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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邊界,神農有巢。
「元邪皇突然入侵讓大家都措手不及,缺舟前輩留下的夢幻泡影封印了佛國的通道,難以進入查探。目前也還沒收到叔父他們的消息,雖然勝絃主答應會幫忙留意……雲仔,師相已經被送回海境了,你什麼時候才會醒?」
自脫離意識之境已過了數日,但唯留下斷後的雲仔和欲星移二人至今未醒,後者被鱗族太子和夢虯孫送回海境,而前者,在岳靈休將人帶回神農有巢後,至今未有清醒的跡象。
溫皇和藥神都認為,倆人的情況不同,雲仔只是受創過重,陷入自我保護,比欲星移醒來的可能性大多了。
這也給了眾人一些希望。
不管如何,在處理魔世送來勸降訊息的繁忙之下,俏如來還是過來探望雲仔的情況。
「那日你甫卸下思能裝置,轉眼便昏迷過去,師相也失去動靜,錦煙霞姑娘差點勸不住夢虯孫……嗯?」
俏如來目光觸及身上的同心石,剛剛似乎感覺到它震動了下?
「該死的欲星移……」
嘶啞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俏如來驚喜,順手從桌上倒水遞過去。
「你醒了。」
雲仔剛恢復意識就掙扎著要坐起,俏如來連忙幫忙將人扶好,移動一下枕頭的位置,讓藥師能坐得舒服一些。
就著青年的手輕抿一口水,讓自己乾澀的喉嚨好些後,雲仔才環視周圍道「俏如來……我這是在神農有巢?」
雖然還想多喝點,但多日未進食的身體並不適合一下子灌入過量的茶水,她只能克制自己乾渴的欲望。
這房間的樣子讓她感到熟悉,自己的狀態也比想像中來的好,讓她很快猜測到自己身處的位置。
「是,原本我們打算撤退環珠樓,但岳前輩堅持將你送來此地。」俏如來接過幾乎未動的杯子,放回桌上「原來藥神前輩就是雲仔你的師尊,他說,你很快就會清醒了。」
「我不要緊。」不在意道,雲仔好奇地問「嗯?你聽過師尊的名號?」
「家父曾提過與藥神前輩有一面之緣,冥醫前輩也曾提過。」
「原來如此,我也是之後才知道原來師尊和冥醫前輩相識。」雲仔道,聽俏如來講述她昏迷時發生的事情。隨後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否有收到師相的訊息?」
她一醒來就感覺到放在薄被下的手一直緊握著。似乎從離開思能裝置後,便一直無意識的抓緊,連昏迷時都未曾打開,直到現在她才有所察覺,自己拿的究竟是什麼。
「有,從大智慧集結眾人撤退時挟帶著師相的留言。」俏如來有些黯然道,因為這代表了師叔和大智慧的融合,代表在缺舟捨命阻擋元邪皇後,如今回到浪辰臺的師相,意識要再恢復很難了。
「這就是我想說的。」雲仔把手伸出來,手指僵硬地慢慢打開「他還有救。」
——只見藥師的掌心躺著一塊小巧的鱗片,透明而晶瑩。
「雲仔!?」
他們不是沒有人試圖打開雲仔的手,但她實在握的太緊了,也就沒有人知道,原來她手裡還藏著一物。
「那個狡猾的欲星移…」雲仔臉色僵硬地道,想起那個一副要豁命犧牲自己的師相「如果肉體無恙,只要時間足夠,這片鱗片能夠重聚他散離的意識。」
她甚至不知道欲星移是什麼時候把東西放當她身上的,在以為對方悔過贖罪後,現在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九算從不排沒退路的局啊,小雲仔。
果然還是夢虯孫口中的墨魚。
*
不管如何,至少師相沒死是件好事。
「多謝你,雲仔。」俏如來欣喜道,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受到藥師的幫助了「鱗王一定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也不是我的功勞。」雲仔別過頭「重聚意識需要足夠的時間,除非我先輩再臨,否則就算是我也沒辦法立刻喚醒意識破滅的人。」
「有這個希望就很好了。」俏如來溫柔道,比起原本他們以為的,至少能確定師相一定有醒來的一天。俏如來笑道「如此,等師叔被喚醒,可就欠你一個人情了。」
雲仔聞言一僵「誰要他的人情……」
誒等等?
如果師相欠了她一次……好像,也不錯?
雲仔歪了歪頭,迎上俏如來無辜的視線,彷彿剛剛幾句話就把欲星移犧牲斷後的立場顛倒,變成她佔上風的人不是他一樣。
於是雲仔也低聲笑了。
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者似乎因裡面的景象而驚訝的頓了下腳步,復又快步走入。
「終於醒了。」鴆罌粟臉色微微放鬆,讓雲仔心中鬆了口氣,不再像剛聽到師尊進來時那麼緊張。
「師尊……」
「靜。」藥神不讓弟子開口,直接走到俏如來側身讓開的位置,伸手為雲仔把脈。
雖然早就知曉只要雲仔醒來就沒事,但仍是再做一次確認的鴆罌粟重新拿起自己的藥秤「你需要多留幾日,不準浪費我的藥材。」
「我會按時服藥的。」雲仔乖順地笑道,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師尊費力監督,她也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的。
「雲仔在這裡靜養也好,如今魔世再度入侵,並不安全。」俏如來出聲,也認為雲仔留下比較好,畢竟尚同會眾還不知雲醫與魔族有關,這時間還是避免節外生枝了,與地門一戰剛過,藥師也需要休息一陣「師相的事情不急於一時,我會向轉告夢虯孫這件事的。」
既然如此,雲仔也只好應下。
「那你告訴他,我會去海境一趟。」
「好。」俏如來笑了笑「恭喜你清醒了,錦煙霞姑娘和無心也會很高興的,請好好修養吧。」
隨後,俏如來向鴆罌粟道「多謝前輩允俏如來探望朋友,俏如來尚有事,便先告辭了。」
「請。」
目送尚同會盟主離去,雲仔才將討好的視線放在鴆罌粟身上「師尊,讓你擔心了……」
聞言,鴆罌粟立刻皺眉「你要離開?」
雲仔眨了眨眼,沒想到師尊這麼了解她。
連忙先轉移話題問起岳靈休的下落「師尊,岳大哥呢?」
「去幫助俏如來打元邪皇了。」
啊,這的確是岳大哥目前最可能做的事。
「那就算了,但是師尊,我必須離開,這是從大智慧那裡拿到的線索。」雲仔堅定地看著師尊「和閻王鬼途有關。」
鴆罌粟一怔。
見弟子的表情不似作偽,鴆罌粟道「我立刻傳訊讓他回來。」
「師尊,現在俏如來那裡戰力不足,岳大哥不適合離開,。」
「你怎麼知道戰力不足?」
「啊…」雲仔頓了一下道「地門大戰剛大戰結束,眾人必傷疲在身……」
「算了,這不重要。」鴆罌粟道,仍是反對讓弟子參與進閻王鬼途的交鋒「但只能由我或岳靈休去,你留下。」
雲仔抿了抿唇,慶幸師尊不再追究。她確實直覺的就認為不該讓岳靈休離開前線,但她無法解釋這種下意識的反應。但是她也不願意就這樣讓線索離開。
「可是師尊,真眉是閻王鬼途的人,他曾是地門的八關武佐,由我去更適合。」
「不准!」鴆罌粟抓住弟子,力道沉重的壓在雲仔心上「太危險了!你沒有和他們交手過的經驗,你不知道幽冥君……」
見師尊講到一半失聲,雲仔也大概猜到是過去發生的事情,甚至可能是造成師尊如今執著於隱居的原因。
這麼一來,其實師尊也不適合露面。雲仔已經知道閻王鬼途十分忌憚藥神,暗地裡也在追查師尊的行蹤,神農有巢的根據地不斷輾轉也是因為如此。所以為了避免師尊露出形跡引來追殺,她做為藥神之徒也最好別去,雖然知道他們兩人關係的人不多,但畢竟手法相似,要是一不小心被追查到就糟糕了。
既然如此,雲仔只好退一步「那師尊,如果岳大哥將真眉抓回來,請讓我幫忙,我有辦法知道他隱藏的所有資訊。」
思索了下,藥神覺得沒有理由阻止,便只能同意下來「好,記住,千萬小心。」
見師尊答應了,雲仔立刻傳訊息給鴉玖,讓他和岳大哥合作,追捕真眉。
當初他就是在與真眉起衝突時雙雙落入地門範圍,如今所有人的記憶回歸,相信鴉玖也收到了這份訊息,那應該能從他那裡得到目前真眉的下落。
這不只是為了師尊而追查閻王鬼途,她也想知道,為何來中原尋找娘親和她下落的鴉玖,會和閻王鬼途牽扯上。
*
果然岳靈休和鴉玖的效率非常高,不過隔日,正在翻看著《圖經本草》的雲仔就見到被五花大綁的真眉,被塞進大布袋裡扛了回來。
「姑娘,我已將人帶到,其他同行者皆死在自己的毒下。」
「辛苦了。」雲仔讓鴉玖將布袋放下,後者依言,沉默的站到雲仔身後,只是看著真眉的目光仍帶有恨意。
經過不少事後,雲仔發現自己似乎不再排斥鴉玖的聽命。
雖然他來自那個人的麾下,讓雲仔多少有些芥蒂。但鴉玖的同伴如今全軍覆沒,也是因為來到中原後被閻王鬼途纏上。已經是孤身一人的鴉玖仍保持著忠心不改,讓雲仔無法再冷言要人回去,至少,有人手幫忙還是很好用的。
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雲仔抬頭看向鴆罌粟和岳靈休。
「小鴆,果然我的消息傳出去的很快,真眉帶人上門時剛好收到鴉玖帶來的訊息,我就直接把人敲暈帶回來了。」
「既然知曉你恢復的消息已經被閻王鬼途知道了,以後出門就小心一點,別陰溝裡翻船了。」鴆罌粟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岳靈休的安危。
「放心吧。元邪皇入侵中原,這時候不是閻王鬼途出風頭的時機,也不符合他們的一貫作風。只敢偷偷派人暗殺下毒的組織,沒什麼好怕的。」岳靈休拍拍胸口讓鴆罌粟放心。他不可能放下中原的安危獨自避禍,但也不會太過輕視讓自己失覺十多年的對手。更何況,一向暗中行事的閻王鬼途,自然不希望很快引起眾人的注意,也就是說,做為目標的岳靈休和各界的領導者或軍師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雖然從另一方面來說,元邪皇比只會下毒的閻王鬼途更不安全多了。
鴆罌粟知道好友的個性,因此也不過多勉強。他轉向自己的弟子「阿雲,你說有辦法讓他開口?」
「不用開口。」雲仔道,總算是真正下定了決心「是和無我梵音差不多的術法,我直接讀取他的記憶。」
雲仔一直避免使用這方面的術法,因為她最厭惡記憶被人操縱。但事實上,她也不是沒有試過以此法救治封嬸,也以此喚醒沉睡多年的岳大哥。而在經過地門的意識之戰後,她操縱魔氣的熟練度不斷提升。如今既然有必要使用,她也不該因噎廢食,太過矯情了。
鴆罌粟和岳靈休讓開位置,讓雲仔上前靠近仍在昏迷中的真眉。
不需要讓人清醒,雲仔指尖直接抵上真眉的天靈,皮膚相觸間頓時泛起一陣綠光。雲仔闔上眼,意識在綠色光芒的連接下和真眉的大腦強行連結起來,後者的臉色漸漸泛白,大腦保存的記憶被強行突破的不適感,在本人無知覺下誠實的反應了出來。
意識之境的時間流速不同,沒過多久,鴆罌粟等人甚至覺得雲仔才剛伸出手便立即收回,而後者已經從在意識之境繞完一圈了。綠光漸漸泯滅,真眉仍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
從真眉的記憶出來,雲仔腦袋仍有些鈍痛,那是耗盡思能後尚未痊癒的後遺症,她也只能慢慢等它自己恢復。
甩了甩頭,雲仔將自己整理好的資訊緩緩道出。
真眉在地門是八關武佐,在閻王鬼途中的職位也不低,是幹部閻王十部眾之一的碧真。然而畢竟因為地門洗腦而離開一段時間,早已遠離組織中心,所知有限。此次會負責追捕天刑道者岳靈休,也是內部排擠的結果。
連手下的人手都不服空降回來的幹部,真眉可以說混得很慘了。這麼一來,雲仔覺得可以理解為何鴉玖會說那些鬼途眾死在自己的毒下了。
「真眉最多只知道,組織一直在積極開發一種藥,但面臨瓶頸的問題,所以向各界搜刮藥材和資金,投入研究。」雲仔道,同時注意師尊和岳大哥的臉色有異,直接問道「師尊知曉?」
鴆罌粟和岳靈休對視一眼,岳靈休低沉道「是亡命水。」
「閻王鬼途一直在搜尋亡命水的配方,試圖改善。」鴆罌粟臉色很不好看,但還算鎮定「他還知道什麼?」
「都不是很重要的資訊。」雲仔搖搖頭「脫離太久,他連組織最新研究成果都得不到消息。頂多剩下一些內部聯絡方式可能有用。」
「嗯……」鴆罌粟有些失望。
沒想到這道線索用處低微,幾人一片沉默,岳靈休想直接將人殺了算了。
這時,鴉玖開口「姑娘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潛入閻王鬼途打探。」
「這……」十部眾是可以以上一位的姓名做為代價而取代的,但是……
「不妥。」鴆罌粟拒絕這個提議「這條路已經嘗試過了,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雲仔沒有多言,只是向鴉玖搖頭。她從真眉的記憶大概知道了過去師尊和岳大哥等人與閻王鬼途的瓜葛,那不是一件很好說出口的事。
「或者,我們可以把人放回去。」雲仔想了想後道。
眾人皆是一愣。
「真眉是幹部,再不受重視,也必能接觸到其他重要人物,甚至是首領。」雲仔講出自己的計劃「只要掌握他的行蹤,便可調查和他見面的人,循線找出潛伏的人馬,再退一步,也能破壞他們的行動。」
所謂放長線釣大魚。
尤其,真眉為了地位,在近期必定接下許多重要任務,這更方便了他們。甚至只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閻王鬼途不只是交易藥材的地下組織,更在暗處密謀行動,相信俏如來等人也不會坐視不管。
「要抓住閻王鬼途的尾巴,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雲仔看向鴉玖「你辦得到嗎?」
「必不負姑娘所託!」一身漆黑的鴉玖單膝跪下,為雲仔肯直言命令他而感到欣喜。
不說這邊得到承認的屬下熱血沸騰著,鴆罌粟看著自己的弟子,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辦吧。」鴆罌粟道「閻王鬼途擅毒,並且不擇手段,接觸時務必要小心。」
要準備好足夠的解毒丹,至少要保證被發現時能全身而退。
「那岳大哥,我們來準備一個他任務失敗的現場。」雲仔拉著岳靈休開始行動「等他醒來,不會在記憶中發現異樣。」
本來就連組織都不認為真眉追殺岳靈休任務會成功,僅僅將他當作探路石罷了。要是全隊覆滅,只僥倖剩他一人回去也沒什麼可意外的。
就算有什麼不對勁,為了向恪命司證明自己的能力,真眉自己也會盡力掩飾撫平,遮掩自己未達成任務的無能。
事實上,雲仔沒有說的是,她消除了真眉部分的記憶,這是她著急著要抓回真眉的另一個理由。
真眉是地門殘留者中,知曉她擅長意識類術法的人。尤其他又是閻王鬼途的幹部,雲仔必須在他洩露出去前讓他忘記和她有關的一切。
否則,這將會是一件對她非常危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