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异乎哉少清

可与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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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砄与言是两边弟子皆是第一次见面,少年人没什么讲究,又都是懂礼的性子,一圈礼问下来,欢颜笑语,各自称呼已明。

    少清山有七名弟子,比祁宁之年长的有三位师兄:最年长的是大师兄凌洗砚,与他师父凌砄一个姓,身形修长却不硬板,五官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大方沉稳,一看就是长兄风范。

    二师兄方如松鼻梁高挺、眉眼带笑,步伐、声音都透着几分轻快,“如松”之名——大概师长是希望他沉静如松,可是这位二师兄看起来却像根弹跳力十足的竹子。他袖子一直挽到胳膊肘,似乎是刚刚忙了什么体力活儿才下来。

    三师兄云清中等身材,剑眉英挺、双眸乌亮,稳重的样子比方如松倒是还多几分兄长范儿。

    第四?第五?没有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三师兄之后一下子就跳到了排行第六的明炎。

    老六明炎与祁宁之年龄相仿,俩人都是十六,不过明炎略小几个月。明姓少见,祁宁之想到了曾有近半地域属于魔域的西鄂州,有一家擅长火系功法的明家赫赫有名,不知道明炎与这明家是否有联系?

    但看明炎浓眉大眼、手长腿长的样儿,确实有几分明家人的特色。不过明炎看起来明快爽朗得很,满脸阳光一样的笑容,从头到脚全是少年人的活泼,无一丝魔门明家的暴戾之气。

    明炎以下,祁宁之便称呼师弟师妹了。

    老七知素、老八守玄便是那一对长得极好的双胞胎,才十一岁,他近前寒暄再打量的时候才发现这俩人模样酷似而神态有别,老七端肃守礼、而老八则是看着就不太定当。

    排行第九、年龄也最小的便是方才十岁的小师妹幼蕖。

    少清山几个弟子之间都极融洽亲近,其中又以老八、小九最为亲密,俩人都犹是一团孩子气。这一双小儿女,活泼灵动,齐整俊美,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两下里客气互敬了一番后,凌砄几位弟子手快脚快地把早饭端了出来。

    采珠一早做了早饭,平日里也是和大家一起进食的,但今日这般有客的时候,她都在厨房里自己吃。

    大家知道采珠姑姑的习惯,也不勉强。幼蕖守玄都跑来帮姑姑摆好了吃食,知素平时一声不吭地,也帮她洗了两只平婆果才出去。

    洗砚则是留到最后,等弟弟妹妹们都出去后还不急不忙地陪她吃了小半碗粥才去了正堂。

    采珠倒不是心存畏惧,而是她以一介凡人的身份与那些陌生仙长并坐,总觉得甚是不自在。

    虽是凡人愚钝,少清山上也无恶客,她却也能感觉到,那些仙长并不似凌砄师徒这般真正以“自家人”的姿态待她。来来往往的这些仙人,固然温和有礼,但那礼,是看在凌砄的面子上,自高处轻轻抛下来施予她的。

    采珠从来觉得,做一名凡人也无甚可自惭之处,只不过没有灵根,少了际遇。

    对诸位仙长,她不惧,亦不羡。她做好本份,凭自己用心用力在少清山上得了栖身之所和凌砄师徒的真心相待。

    只要幼蕖他们一切好好儿的,她便无忧心之事。

    “你们平日里竟以这凡人食物为餐?”

    看着眼前案几上花色各异的年糕和花花绿绿的几只蛋,言是面色有些古怪。

    以往他来访并未留餐,不过是喝喝茶品品灵果下个棋,可这次他要把徒弟丢在人家这里寄住些日子,总不能放下人就走不是?身为家长,总要进一步熟悉一下自家爱徒的居住环境,与主人契阔几句。

    他素来觉得出自道家名门上清山的才俊白水真人凌砄是一等一的可靠之人,几个徒弟也调教得不错,修为、心性都看得入眼,才放心把小徒弟放在这里。

    可是,竟然,吃凡食!

    以凌砄这么个身份修为,不过是数年未见,他竟然破了辟谷的功夫,跟着弟子当真用起饭来了,而且这些还不是纯养灵气的餐食。

    故若不是年糕旁边还摆着几色灵米熬成的饭粥,又有几道还算不差的灵蔬灵果,言是几乎要以为凌砄师徒已经放弃修行了。

    凌砄瞟了他了眼,语气淡淡:

    “这年糕是我这小女徒昨儿自山下带回的,山下村民答谢他们师兄妹平日多有援手,时常送些自家物产。这年糕自有因果之功,食了,也有助道心圆满。”

    言是被这歪理震住了,噎了一下。只得掉转手指,指向那几只奇怪的蛋:

    “那,这蛋呢?我知道不是灵禽的蛋,可这也不是一般的鸡子啊!”

    幼蕖几个盯着自家面前的蛋,很是莫名。这蛋,又怎么啦?这位知非真人忒地是非多!

    凌砄面色不变:

    “这蛋,虽非灵禽所出,却是这少清山之灵秀所钟。这枚是乌头雀所生之蛋,乌头雀海上捕鱼虾,山间寻草籽,千年古木筑巢,石间清泉为饮,所生之蛋,上承雨露天风,下集山海精华,如何不能食?”

    他从容搁下乌头雀蛋,又拿起另一只,动作如行云流水,语气理直气壮如数家珍:

    “这枚,是白翅鹰所生之蛋,白翅鹰虽只是低级妖禽,却颇狡诈凶狠,产卵又多,若都孵化出来,这山上山下小兽尽要遭了毒手,取其蛋而食,实有助天道平衡……”

    ……

    言是与凌砄相交多年,平素里不是没有互相抬杠的时候,可竟不知,往昔看起来方正朴实的凌石头这几年仿佛被洗了脑一般。

    天地良心!他还未说得两句这早饭如何,这凌石头就一套套的道心天理之说砸过来。看这厮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要再说两句,简直道心都要受损!

    辩是辩不过了,徒弟还要在人家这里寄住一段时日。再说,这块石头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他只是个朋友,当年这石头的自家宗门的太上长老,石头可是一样也没给人家面子!

    言是摸了摸鼻子,自认辞穷,只能暗暗腹诽:我还没笑话你师徒凡心不净,笑话你徒弟也是名门一脉,怎么还要去干摸鸟蛋这样的事!

    言是无奈翻了个眼睛,又担心自己这个师父吃了瘪是没什么,凌石头也不是外人,不过难免会令爱徒面子上挂不住,那小子可是向来好颜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