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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房子多半是木质的。
春秋时期金属稀缺,没有金属铆钉。所以建造房子的技术含量很高。
相传华夏的祖先,很早便发明了榫卯式的建筑方法。早到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这是一种木料间以凹凸的方式连接,从而达到建一座房子不用一根钉子的伟大发明。随着防腐工艺的提升,许多古代的建筑得以保留千年被后人究其原因。
或许榫卯结构看似简单,仅仅是凹凸部分闭合连接而已。但是,凹多少?凸多少?在房子的架构中,不同的木梁与接连处要做到计算好承重且调节好榫卯的大小便是可怕到了极致的技艺。
换言之,凹凸多少而不会影响连接处的断裂,使房子屹立百年不倒,都是匠人凭借经验的传承。
幼时的鲁班便是通过调节这榫卯的大小,既做到了维持房屋的坚固,又做到了破坏其中几个受力的关键点,让房屋达到瞬间倒塌的效果。像是后世拆除高楼,进行爆破那般。
古人难以办到,是因为计算方法、物理应用以及称重器具较为落后的原因。
鲁木虽然觉得儿子这发明没多大作用,但是孩子在木工方面的天赋令得他惊讶不已。于是,就与鲁班继续玩起了瞬间搞塌房子的游戏。
若是父子两这切磋技艺的举动,让住在他们所修建房舍内的人们知晓,怕是多半会被吓死。
鲁木毕竟见多识广,加之祖上传下的技艺尚未教给鲁班。他破坏的支点自然就少,鲁班则要多一些。当爹的常常欺负儿子,鲁班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不打算与他继续斗法。鲁木见状,急了。
或许老爹在儿子面前炫耀,享受着孩子崇拜的目光也是挺舒服的。不过,为了激发鲁班的兴趣,让儿子将来传承木匠的手艺,他便与其打赌。只要鲁班能在这游戏中超越自己,他就给对方奖励。这奖励乃是青铜所制的斧子,也就是军队执法砍头时,用的钺。
这斧子有多珍贵,鲁班又不傻。或许认为可以换糖,一直吃到老吧。于是,也就欣然接受了。
此时,父子间的战绩是,鲁木四,鲁班七。数字乃是破坏榫卯的数量,不是房屋的柱子亦或是横梁。
到了比赛时,鲁木先来,依旧是破坏了四个榫卯的支点。这回他是真放水了。随后,鲁班将房屋模型放在一张蒙着黑布的桌子上,而后学着父亲的样子破坏了三个支点。房子没有塌。鲁木眼光老辣,凭着经验便知儿子必输无疑。
随后,鲁班大喝一声:“塌!”
房子瞬间倒了。鲁木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通儿子是怎么做到的。于是,便将说好的奖励给了鲁班。鲁班接过斧头,拉着桌旁前来观战的小伙伴撒腿就跑。一溜烟便不见了。
鲁木心生疑惑。方才也没见那桌边的孩子帮鲁班摇晃桌子或是大口吹气。随后,悻悻的收拾比赛现场。当他将桌子上的黑布拉开,鲁木火冒三丈。
原来,桌子底下挖了个洞。其实也不大。
想来,鲁班早就料到了父亲会注意他的小动作。于是,这小动作便要做的高明一些。
那小洞下连接了一个铁匠鼓风时用的风囊。孩子在大喝时,一脚踩在上面,气流自下方吹起便将那房子模型弄塌了。喊声同时也将气流发出的声响完全的掩盖。
鲁木本打算好好教训鲁班一顿。教教儿子诚实守信的做人道理。然而,一个可怕的猜想自脑中一闪而过。他呆滞了许久,将那木质模型重新复盘,试着用此法将房子再度弄倒,可是他做不到。
鲁木的震惊之色难以言表。于是,把儿子寻回,问其缘由。
小孩称自己在水边与伙伴戏耍时,他们常以芦苇的杆子自河里吸出水来,然后相互吹水。
他发现力气大的孩子不仅可以吹得远,吹得准,而且还能将水吹在他脸上打得生疼。
鲁木不明其意,让儿子说人话。随后,鲁班告诉他重点是准与力度。用风囊不是一通乱吹,而是吹中关键的支点。
鲁班自认没法超越老爹便提前做了准备。在对方先拆房的时候,他仔细观察,知道若要取胜,模仿是远远不够的。
自鲁木拆下第一个榫卯时,鲁班为了不让老爹发现,暗自调整好了风囊出风口的角度。鲁木全然不知儿子的小动作。轮到鲁班时,他选择只拆其余的三处。原因很简单,来不及改变角度,瞄准也需要时间。
听完公输木与儿子的故事后,豫让亦是瞠目结舌。
风囊不就是会盟台?
戚城东门楼下的暗道其实是一间木质的房舍?
数百头猪在大火中奋力求生时,碰撞且破坏了榫卯的支点。加之,公输木改进了此法,又用瓦片在暗道上方错落有致的排列,形成一层防水以及防止泥沙下落的屋顶,而屋子坍塌时,瓦片亦会全部散落。
豫让望着默默观战的智疾。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何对土攻与火攻之法有着十足的把握。因为这一步一步的计算,已经被公输家的父子不知重复演练了多少遍?
戚城东门,冒着箭雨的晋军自废墟之上的土坡向下冲锋。周遭皆是卫军丢下的火把。战场被火光映照的异常明亮。
智错举着巨盾,护着身后的韩启章与魏驹在人群的裹挟下不得不笔直的前冲。
他原本只是想带身后两个聒噪的少年来见见世面。大抵是先找处民宅,让两位世子进去躲避,然后,让他们随行的百余侍卫大开杀戒。得了战功,自然是记在两少年的头上,仅此而已。
岂料,战局会混乱至此。
东营的大将军亲临前线,几位正收拢残兵,继续组织进攻的军官连忙将智错等百余人引入一处民舍。这里是他们不久前,强攻下来的卫人据点。暂时作为临时的指挥部。
不等智错询问或是责骂,几人便七嘴八舌的介绍起此时的战局。
“自城西、南、北三个方向,卫人皆有士卒增援。敌军以杂物、据马等物将街巷阻塞,我军难以快速攻入。”
如今的状况是,自城东攻入的晋军被卫军以一个“凹”字的阵型堵在这里。
“敌军以长枪手列阵在前,后有长殳手,院落之上更是有射手。我军寸步难行,死伤惨重。”
长殳就是在一两丈的竹子一头套上一个铜疙瘩,用于敲打。虽是粗陋,但伤敌效果极佳。
智错环视着一众军官,其中几人已经挂彩,伤口有包扎过的痕迹。他怒道:
“何故不效此法对敌?我军人数占优,你们是怕死吗?”
众军官低下头,其中一名官职较大的旅帅,托着受伤的手臂,辩解道:
“将军!非我等之过。卑下却有尝试此法,然敌军弓矢犀利,难以破防。”
智错皱了皱眉。没有护甲保护的长矛手与长殳手或许会被射杀。但他们智家的子弟乃是精锐,大半都有木质的复合甲装备。普通弓箭难以致命,于是,智错骂道:
“尔等便是蠢货吗?不会放箭还击吗?”
这时,一支流矢自屋顶的茅草射入。诸人皆是一惊,拔剑举盾。
箭矢已经被卸去了力道,“当啷”一声击在了火塘边的石地上。那受伤的旅帅一只手将箭矢捡起,递到智错面前,说道:
“将军请看!此箭头乃是金石所制。”
智错是知道卫人装备了不少的铜制箭头,而看到对方递来的箭头居然是黑色的。这奇异的金属,令得他陡然一惊,心中暗想:
“这他妈的是铁。卫人什么时候和楚国人搭上关系了?宗主不是说楚国不参与的吗?”
晋国也在突破冶铁的技术,智错清楚的知道楚国目前是百炼钢技术的掌控者。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嘴角抽搐。
莫非,上了楚国人的当?
他回了回神,道:
“箭矢再利,为何不以甲士持盾戈迎战?”
在短兵相接时,尤其是突破长枪如林的阵型。只要能以坚硬的战甲或是盾牌挡下第一轮的捅刺,近身后便是砍瓜切菜的碾压。
毕竟,肉搏战,长武器是发挥不出效果的。完全抵不过短戈与盾牌的搭配。智错跟着智疾那么久,这一点他早已烂熟于心。
“将军!敌军...敌军...有战车。”
那军官结巴的回答。智错终于算是明白了,大军迟迟无法突破的真正缘由。
卫军每每在晋军组织盾牌手突破时,便会撤开据马,战车杀出。那恐怖的情景,不用说也知道结局。由于,废墟的阻隔,晋人的战车派不上用场。他们完全落了下风。因此,晋军才会与卫人一个一个的民舍,打起了巷战。双方只能借着房舍作为据点,无限的拉锯争夺。
脑海里将当下的战局描绘出来。智错心头寒意凛然。
“妈的!这不是奇袭!分明就是坑杀。”
奇袭的效果也只是在初时,后来因军纪涣散,晋军失去了最佳的时机。显然,卫军已经做出了有效的反应与还击。
晋军当下的处境,便是源源不断的将士卒送入这块由民舍与卫军构筑的瓮城中来送死。
想到这里,智错扬起手来,逐个指向一众军官里复伤的几人:
“此事必须告知疾帅。你等护着韩、魏世子先行回营禀报。”
两位初上战场的少年不悦了。魏驹道:
“本公子不回去。卫人还没见到,若是回去还不被人笑死。”
韩启章道:
“将军您呢?”
智错将那流矢递给韩启章,在少年的肩头拍了拍,正色道:
“公子聪慧过人,将此物一定交与疾帅。我前线将士之存亡,皆系于此。”
魏驹对他的无礼甚是不满,冷哼了一声。只听对方声如洪钟的吼道:
“本将不退,其余人若敢退却一步。卒长斩偏长,偏长斩两长,两长斩伍长...”
前来护主的韩、魏百余甲士闻声后,无不色变。显然智错是在对他们说:
“你们回不去了。留下乖乖听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这之前有军法队宣读过军令,若是百人从前线明目张胆的撤下去,其余的士卒看到后,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那是致命的。
这时,桀骜不驯的魏驹也没有反驳。少年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韩启章手中的箭矢。那黑色的箭头是什么,他比会都清楚。魏家与姬舟买卖铁矿石的生意,作为世子的魏驹已然是知道的。
复杂的心情令得少年的面色惊疑不定。
“奸险小人!”
他心中暗骂公子舟,明明两家约定的是共享冶炼工艺。
此时,楚国人以百炼钢的技艺铸剑,并将铁剑作为贵重的礼物送与别国的诸侯以及公卿。晋人也曾效仿此法锻打铸剑,可其中的奥妙始终不得,更是铸不出坚韧而锋利的铁剑。
卫军的装备提升皆是拜王诩那风箱加热的方法以及吸铁石去除杂质的奇思妙想。
随后,韩启章与魏驹在几名受伤军官的保护下朝着原路返回。这时,便有传令兵大喊:
“军情急报!速速让道。”
前线的晋军士卒以为这些人是回营向大帅禀明军情的斥候,看着他们多人受伤也就纷纷挪让道路。不少小军官也跟着大喊,督促部下不要延误军情传递。
这一喊,出事了。
废墟两侧的卫军弓箭手怎会放过此等良机?城下的战况,他们是看到的,又岂会放韩启章等人安然离去。
箭雨簌簌而下,立时朝着韩启章等人的方向飞去。那些受伤的军官举盾抵挡,狼狈不堪。其中,许多人的腿部皆是中箭,随后倒下痛苦的呻吟。一时间,他们被压制在城东侧的废墟脚下,动弹不得。
此时,一辆卫军的战车呼啸着冲开街道上的晋军士卒,朝着韩启章等人的方向杀了过去。那战车的冲力极大,晋军士卒能感受得到地面在微微颤抖。闪躲之余,听见一声大喝:
“尔等休走!”
许多人以为那声音是对自己在喊,惊慌之余,不免觉得奇怪。
待到那战车冲到废墟堆下,看他如何调转马头?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于是,晋人也都纷纷避让。等待对方停下来后,一举将其砍成肉泥。
就当战车的黑影离开街道两侧诸人疑惑的目光时,他们才陡然发现那不是一辆战车,而是一辆载货的马车。更离谱的是,负责勾刺与射箭的车左车右亦是没有,马车上独有一名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