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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江派人提前送回府上的信件并未提及媳妇的身世,如此秘要之事需得由他私下告之。
夫妻俩回到春风院正房,李婉听了李怀江徐徐道来之事,整个人惊诧得不回过神来。
陈封在身体里的记忆碎片,再次涌上脑海。
[婉儿……]
那原本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女将,面容逐渐清晰,是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妍姿绝质、风华绝代。
[大嫂嫂~]
画面中,她开心地展开双手朝对方扑去,奔跑间脖子上的金项圈上下颤动。
忽然,画面一转。
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语气温和地与她一同背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我家小丫头的小脑袋瓜儿就是聪明。]
[婉儿日后大了,给祖母背更多的诗。]
[好好好~]
再忽然,温馨的画面如玻璃屏幕般破碎,随之而来的是兵戎肆虐的血腥场面,那个慈爱的老太太被残忍杀害,鲜血如地狱的烈火抨击她的心脏。
[二叔,救我……二叔……]
[呜呜……二叔,申哥儿怕……]
她与同样幼小的胞弟被人夹在强有力的手臂上带走,他们拼命的哭喊求助,向那名跪在地上的男人呼喊。
再后来,她的世界变得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好像是被关进了箱子里,一个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箱子,无尽的恐惧摧残着他们弱小的心灵。
[姐姐,我怕……]
[别怕,快跑……]
她找寻一切机会,带着胞弟竭尽全力的往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身上的伤痛让她渐渐没了力气,重重地跌倒在粗硬的草地上,眼看已经往前跑去的胞弟回头,她咬牙喝道。
[跑啊,快跑……]
小小的男孩在她凄厉的怒喝下,强忍着悲伤抹着泪往前奔跑,望着胞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她再也支撑不住地眼前一黑。
脑海中破碎的记忆虽不属于她,李婉仍感受来自心口的难奈,直到有人拿来帕子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可是想起来了?”
红着眼望着身前的男人,李婉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身上。
“我感受到她很难过。”
李怀江轻揉地抚着她的背,声音低沉且温柔“都过去了。”
回想他俩穿过来的这些年里经历的种种,无不让人感憾万分。
李怀江“至少咱俩替他们改变了许多,孩子也都平安成长。”
李婉本就不是个眼皮子浅的,缓了会儿心情就平复些许,松开男人,仰头望着他。
“说到底,咱俩没少占人家的便宜。”
从最开始肆无忌惮地花着原身夫妻俩抠抠搜搜攒下来的银子钱,到现在她还占了个如此尊贵的身份。
李怀江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地道“诶,许是老天给咱俩的补偿。”
李婉有被他这话给逗笑,拭了拭眼角的残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没个正形。”
“我这不是逗我家媳妇开心嘛,天大地大在我心里媳妇最大。”
李婉嘴角微弯,不可否认有被哄到,“有些事情,需得问孙娘的,可要喊她们进来。”
李怀江点头,在她身旁坐下,“好。”
守在房门外的孙娘,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当她认出良敏的那一刻,内心激昂不迭。
想当年,敏姐姐是王妃的近侍女使,自己身上的功夫便是受了敏姐姐曾经的提点,过去了这么多年,孙娘还以为敏姐姐她已是——。
谁曾想,这十多年里敏姐姐忍辱负重,与二公子艰难地活在被受监视的日子里,如此这般还险些搭上了性命。
良敏跟着孙娘进了正房,再次双膝跪于李婉跟前,“小姐。”
李婉“别跪着了,听说你身子还未好全,需得仔细将养的。”
良敏心头激动,眼泪浸湿了脸上的面巾,“奴婢谢小姐体恤,此生能再见到主子,是奴婢的三生之幸。”
李婉看着她脸上挂着的面巾,听说她的脸遍布许多疤痕,伤疤时日长久,在当代可没那整容的法子,倒是可以试试思婳研制的面皮遮挡一二。
接下来,孙娘也老实交待自己是奉皇命来到李婉的身边,虽听说孙娘从前是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女使,可在李婉的记忆中已没有印象。
孙娘取下发髻上的一根桃木簪子,从中折断抽出藏在里头的信签,是当年他们离京前皇后派人送到她手上。
便是交待了孙娘,若李婉已知晓多年前的往事,就将信签交予她手中。
李婉展开信签细细看了上头绢绣小巧的字迹,短短几排字句,倾诉皇后对她这个妹子的挂牵,以及承诺日后恢复她的身份。
对李婉而言,是否恢复皇朝公主身份并不重要,反倒因着这一层关系,隐藏在暗处的凶险不得不让他们夫妻俩日后多加抵防。
前朝余党何其狡猾猖厥,更别提顶替她与顺子身份那两个人的谋后主使,渐渐的她似乎明白,为何李怀江这几年一直被外放不得回京。
这般也好,间接将他们一家从那风云涌动的盛京中剥离开,她可不喜凑那份皇权的热闹。
考虑到良敏的身体,李婉安排她暂时住进思婳的听雪院,方便小姑娘平日里给她将身子调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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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稹住进了兄长柏舟的羽茗院,孟管家头一日就整理好了屋子,里阁外间宽敞通亮,书案书柜上摆放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书籍。
这时,柏舟手里拿了两本诗集来到他房中,眼见小伙子怔怔地站在书案前失神。
“姑姑许是听灵儿在信中提及,特意让人给你备的,咱府上设有府学,过几日先生身子好些了,咱便一同上学。”
贺稹点头轻应了声,或许是常年孤僻的性格使然,当下面对同胞兄长仍是觉得有点陌生。
心思细腻的柏舟自然看出了贺稹的拘谨,嘴角微笑道。
“那我便不扰着你,晚些咱哥俩一块在院里用饭。”
“好。”
目送兄长离去的背影,贺稹垂眸默默地看着那两本诗集,刚动手翻了一页,敞开的房门再次袭入一抹阴影。
“姑~姑。”
李婉温婉一笑,迈步进了房中。
贺稹赶紧从书案里绕出来,却又不好意思与李婉靠得太近。
李婉回头示意身后的孙娘,就看见孙娘领着仲夏、槐夏,及几名奴仆端进来好些物饰。
除了哥儿房中摆放的文雅饰物,还有从成衣铺里挑回来的几套衣裳鞋袜。
“可是不习惯?”
看出来小伙子的拘束,李婉淡笑上前牵过小伙子粗糙的手。
贺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又不好真将手抽回来的,“还……还好。”
确实是不习惯,想他一个粗人,长这么大何时见过如此多的好物。
“姑姑知道你心里一时间总会不习惯,以往的事便不再去想了,回家了万事有我与你姑父撑着。”
李婉的这番话再次击中贺稹平寂的心潮,眼眶有些发热,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方才我已问过良娘子,说是这些年里,她私下教会你防身的功底,习文断字也是不错的,我与你姑父向来开明,若是你不喜那恩科,咱便不考。”
贺稹“姑姑,侄儿已有打算参加县试。”
李婉欣慰一笑“好,你即已有打算,姑姑替你高兴,若是课业上遇着了问题,你姑父时常也会抽时间过来考校的,你便请教于你姑父。”
贺稹再次点头,“侄儿谢姑姑与姑父。”
李婉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头看了眼在门口候着的二人,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小童及黑衣侍卫。
“日后有事便吩咐下头的人去办,别累着自己。”
那名小童极有眼色,上前向贺稹行叩拜礼“奴才见过主子。”
贺稹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小童,还没恍过神来,侍卫向他作了一揖。
“属下十六,见过主子。”
十六原是李婉身边的暗卫之一,“稹哥儿,姑姑知道你身上底子不错,日后十六便跟着你,姑姑与你姑父才放心的。”
贺稹虽不喜身边跟着人,倒也知长辈赐,不可辞的道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