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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先生回来歇了两日便着手治疗柏舟体内的病症,思婳如在长留村那会一样,跟在身旁打下手。
去除柏舟体内之毒最重要的是施针逼毒,施针期间柏舟将会经受常人难以抵御的痛苦,宛如五脏六腑被利刃活刮,考虑到小子未必能抵抗得住,罗先生先给他扎了几针致其进入昏睡的状态,虽然后面落针小子也会痛醒,却也好过清醒期间因疼痛而乱动的。
思婳眼见书才帮昏睡的柏舟除去上身的外衣,露出精瘦的身板,她才知原来柏舟这么些年来一直孱弱不堪,根根清明的肋骨纹路,比她还要细的腰身,仿佛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将他的骨头折断。
以往即使是夏季,柏舟都会比常人多穿两三件中衣,或许因为其体质较差惧寒,又或许以此掩盖自己的身子。
直到书才按罗先生的意思把柏舟的外裤除去,思婳本想退出房中避嫌,未料想罗先生却制止她退却。
“身为医者,男女之别都不该成为你关注病患的障碍,要知道医者眼中无男女。”
师父的这声训诫让思婳努力压下内心的羞耻,屏退了书才与花朝,自个留下帮师父用酒精将银针一一擦拭。
罗先生接过思婳递来的银针,找准穴位刺入了柏舟心脉位置,昏迷中的柏舟痛苦地拧紧了眉头,额头瞬间布满了细汗。
思婳不敢去看柏舟痛苦的表情,垂眸间注意到他仅剩里裤遮盖到一半的大腿处布满了大大小小新旧的瘀紫,显然是柏舟自己掐出来的。
可想而知,那些个痛苦的夜里他是如何扛过心绞腹痛的折磨,思婳的眼眶再也止不住的红了。
屋外寒风飘雪,屋内罗先生已累得汗流浃背,拔毒针法需得全神贯注,稍有差池错落一针,榻上小子的命便随之断送。
思婳用帕子替师父把额间脖梗的细汗擦拭,同时也不忘了谨记师父落针的每一处穴位,以及落针后的时长。
此时,柏舟身上已刺入密密麻麻的银针,肉眼可见密布细汗的皮肤下青筋虬露,如一条条丑陋扭曲的长虫。
银针刺入肺脉之时,昏迷中的柏舟止不住地痛苦喘息,罗先生瞅准时机往他的主心脉再落一针。
“痰盂。”
思婳眼疾手快的将备在炕边的痰盂拿起,便见罗先生半扶起柏舟朝他的后颈脉落下一针,这一针下去,柏舟忽然吐出了一大口浓黑的血水。
一股子铁锈的腥味夹裹着难闻的气味,这黑血全然有毒,罗先生眼帘微眯地撇起嘴角。
如他所料,这毒已侵入小子的肺腑,若是再晚上一年半载,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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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县衙门。
李怀江正处理着公文,魏巡检魏宏带着魔鬼般的笑声闯入他的办公地,人还没到李怀江就觉得头皮发麻。
魏宏半点没当自己是外人,见李怀江在案前忙碌,自己个便大喇喇地坐到茶台前,三两下便翻出李怀江藏起来的桔红。
嘶~
李怀江想杀人,赶紧把手中公文放下,几步上去将魏宏手中的桔红夺过。
桔红是李婉夏季时亲自为他晾晒的,统共便没有多少,“诶,谁准你碰老子的茶?有没有半分的礼数?”
魏宏眼瞅他小气巴拉那样,嘿嘿一笑“诶,我说老李啊,你也忒小气了,这么好喝的茶怎的藏起来,理应与同僚一块分享才是。”
李怀江把抢回来的桔红整颗放进茶壶中,提起一旁烧开的沸水过了两遍,眼皮子都懒得抬。
“我谢谢你,统共就剩这么点儿,还想独自泡在茶碗中不成。”
说罢,李怀江心疼地给魏宏面前的茶杯倒了泡好的的桔红,也给自己倒了杯。
魏宏讪讪然地搓着手掌心,“听说这茶是嫂夫人亲手所制,明个我也让我家夫人上你们家学两招,回头我便不必来蹭你的。”
“我呸。”李怀江真的不想给他好脸“你要脸不要脸,说得你好似少喝了。”
被淬了一脸的魏宏也不恼,继续热脸贴着冷屁股“诶,我还听说你们家寻了位前朝的举人,打算在府中开设学堂,你说咱俩这交情,若我把我家那臭小子丢你们家随学,你看可好。”
“打住!”
李怀江警惕地睨着眼前这臭不要脸的,虽然他从未见过魏家三小子,可也没少听说这小子打小被魏宏与其夫人惯得斗鸡走狗的性子。
早在半年前他便托了赵大人帮忙寻一位先生,家里的孩子近两年的课业都是他与之秋抽空辅导的,忙起来时,孩子们只能自学,为了不耽误了孩子们的课业,不得不请一名先生进府教学。
前几日,赵大人帮忙寻到的这位先生是他的族叔,身份是前朝的举人,因大盛不认前朝举子,这位赵举人一直未能寻着出路。
昨日李怀江会见了从贵州赶至的赵举人,几番交谈考校确是一位富有才学的学究,于是便将人请回府上,准备过些日子就在家中给几个孩子开课。
李怀江哼哼道“我可听说,你家魏寒从小对圣贤书不堪兴趣,别是自己家不想管,丢到我们家来霍霍,我家这小门小户也容不下魏三公子这尊大佛,再说以魏三公子的身份,万一在课堂上不学好,你说人家先生是罚还是不罚?”
“他敢不给老子好好听课!”一提到那臭小子,魏宏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昨个夫人还与他抱怨,魏寒那小子便是欠管教,再这般下去指定比他老子还要没前途。
殷氏的原话便是这般,昨个魏宏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今个再拿出来琢磨,怎得觉着夫人好像是在骂自己啊。
“呵,再有我府中学堂不打算收外男进府上课,因家中几个姑娘每日辰学都与他们的兄弟一块上堂,有个外男在,那算什么。”
魏宏听了觉得很有一番道理,只不过他今个的目的就是要说服李大人府学收了他家的小子。
“你若真想你家三小子好,怎的不把他留在京城,随了他阁老曾祖父,不比跟着外头的先生强。”
提到这,魏宏更心塞“这臭小子去年跟着他娘回了趟京城,把家中父老兄弟气得够呛,这事不提也罢了。”
去年殷氏特意带了魏寒回京便是打算把魏寒留在京中念书,怎料这小子三天打鸡斗狗的,把家中长辈气得不行。
“不过我保证只要你点头,这小子若敢在你们府上多动一根手指头,我回头立马把他手指给剁了。”
狠,还是你够狠。
“老李,你便一句话,收还是不收。”魏宏自知是个粗人,说不来李怀江那文绉绉的说词。
李怀江品了口茶,挑眉道“怎的,若我反对魏大人难道要用刀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魏宏被质得脖子一梗,郁闷地挠了挠头“诶,我说老李,咱俩同僚一栽有余,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手足交情,你便忍心看着我家小子不学无术。”
呵,这顶高帽套得好,日后谁再敢说魏宏是个没城府没心思的,他李怀江跟谁急。
要说不说,这一年多魏宏确实是李怀江最趁手的助力,如果没有魏宏宁县的建设也无法快速顺利落成,多少个日夜只要他李怀江一句话,魏宏哪怕是已经下衙回府,也会立马带人前来相助。
这份情义确实难得,再有朝中魏阁老这名保皇派,多次暗中相助帮扶于宁县的发展,若真的拒了魏宏的请求,日后怕且是会寒了魏家人的心。
李怀江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这事我回头与我家夫人商量的,府中一应事务皆是我家夫人张罗,如果她不首肯,我便是应于你,也是没用。”
魏宏见李怀江松了口,立马笑呵呵的“嫂夫人如此开明之人,肯定会答应。”
李怀江:……
从对面自信的眼神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感情魏宏夫妻俩是双管齐下做思想工作来的。
魏宏畅快地饮了杯热茶,见李怀江只手死死的摁着茶壶,笑嘿嘿地拍掉他的手“诶放放,我还没喝够呢。”
李怀江松开手,一记白眼“明个把你府上最好的茶拿到我这,我家的好茶都被你喝没了,不赔点?”
“赔赔赔,瞧瞧你那小气劲。”
魏宏正为着自家小子的事得以解决而高兴,哪怕李怀江当下提出要魏寒过来跪地磕头他也没有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