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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树也曾怀疑,难道真的是上天嫉恨云家太平繁盛太多年,而故意降下的劫数?偌大家财犹在,却没有了男丁承继。
余宏握握她的小手,“不是你的错。”
是啊,生为女儿身,又不是自己选的;父母早亡,也不是自己选的;幼弟未能出生,也不是自己能选的;如今,虽以柔弱的肩头撑起云家,可是不能晋身仕途,这书香世家之名,是要断了,这也是没得选的。
如今,藏书阁不再是云家的自豪,而仅仅是商贾之利。即使云树撒了个大谎,说自己是男孩子,可究竟不是。及笄后,她终要嫁人,云家,没人了。
想到这里,云树心里又是一片透彻的寒凉。
面对余宏的安慰,云树掩下凄凉,仰脸笑笑,“不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天寒,来看书买书的人并不多,掌柜的大概在后堂,只有四个伙计在照看。
云树也没有摆主人的架子,只是与余宏随意的翻翻,看看。
说来,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店中。满壁满架的书,冉冉书香,那是云树记忆中熟悉的味道,细细嗅来,轻轻翻阅,更是撩动心神。她抬手抚过书架,看到了书名,又没有看到书名。当她信手拿起一本书时,硬是没抽过来。
云树循着书看过去,上面还有一只手,再看过去,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肤色皎然,五官挺俊,只是眉眼间稚气未退,通身衣饰华贵。这会儿正不太高兴的看着她,甚至不屑于张口,以目光告诉她放手。
这少年云树明明没有见过,可是那眼神与气质却感觉十分熟悉。
那少年见云树愣愣的看着他,却不理会他眼中的告诫,仍不松手。眸中的那点不快,竟然衍生出了怒火,“这是本少爷看上的书,放手!”
云树收回目光,看看手中的书,那是一本《西和州地理志》。
哪个城中都有权贵,贵公子的脾气,云树在与李维翰相交时,便领会过了?。如今,在自家书铺,云树不至于和客人争书,遂笑了笑,“原来这位公子也喜欢这本书,我就不夺人所爱了,请。”说着松了手。
那小公子将书抽过去,丢给身后抱书的小厮,“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自知之明!”
云树想笑,又忍住,微微点头,原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一个浑厚的男声带着不满意气息,在身后响起,“渊儿!你这习性是跟谁学的?哪有一点读书人的礼仪风度?”
云树回身,一个面有薄须的中年男子映入眼帘。云树生出爱玩的性子,想起,形容年长,而姿色犹存的妇人,有一个词叫“半老徐娘”,那眼前的这个人,云树想称他为“半老徐爹”,只是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是不是姓徐。
云树忍住笑,再细看这男人的五官,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更觉熟悉。云树记性很好,见过的人也有限,可愣是想不出这种熟悉感由何而来,郁闷的怔在那里。
只听那少年半撒娇半含怯道:“父亲,那本书是《西和州地理志》。”
“半老徐爹”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少年。少年撇撇嘴,不情愿的回身,从家仆怀中的书摞上抽出那本书递给云树,“方才是我失礼了,这书给你看吧。”
“宝剑赠英雄,公子既然喜欢这本书,就留下吧。”云树推辞道。
那少年不满意云树的客套话,但碍于父亲的威严,又不好发作,执意要将书递给云树。
云树向“半老徐爹”捧手道:“这位老爷误会了,我只是凑巧也拿起了那本书。令公子爱读书是好事,这本《西和州地理志》便是令公子的了。”
不说那小公子言辞无礼,只说其中之误会,给对方留足了脸面。
“半老徐爹”看看身板小小,一表人才,又言行端方的云树,“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倒也不至于非要和云树来个忘年交,只是这小孩子不说姿容绝色,单是举止谈吐就让人忍不住刮目相看!这礼节、气度、行事作风,把自家儿子甩了好几条大街,可是自己家那个笨儿子只知道在旁傻看,还得他出马探寻一二。
云树究竟是女扮男装,想要立住云家的门头罢了!不露身份,出去走走还好,若是将来人都知道她是云家小姐,且到处抛头露面,于黎歌,乃至他的仕途而言,总会有所影响。此时便不想露了身份,“在下姓云。”
“半老徐爹”也是气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儿子竟还没反应过来接话。云树行的是读书人之礼,“半老徐爹”也捧捧手,“卓静亭。”
卓静亭性格柔和,在家被夫人拿捏,在官场被同僚拿捏,不然他那柔和的性子哪适合去边地做官?也因着柔和的性子,虽然身为通判,对面前这个颇为欣赏的小娃娃,倒也不端架子。
云管家介绍过济阳城中的世家大族,卓家在济阳城也是书香之家,只是相比云家发迹较晚。那这眼前这个自称卓静亭的“半老徐爹”与傲气的小公子,便是卓家人了。而这个卓静亭好像是在外地做官,怎么回来了?
卓静亭作为朝廷命官,对她一个小孩子明告姓名,云树即使不想暴露身份,可是再不说就是过于托大,说难听点,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云家家主云树见过卓大人!”云树再次行礼。
“你是,云进同之子?”
“正是。云树自京中归来守丧,鲜有外出,与济阳城中的世家并未打过交道,如今倒是误会了。卓老爷与卓公子来买书,是藏书阁之幸事,今日的书就送卓公子,还请卓老爷、卓公子赏脸。”
既然身份都摊开了,那就结交一二,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半老徐爹”卓静亭心中波澜起伏。云进同虽然把自己混没了,可是这儿子,实在是教导的出类拔萃。
卓静亭在外地做官,因母亲病重,告假归来。近日,母亲身体有所好转,才抽出功夫考校多时未见的儿子,哪知儿子被宅中妇人惯的不成体统,学业也是多有荒废。为了抓紧时间教导儿子,顺带联络父子感情,便带儿子来藏书阁买书。
如今,看到眼前云家小公子的举止表现,他更后悔去外地赴任没有把儿子带在身边好好教养了。
循着云树的话,转念又想:云家长辈虽然都不在了,可是家业犹在,书香知名犹存,云树又这般出类拔萃,自家不驯的渊儿与其结交,未尝不是件好事。
卓静亭想到这里,对云树和煦一笑,“云公子有意结交,是犬子之幸事,这书,却之不恭了,改日让犬子备上礼物,登门拜访。渊儿!”
刚才还皱着眉头训戒自己的父亲,转眼就替他与眼前这个少年结交了。卓维还没明白过来,只依着父亲的要求,僵硬的与行了礼。“云公子。”
云树回礼道:“能与卓公子结交,也是云树的幸事!”
云树冲铺里的伙计招招手,指指卓渊的小厮抱的书,“把书好生包起来,另外,把掌柜的叫出来。”
云树第一次来藏书阁,伙计都不认识她,但是为父母发丧之时,济阳城内外的云家管事、掌柜都到了,是见过云树的。不叫掌柜的出来,今日这送书之举,云树怕弄出来尴尬。
送走卓静亭父子后,余宏才转出来,站在云树身侧。
云树对这卓大人颇有些好感:他与父亲同朝为官,虽然是外地之官,父亲之事,他如今也必然知晓,竟然没有用异样的态度来待自己。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还会训戒儿子的无礼行为,畅意允许儿子与自己结交。单这态度,就远远好过当初的单成。
歪着脑袋,犹在思索,“我总觉得这卓家父子有些面熟,可是之前我并未见过他们,好生奇怪。”
余宏淡淡道:“他们都姓卓。”
“姓卓?姓卓有什么问题吗?”
云家人事简单,云树的父亲也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并无外宅之类的,云树在这方面的认知也很简单。
余宏看云树仍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卓清妍。”
“卓姑娘?”云树恍然,“半老徐爹”的五官,可不是与卓清妍有五分相像!“难道?卓姑娘是。。。?”云树捂住了嘴。
卓清妍的母亲谢莞娘舞女出身,粗通文墨,她在家中也是教授女儿舞蹈的,这在白树村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母女俩是十多年前迁居白树村,不事耕作,自有银钱傍身,卓清妍出落的小家碧玉一般。村中人却不知她父亲是谁。
村中也有传言说,她母女二人初到白树村的几年中,尚有一男子隔段时间会去看看,后来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云树不再看书,带着余宏,招呼掌柜的进了内间。
伙计捧上热茶,又退下去。云树开口问道:“卓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五十来岁的云掌柜与云海管家一样,都是为云家做了一辈子的事,至今坚守在第一线,为云家管理好产业。他以为小主人是不了解济阳城的情况,想要多打探些,便将卓家的情况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