武,道:“毅字营神射,需你立功时刻了,小乙,你辅佐之。”丁毅亲兵都佐侯小乙立即抄起箭筒跟在张孝武身后。张孝武倒也不啰嗦,带着侯小乙便在四处游击而走,他箭法不善,只能向人群多出射去,或者射中一人,或者因神臂弓强劲而射穿两三人,每当射中犬夷,军士们便欢呼高叫不已。
侯小乙知道他箭法不精,便在从旁指点,每当指点精妙所在,张孝武不由得大为佩服,便让侯小乙演示。侯小乙为难道:“校尉大人,卑下臂力不足,拉不开这神臂弓,偌大圣汉,能有校尉如此神力着不多也。”
张孝武箭术在侯小乙的指点下,在战场的锻炼下精进神速,随后侯小乙又教授他三箭散射箭术,一弓三箭不求如何精妙,但对蜂拥而上的敌群杀伤不小,尤其神臂弓射出箭矢又快又急,往往一发散射三支箭矢造成四五个亡者,极大打击了犬夷大军的士气。
“神射!神射!神射!”
见张孝武杀伤众多月氏犬夷,军士们大声呼喊起来,不久之后,西侧城墙的毅字营将士们齐声呼喊起来。月氏人与北夷人士气大跌,又互有龌龊,均希望对方出力死伤,自己占有蹬城之功。几个蹬上城墙的北夷士兵被杀,抛尸城下之后,北夷人率先退军,月氏人立即退却下去。
西侧守城大胜,丁毅令第四阵校尉王坚组织五百余人并神射张孝武一通支援南侧城墙。
南侧城墙面对乌桓人与鞑塔人,乌桓就不出兵,此次主动进攻南城,诚然想一举而下为众仆从军做出表率。他们先是用仆从军北鞑塔人做炮灰靠近土城城下,而后一举派遣五千乌桓精锐攻城。
南城汉军与乌桓杀得难解难分,死伤无数,汉军士卒也第一次接触到了乌桓的勇猛,不亏冠绝西方的强悍帝国。乌桓人各个身高力壮,悍不畏死,往往身中两三箭被砍两三刀而不惧直至战死。
好在此时各处增员已至,勉强守住了城墙。
毅字营援军抵达之时,一些乌桓军士蹬城厮杀,校尉王坚挥双锤率众冲杀上前,而张孝武引弓便射,手中不由得用起了三箭散射来,无论精准,但求杀伤更多乌桓。那乌桓人中了普通汉军射出的箭矢最多穿过皮甲伤了皮肉,可神臂弓一箭射中便是直接穿膛,很快张孝武面前无有乌桓人站立。
“神射!神射!神射!”
将士们高声欢呼起来,乌桓人内心一颤,不由得对这个“神射”心生忌惮起来,不少乌桓人居然绕开张孝武而攻打他人。张孝武更是兴奋,大喝一声,手中神臂弓一刻不停地射杀乌桓犬夷。
等侯小乙播报箭壶无箭时,张孝武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两三个时辰,乌桓人亦徐徐退去。汉军士卒见犬夷退军,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响彻云霄。
侯小乙道:“校尉大人,咱们赢了,你的箭绝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箭士,说起来,你一个人射杀的,至少有三百犬夷了,你可是咱第二十七团中实打实的百人斩。”
张孝武也想要呼喊,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力竭晕了过去。侯小乙吓坏了,忙与众人将张孝武抬了下去,那丁毅得知,顿时心疼不已,找军医看了之后,知道此人力竭昏迷,这才放下心来。
五月十八这一战,汉夷双方均死伤惨重,第二十七团可用之士不过五千人了,城内满是尸首与伤者。木城守备使石敬甚至不再禁止百姓逃出城去,但内城所有男丁几乎都参与了守城,妇孺又如何逃走。绝望的情绪在土城之中蔓延开来,大家对援军不再抱有希望。尽管此战大胜犬夷,土城之内却全无胜利喜悦,此次守城,几乎将土城内最后的男丁消耗殆尽。无数老妇与幼子失去亲者,甚至一些军士民壮的尸首无人收拾,被弃在城中。
石敬还是最终采纳了参军王珅的意见,征集城内健妇协助守城,又派人秘密打探出城道路,准备帮助城内幼童逃走,为死去的民壮兵勇留下一丝血脉。
然而经此一役,张孝武这个典军校尉因帮助南侧城墙射杀上百犬夷,震慑敌军,鼓舞了全军士气,终于得到各个将佐的承认。毕竟他的神臂弓杀伤犬夷无数,日后若是自己危险,少不得恳请第四阵的这位神射校尉支援一二。
今因为有了“神射”的威胁,犬夷甚至被吓得两日不敢攻城,土城上下再次得以喘息之机。侯小乙一直跟在他身后,心中替他数着射杀犬夷数量,居然足足二百三十七人,若不是他力竭昏迷了一天两夜,将军石敬必然亲自重赏。
五月二十日一早,张孝武终于醒了过来,但全身虚弱,双臂一抬便酸痛无比,疼得他反倒睡不着觉了。两日之前那场恶战之中,张孝武端地是忘乎所以了疲惫,好在这具身体着实强壮,没有因过度耗用而变成废人。他担心双臂再也举不起来成了无臂的残躯,但好在过了一会儿双手渐有知觉,只是暂时无力罢了。
慢慢锻炼了一会儿手臂,张孝武渐渐恢复了许多,他尝试着起身,除了双臂支撑不起,身体其他地方倒是无恙。虎口处缠着绷带,应该是裂开了,他解开绷带,发现已经长了肉,白嫩白嫩的,自言自语笑道:“终于受伤了哈,我这锦鲤之身,倒也不是没受过伤了。”
不一会儿,见邵子夫推门进屋,见到坐在床头轻挥双臂正在锻炼恢复的张孝武,惊喜道:“老天爷保佑,你这臭小子终于醒来了。你昏睡一日一夜之久,再不醒来,我便要把你抛尸扔出城外了。”
张孝武笑道:“那不成,我这辈子还没娶媳妇,就这么死了,阎罗王都不愿意收。”
邵子夫说:“浮躁,太浮躁!等那战事一结束,我替你寻一户小娘。”
张孝武道:“那说好了,以后若是我打了光棍,可就住进你家。”
邵子夫大咧咧道:“这样也好,等我丫头长大,许给你,你做我女婿如何?来,娃儿,叫一声岳父。”
“你家丫头多大?”张孝武忽然想到什么,问起来。
“我家俩男子啊。”
张孝武瞪眼道:“合辙你耍我呢?你闺女还没出生?”
“浮躁!要不然呢?”邵子夫板着脸道。
张孝武一阵无语,呲牙咧嘴道:“诶,老丈人,当下战况如何?犬夷攻打了几次?是不是被我给射怕了?”
邵子夫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又是一抽抽一抽抽道:“你这厮脸皮太厚!不过犬夷这两日果真并未攻城,他们被我们打怕了,却怕是积蓄力量只等下一次全力以赴。”而后吩咐一老妇为他盛上肉汤。张孝武起身大口吃了肉汤,忽问起这肉从何来,邵子夫道:“城内骑兵的战马多数都给宰了吃肉,连将军大人的战马也被宰了,给士卒们当做口粮。”
张孝武愕然许久,长叹一口气:“将军是准备战死土城了,可怜我二十七团大军,孤守无援,身死报国,镇北大将军枉送我等性命,这等冤屈,必上达天庭。”
邵子夫咂咂嘴默默不语,不知如何接话,第二十七团将士不是没有机会逃走,可石敬依旧坚守土城直至如今。作为军人,只要得不到后撤命令便不能离开,可为何援军却迟迟不至呢,两人唯有沉默,既是从军,也只能以死报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