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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驼摇着头,和王尧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酒店的餐厅。只见餐厅里人头攒动,挤得满满当当,就和谁家正在举行婚礼似的,看见王尧、华驼走近,顿时就有人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王先生和华医生都来了!”随着叫声,一帮陌生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纷纷殷勤地把王尧和华驼向餐厅里请。
王尧他们中午吃饭是在包厢,得走过这餐厅继续往里去,当时经过这里的时候,餐厅里也有人在吃饭,可能是他们来得比较晚,感觉还是有些冷清,哪像晚上这般热闹。
两人走进去,只见餐厅一边的墙壁上镶着块巨大的液晶屏,液晶屏前,用木板搭了个离地高约寸许的半月形台子。
此刻台子边缘摆着一圈碧绿的兰草,台上立着几个塑料的荷花荷叶造型,乍一看,那台子就像一小池塘似的。
台子中央,也就是池塘正中的位置摆着一个老大的荷花造型的蒲团,后面的液晶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正在盘膝诵经的僧人形象。
那诵经僧人下方赫然一行大字:“晦朔大师灵光一现赐福法会”。
王尧只见晦朔就坐在台子边上,手里拿着个话筒,一见王尧、华驼,他急忙站起身,笑眯眯地看了过来。王尧心道,你特么玩大发了,劳资看你怎么收场,又是赐福,又是传法的……
不过就是一没见过几天世面的家伙,劳资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有人过来引着王尧二人过去,与那晦朔坐了一桌,晦朔倒也精明,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乱叫王尧“爹娘”,只是冲他们二人笑了笑,接着看向一位后脖颈槽肉堆了几层,穿着件黑色短袖衫的大汉。
就见这大汉跟和尚似的推了个光头,偏生又在脑门心临近额头的地方留了一小撮毛,就和大号毛笔那笔芯似的,软乎乎地一嘟噜在那里耷拉着,看上去甚是可爱。
那大汉脖子上带着条大金链子,腕上一个大金表,一看就是刚刚成功不久的人士,家里全是钱,都不知道怎么去花的类型。
“于施主,贫僧就先来传法,然后再赐福,最后各位随喜就是,我这两位前辈晚上还有事,呆不了多久,我就不拖延耽搁大家的时间了。”晦朔微笑着轻声说道。
“好说、好说,钱我早就打进你账户了,既然各位都想沾沾佛光,大师又不怕辛苦,钱算什么?不就是草纸吗?关键是大师愿意是不是?这……这特么也是一场缘分是不是?你们各位说,是不是?”
那大汉听了晦朔的话,笑着大声问向周围的人。
“是!是!是!”周围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大声回应。
“于施主心向我佛,一人之力为在场诸位施主祈福,对贫僧来说,于施主才是菩萨,慈悲为怀、好善乐施,自会得佛主庇佑,事业顺遂、享福延寿、永无穷期。”
晦朔微笑拿着话筒走去了台子中央,站在那荷花蒲团边上,首先给大汉来了一段不费钱的吉祥话,众人一个个掌声雷动。
“于老板是吧?我花都江永顺,江大福的儿子,和你商量下,一会今晚这酒席我包了,给大师的钱还是你掏,也让我沾沾福气好不好?”一个清亮的声音不待晦朔接着往下说,在餐厅角落里响起。
听他朗声自我介绍,像是满世界都该知道有个江永顺、江大福似的,可王尧根本不认识这两位,完全无感,却见华驼在一边皱起了眉头,周围一众人等也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个……什么姓江的……你认识?”王尧捅了捅华股。
“听说过,家里原来倒卖粮食的,后来做了餐饮连锁,大福私房菜就是他们家开的,现在在做房地产,大福地产嘛,没听说过?花都有钱人,属于咱们认识他,他不认识咱的主儿。”华股低声介绍。
王尧听了觉得有点纳闷,怎么这姓江的和韦大发的经营路线很相似啊?姓江的有大福私房菜、大福地产,韦大发也有乐口福、大发地产,这特么就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
“这姓江的和韦大发谁有钱?”王尧心中好奇,接着问华股。
“切!韦大发哪里赶得上江家,人江家做餐饮发财的时候,韦大发在花都还没名号呢,江家是做餐饮发了以后做的房地产,韦大发那是做房地产发了以后,做的餐饮,两家根本不好比。”华股连连摇头。
“和江家比起来,韦大发就是暴发户。韦大发做工程起家的,发财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情,人江家十年前就做餐饮发财了,你有没听说过当年一个流行的俗语,乡里吃羊肉、市里喝洋酒、都里游洋界……”
“当年,下面吃喝风厉害得很,花都周围几个乡,最少有一半把乡公所大楼都给江家抵帐了,这事上过报纸、电视的,题目就叫我要钱,不要房!当时这个江永顺的爸爸江大福在电视上哭的那个伤心。”
“谁知道,突然一下子,花都兴起了拆迁,房子值钱了!江家忽悠一下子,反正是不是花都首富我不知道,但是手里的地啊,房子啊,老值钱了,也是觉着卖给别人搞开发亏了,才自己干起了房地产……”
“你咋这么熟悉的?”王尧挠了挠脑袋,感觉江大福当年是不是和华驼住了隔壁?听华驼虽然说他不认识姓江的,但介绍起来却有如数家珍的感觉。
“嗐,当年江大福那一手红焖羊肉,可是花都一绝,我吃过几次,至今都忘不掉呢,这老爷子如今发了财,也不烧菜了,他那大福私房菜的红焖羊肉比老爷子亲手做的,味道差了许多。”华驼叹息道。
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餐厅里的形势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原来那姓于的一口回绝了江永顺的提议,叫江永顺有些下不来台,就在下面叫晦朔在这群山酒店连做九天的赐福法会。
今天姓于的给了多少钱,他一律按九倍来,而且在座有一个算一个,连着九天赐福晚宴,他也全包了。
王尧聊停下来,一听这个架势,禁不住身子都抖得止不住了,自己马上就要辞职,这个头可开得太好了,晚餐不去算他,以他对晦朔的了解,这什么赐福法会,没有1万块,他指定不会答应。
连着九天加上今晚这一场,就是十万块啊,这,简直钱财滚滚进,挡都挡不住啊!没想到自己扛来的假和尚,竟是个财神爷?
这边江家少爷刚刚夸下海口,姓于的却不干了,本来他也没有和江家翻脸的想法,只是感觉今晚既然自己已经掏出钱去了,总不能叫别人抢了风头,就建议江少明天搞自己的,今晚他就不让贤了。
却没料到,这江少刁滑得紧,分明每场是和他一样的价钱,却偏偏叫出什么比他高九倍的话来,你特么一场给九分之一的价钱,人晦朔大师也得答应啊,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就太欺负人了!
你有本事,当真一场就付九倍的价钱,姓于的倒也不来和你计较,所谓崽卖爷田不心疼,你江家有钱给你造,姓于的也懒得和你去拼,可你江少这话摆明了占姓于的便宜呢,他哪里肯忍。
只见姓于的嘿嘿一笑,转过脸看向晦朔。
“晦朔大师,今天太晚了,咱俩下午说好的价钱得变一变了,您今晚这场赐福法会,不再是3万3一场,劳资变卦了,明早银行一开门,劳资给你打33万!”
我×!王尧坐在椅子上,差点没瘫下去,幸福来得太强烈了,晦朔好样的!一场法会居然叫出3万3,远远超出了王尧的预期,更叫他惊喜的还是那于老板,直接提价10倍,33万啊,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面可还有江少的297万,10天法会就是330万,我×,必须得辞职,做假和尚太有前途了,晚上交辞职报告,明天就去剃光头!王尧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听了姓于的反击,那江少倒也不是没脑子的家伙,没有跟着抬价,但现场的气氛还是被炒热了,有些姓于的朋友已经阳腔怪调说起了闲话,什么江家也就这点魄力,打嘴仗倒是一流之类的。
“我们老板有事出去了,老板说话算话,随后九天法会,297万,一分也不会少!”一个家伙代替江少开了腔。
晦朔在台上也看了出来,那江少做了缩头乌龟,再扯下去,后面就是无谓的嘴仗了,白话十天净赚330万,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没再笑吟吟地等下去,而是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我佛慈悲,初来花都,见花都的佛门信徒如此踊跃,叫贫僧真真高兴啊,于施主、江施主都是菩萨化身,甘愿为我佛舍财,我佛自然会保佑两位的家庭和睦,生意顺遂,发财享福自然绵延不断。”
“凡人求佛,所为脱不出名利二字,有人就不同意了,问贫僧,我求佛只问平安,哪里是名利了?却不知道,这平安却是最大的名利啊!一位有钱人,家财万贯,可出门就遇横祸,家财万贯又有何用?”
“还不是便宜了别人?一个穷人,每日所得只够吃喝,可他活了100多岁,却依旧没病没灾,他比别人多活出的那些岁月,每一天可不都是赚了?所以说一千、道一万,只有平安了,才能去想名利……”
晦朔嘚不嘚、嘚不嘚地开始了他那所谓赐福的法会,讲的道理也就是一些老掉牙的心灵鸡汤,只不过是从佛家的理论引发出来,倒也浅近易懂,似乎也还蕴藏着一些禅理在其中。
王尧听着晦朔在那里白话,看着餐厅里渐渐静了下来,一帮男男女女听着晦朔的话,不时会心地点着头,眼中露出崇敬的神情,不禁大是惊异。
这晦朔不过就是一个农家小子,说的也是一些浅近的道理,咋就能打动大家呢,转而一想,他忽又明白了过来,他大学学过一些心理学,知道人这玩意,其实挺有趣的,最喜欢听自己潜意识认可的道理。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人杀人放火,哪怕说的再漂亮、再好听,除非是那乱世,否则指定被人轰下台,给扭送巡捕房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承平之世,人心思定,虽然也有那想闹事的,但下意识依旧不想乱。
所以你站在台上说,大家要遵纪守法,邻里和睦,就自然契合了每个人潜意识里对于当下社会的一种认知,你便会被人认同,其实他们认同的并不是你,而是他们自己心中那早已形成的观念。
晦朔聪明的地方,就是他专捡人们早就形成共识的东西去说,譬如平安,长寿,升迁、发财……,谁都渴望,谁都把这些当做人生的理想、目标,晦朔说来说去,其实说的就是几句话。
你的人生理想很正确,你的渴望一定能实现,别着急,这些玩意轮也能轮到你,只要不做坏事,老老实实,当然还得一心向佛,迟早你就会被佛光普照,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有道理?当然有道理!你特么干坏事,被枪毙都有可能,怎么会平安、长寿?可有用?半点用也没有!王尧倒是想老老实实当个仙人,可一个月就400块,发个屁的财?只能慢慢等,拼活得长久一条路。
在这个世道,想老老实实的升迁、发财太难了,晦朔的办法是将这一切都交给菩萨,所以说了等于没说,但他穿着一身僧衣站在台上,俨然就是菩萨的代言人,就给了大家无比的希望。
这样台上台下、你心所想、他心所愿、凡尘佛国、俗世玄学在这一刻,在这酒店餐厅里,竟水 乳 交融般融合在一起,叫人感觉不到一丝的不和谐,仿佛心灵都被洗刷了似的。
晦朔说了一大段道理,所谓传法之后,就在那蒲团上盘坐下来,开始唱歌似的诵起了经文,这就是为大家祈福了。
倘若一开始在那传法之前,晦朔走上来就念经,恐怕笑话他的都有,也没人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可听了他那一段长长的心灵鸡汤,此刻再听晦朔悠扬顿挫地唱起经文,别说那些凡人,就连王尧自己也感觉到了一种洗涤心灵般宁静、安详的力量,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而起,却又叫人莫名震撼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