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空山寻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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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久好久不见赵士程,平日见到与他名字相关的字眼,哪怕是一个“赵”或是一个“惜”字,我都激动到不能自已。

    如今听了这些消息,我恨不能腋下生出双翼,立刻飞到他面前去,告诉他我有多么思念他。

    爹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昨夜与族中一个同姓观察使的谈话,以及他去看望赵老爷的见闻,全都详细转述与我听了。

    那位姓唐的观察使与赵老爷交情颇深,去探望赵老爷时,在赵府中也见到了赵士程,据说他本是一个月前就该返回,因在北疆受了重伤,调养一月有余,这才耽误了行程,昨日刚到府中。赵老爷年事已高,本就体弱多病的年纪,一来为国家之事操劳过度,二来赵小哥儿回城后,对其父亲态度僵硬,言语过激。他执意悔婚,不肯娶王家姑娘,这件事刺痛了赵老爷的心窝。

    又说其大哥二哥将他扣押在家中,无论怎样规劝,好说歹说都不中用,即使恐吓他要驱逐出府,与他断绝所有关系,从族谱中消名,赵小哥儿便说,除名也罢,就是不愿另娶王氏为妻。硬是把府中长辈同辈都气得发昏,赵老爷雷霆大怒,一口闷气缓不过来,旧病新病通通袭来,真是病来如山倒,医师诊断后也无力回天。其余家中族人自然也是无比震怒,不许他与外界往来,目前还关押在府中,无人探视。

    “因此,想那赵小子不得出府与你见面,才书信一封,托人交到你手中。”爹爹叹着气道,“蕙仙,你二娘没把信交给你,实际上是爹的意思。那日下着雨,本来就打湿了。虽看不清信中内容,你和他心意相通,也该能猜出他的意思。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他现在立刻脱身来娶你为妻,你就忍心随他而去,使他背叛家族,被迫成为不忠不孝、族人唾骂之辈么?”

    爹爹的语气仍然温和,却像一道无形的且坚不可摧的绳索,将我紧紧捆绑住了,又像用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使我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只能选择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从没想让他受伤,更不愿他为了我一个人被家族驱逐。我只问道:“他受了伤?他还好么?”

    爹爹摇头道:“一听此事,早就托人前去看望赵副率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赵副率是该寿终正寝的年纪,但火引子终究是因你们两人而起,爹还有何脸面去探望赵副率,只托人悄悄打探到,赵小子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他家中人不许他再与外界有所往来,正被押在祠堂内思过呢,半月内出不来的。”

    我听着越发着急,又听爹爹说他平安无事,心中担忧逐渐转化为愧疚,更无法接受这些变故。他因我去了北疆,又因我受了重伤,现在还是因我,违背他父亲的意愿,与家族中起了这么大冲突……

    “难道,真是我错了么?”

    爹爹只淡淡安微我:“在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有时候命里注定如此。你能通过努力,尽一切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却只有感情,只有那个人,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我心如刀绞,不禁落泪。收到信的那一刻,我是万分喜悦的。可听爹爹说了这些消息,赵士程虽如约而至,可他的父亲偏又生命垂危,即便没有这一变故,他的族人仍决定牺牲他的婚姻,我们真心相爱又如何?我哭着问:“难道没有两全的办法么?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再说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我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有那么困难吗?

    最终爹爹只道:“凡是都不能执迷,若迷了本心,这段回忆就不那么美好了。女儿啊,你只要记得他,记得你们曾经有过这样真挚的感情,已经足够了。陆家的婚事我们一拖再拖,不能再推辞了。”

    继母也道:“陆家虽不是皇亲国戚,到底是书香门第,务观是与你一处长大的,感情这东西,处着处着也就顺势来了。”

    我自顾自伤心,默不作声。

    爹爹又接着说:“你二娘这句话是真的。假设今日你一时如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谁也不能保证你们还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再者务观这孩子不差,你想想,他平时如何待你的?他的真心就比不上那个人么?既然不能选你爱的那一个,千万要珍惜眼前人啊。”

    我急着道:“我不嫁!”

    继母微微一皱眉,说道:“哪有这样的话,你不嫁人,难不成是在家里同我们过一辈子么?”

    这里好歹是我自己的家,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嫁人呢?我低声对爹爹说道:“若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女儿就剃了发,找间庙做姑子。”

    一语刚落,爹爹和继母都瞪着眼看我。爹爹更是气得直拍桌子:“荒唐!荒唐!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继母也气道:“竟说这些奇怪的话!哪有这样的女儿呀,你爹爹准你读书认字,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我内心委屈极了,我并不是真想削发为尼。

    继母和爹爹对我又说了无数好话,甚至也同赵家那群人一样,拿些威吓之言,劝我打消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还没来得及去见赵士程最后一面,继母已经抢先跟爹爹商议,也不许我出门半步,在家中好好思过,只等重阳节过后,就约定姨父姨娘来换定帖,选定日子下聘。

    无论我如何央求,继母等人充耳不闻,只当是我在胡搅蛮缠,并且吩咐出了迎香伺候,其余丫头妈妈都不准来我屋子内。爹爹偶尔来见我,也只是劝我宽心,又叫我将目光放长远些,既然不能改变现实,就想想未来能得到的好处,诸如此类,全是我不爱听的话。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要那些好处做什么。我只望着那张看不清一言一词的信纸,呆呆发愣。

    反复思量着纸上的内容,他会跟我说些什么呢?再把爹爹的那些话在脑中回过千遍万遍,除了叹息流泪,觉得自己没有其余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