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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火龙岗后,诸人不由得的沾染了些许匪气。禽滑厘近日来,每天乐此不疲的审讯那帮被俘的匪徒。王诩让他去询问那些人的家庭情况。他却总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如,山寨里的规矩是什么?平日里他们是如何劫道的?大当家的老婆叫压寨夫人,那头目与喽啰的老婆叫什么?这帮女人在一起会不会也排个座次等等。
王诩着实无语,还好他对墨翟的工作一早便有了安排,这才没让墨翟跟着禽滑厘一同沉沦。在云梦时,墨翟就对王诩给的那些设计图纸垂涎三尺。那时,苦无机会尝试,心痒难耐。如今到了荧泽,终于是等到了放飞自我的时刻。
他立时开启废寝忘食的工作模式。由于没有带学馆里的弟子前来,木工活只好从头教起。他起早贪黑的组织人手制造纺纱车与织机的零部件,然后再亲自组装。这几日,木弓、云梯、水车也陆续做了出来。墨翟乐此不疲。禁军里部分军士如今也有了木工的手艺。
孙武的日子则十分悠闲。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在寨子里走走,监工几个禁军卒长加强寨子的防御。冬季天干物燥,容易失火。他担心匪徒前来烧山报复。于是,命士卒们将山丘上的树木全部砍伐,在山寨外围又筑起了一圈原木围墙。为此,王诩还与他争执,关于水土流失导致山体滑坡的可能。孙武嫌他聒噪便动手招呼,王诩只好找阿季寻求庇护。
如今,阿季成为了后勤部长。每日不是组织下人们洗衣做饭,便是领着他们打理药圃。这三十名仆婢被阿季调教的,既会包扎上药,懂得处理伤口,又会下厨做饭,色香味美。每日的生活极有规律。王诩除了帮忙研磨药粉与阿季聊聊天,也没其他的事情可做。
卫戴与他的小队则搞起了谍报工作。常在荧泽的小村子与黑龙潭出没,收集关于匪寇的情报。一去就是几天,更是见不到人影。
据说那日离开的五百匪众,因内讧已经解散。只有一百多人盘踞在村庄附近的一处的小山寨中。他们强攻下了一座几十人的小山寨,将里面的土匪全部收编。目前荧泽的土匪势力最大的不过百余人。昔日火龙岗与黑龙潭的两大势力如今皆已沦为了二流势力。
诸人似乎都有自己忙碌的事情。相比之下,王诩觉得自己完全是个闲人。
没到荧泽之前,他原本打算推倒古城的残垣断壁,以此为材料,在荧泽重新筑起一座一里的小城。然后,让孙武负责打仗,收编土匪充作劳力。他再把封邑里的百姓发动起来,大搞经济建设。墨翟出使晋国与齐国,联系外援。禽滑厘留下发展墨门的势力。
然而,晋国的内乱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赵无恤想必是被围困在了晋阳,生死不明。墨翟出使赵地恐有危险。若是出使齐国,不拿孙武的兵书做见面礼,显然一本《道德经》是不够的。联系外援,得到国际上的认可是姬兰举事的关键。如今的形势,诡异莫测,他一时间陷入窘境,不知如何破了这僵局。
且将国际问题先放下,不去考虑。可一年内招募两千士卒,训在出一支悍勇的军队。这是他对姬兰的承诺。现在土匪剿灭了,他到哪儿里去招兵买马?两千人不是个小数目。有一万人口的云梦都做不到,他这区区百户的村子又如何完成得了这艰巨的任务呢?
来到荧泽的第十天,还有两日便是腊月了。王诩终于按捺不住每日无所事事的状态。他急于改变。
这日辰时用过早饭,禁军没有操练。火龙岗的山寨中,召开了一场高层的管理会议。除了孙武等人的参与,还有卫戴与五位禁军卒长。
众人进入山寨的大厅后,被一张圆形的木桌以及半米多高的椅子所吸引。墨翟与阿季搀扶着孙武来到桌椅旁边开始炫耀起来。
“孙爷爷!这都是我做的?您看看,怎么样?这木桌可是上了三次土漆。光亮的可以照出人影来,当铜镜用亦是没有问题。”
墨翟一边自夸,一边摸着那光洁的桌面。孙武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久后,当老人看到那同样光滑的木椅时,不禁皱起眉来。
“这是何物?”
“椅子啊!诩兄教我做的。说是坐起来很舒服且很有派头。”
孙武不明所以的站在椅子前,墨翟与阿季正要扶他坐下。老人扬起手,一个巴掌便将墨翟打翻在木桌上。随后,破口大骂。
“不知廉耻!”
姗姗来迟的王诩看到这一幕,不觉皱起眉来。不仅是孙武恼怒,就连卫戴与五位禁军的卒长亦是面有厉色。墨翟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无辜的看着王诩。像是在说:
“这是你出的主意,为什么受伤的人却是我?呜呜呜...”
差点没哭出来。
王诩十分不解,挠了挠头。这坐椅子与无耻有什么关系?阿季更是一脸懵逼。为了给墨翟解围,耿直的少女赶忙坐在木椅上证明给大家看。坐椅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随后,孙武与众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小阿季!快起来。老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别跟着胡闹。”
孙武的声音压得很低,还不停的给阿季使着眼色。
多日的相处,几个晚辈中,孙武最看重的便是阿季。老人还称要收阿季为徒,将一身的本事传授与她。培养出一位大周朝的女将军。众人眼红不已。王诩不服与他争辩,于是脑袋被孙武当木鱼来敲。
他们这些后辈,无论是谁犯错,孙武都是出其不意的一巴掌向后脑勺招呼而去。唯独不打阿季。若是卫戴与禽滑厘敢犯错,孙武出手更狠。很多次他们被打得差点断片。
阿季很懂事,听了孙武的话,立马站起身来。孙武指着木椅,对着看热闹的几名军官喝道:
“去!把这些腌臜的东西给老夫烧了。”
王诩一听,急了。
“呃...是不是哪里误会了?别介。你们不用,留给我啊。那可是涂了生漆的椅子,很贵的。”
王诩欲哭无泪。心爱的椅子就在他面前被人丢了出去。然后,一帮士卒各种打砸,椅子瞬间变成了柴火。墨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避开孙武来到王诩的身边,小声耳语起来。
“诩兄!小弟可能知道孙爷爷为何要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没有...内裤。”
墨翟的回答让王诩犹遭雷劈。
过去,他与阿季一直过着野人般的生活。两人很少与外界接触,因此阿季的生活习惯被他影响着。少女认为他们与旁人没有区别。自从结实了墨翟与禽滑厘,王诩将现代人的生活习惯同样带入到他们的生活之中。习惯成自然,所以没人觉得坐椅子有什么不雅的。
然而,王诩确实不知古人是没有内裤穿的。因此,才会习惯跪坐。一来,为了防止走光。二来,跪坐时双腿并拢,衣袍的下摆也长,所以腚下不会透风。不想,仅仅是坐椅子的小事在孙武等人的眼中却是极大的耻辱。
随后,一帮人犹如罚站般围在那张木桌周围。王诩无奈的收回惊愕的目光,将一张羊皮地图摊在木桌上,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
“荧泽古城必须重建。既然城墙还在,那筑城的石料便省去了。只需要蒸发五百劳役,在开春前新城便能筑好。有了城池的保护,流匪便不足为惧。坊市先以土木建筑为主,待到百姓安居,再逐步改建...”
搞城市规划,王诩驾轻就熟。他口沫横飞的说着,手指不停的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众人听得认真,偶尔点点头表示认可。
“不可!迂腐至极。”
孙武打断了他的话,捋着胡须,鄙视的看了王诩一眼。
“为何不可?”
“哎!荧泽为何百年来总遭战祸?你想过没有?”
众人皆是迷惑的表情,纷纷向孙武看去,希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能做出合理解释。孙武撩起袍袖,手指点在地图中央。在荧泽古城方圆九里的地方画了个圆圈。
“此处乃平原,周围无险可守,适于列阵厮杀。因此,每遇战事都会将此处作为决战之地。若是在此筑城,除了北方戚城可做策应。东边空虚难以御敌。西有淇水,南有黄河,两水阻隔之下这里便是孤城。没有一万兵马屯驻,城是守不住的。筑城不过是徒费钱粮罢了。”
孙武的话引来一众武夫的认可。他们以军事的眼光来评判筑城的价值本是无可厚非的。然而,王诩是以商业的价值来判断筑城的价值。交通若是不便,那经济是很难发展起来。
“只是一里的城池,又有谁会攻击这里呢?”
“无知!晋国内乱。若是越、齐两国出兵伐晋,皆有可能途径此地。不顾百姓存亡,如何安治一方?”
没想到第一个计划就被孙武否决了。王诩有些语塞,不服气的问道:
“那您老有何高见?”
“在火龙岗筑城。凭借土丘之险。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有两千驻军,可敌两万而不败。”
“这一里多的土原如何筑城?树木被砍伐殆尽,雨水过多山体便会滑坡。你到底懂不懂啊?万一城墙坍塌,如何防守?”
显然不是孙武一人不懂。大家都不懂。
如果在火龙岗筑城,将来势必没有外商愿意来此贸易。仅凭这一点,王诩打从心底否定孙武的意见。他也懒得去解释水土流失的严重性。
言语愤慨。见无人回应,他不耐烦的说道:
“这样吧。投票。”
当看到阿季怯生生的将小手举起的时候,王诩是彻底的绝望了。现在的大当家非孙武莫属。所有人唯他马首是瞻,而王诩已经沦为摆设。
“靠!”
王诩咬了咬牙。
“好吧。就听孙老的。”
随后,又开始讨论起流匪的安置问题。他迅速的切换着心情。很快便进入了口若悬河的状态。
“很简单。翟兄已经准备好了云梯。刚好木弓也可拿出去实战测试一番。攻城拔寨轻而易举。我的意思是让孙老指挥,将周围的山头全部剿灭。切记少杀人。筑城需要劳力。”
“不可!”
孙武又开始反对。王诩双手撑在木桌上,气得直喘气。
“又怎么了?”
“第一,老夫年纪大了,不愿亲临战场。这大冬天的,太冷!”
这样的理由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果然是小瞧了孙武的厚脸皮。亏得一帮人如此的崇拜他。
王诩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只听孙武又道:
“第二,你那木弓的用法尚未训练士卒。他们不习惯便会失了准头。不宜用于战场。”
“第三,云梯到底能负重几人,尚不得知。万一攻城时,断了。影响士气。”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王诩暴跳如雷。
“老头!你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处处针对我。一会儿,我架起云梯爬给你看。至于那木弓,有本事你拿竹弓与我比上一比。看谁射的远。敢不敢?”
“射的远有个屁用。要射的准才可杀敌。”
孙武的咬文爵字将王诩推到崩溃的边缘。他压下心中的怒火,走到孙武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老人摇了摇头,悠然自若的伸出两根手指。王诩咬牙切齿的怒道:
“你别太过分啊!”
话音未落。孙武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王诩一把抓住孙武的手,将第三根手指摁了下去。
“好!答应你。无耻。”
众人不明白,他们在笔画什么。
“孙老答应啦。我们继续。”
随后,他的安排顺风顺水,孙武再无任何的反对意见。
在王诩的计划中,孙武负责扫平流匪。卫戴排查封邑百姓与流匪之间隐藏的关系。然后,挑出良民分地分田,以此拉拢人心。俘获的匪徒由禁军看管负责筑城的工作,进行劳动改造。他们的家人会被安置在织坊内,通过劳动维持生计。而子女则会被送往学馆进行教育,学习谋生的技能。如此一来,将这些手中沾血的歹徒分割管理,完全控制。
王诩将办学与教学的重任交给了墨翟。之前他们墨家三兄弟就筹备着在荧泽将墨门的势力发展起来。如今,有少司马的官职再加卫侯的征兵令。挂起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便名正言顺。王诩私自改动了征兵的年限,将十三岁以上的少年强制收入墨门。让禽滑厘教授他们武艺。
散会后,墨翟与禽滑厘将王诩拦住,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们很好奇王诩与孙武之间的小秘密。随后,墨翟挑着眉毛,抢先问道:
“诩兄!什么意思?”
“没什么。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什么?”
王诩握住墨翟的两根手指,没好气的说道:
“送他两条内裤。”
就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他捂着胸口离开了大厅。此时大厅外,等候的阿季笑盈盈的凑到他身旁,挽起王诩的胳膊,笑道:
“孙爷爷是没酒喝了吧?良人打算送他两坛酒?”
王诩摸了摸自己傻老婆的脑袋,叹了口气。
“哎!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