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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老宅在望京路上,这里原是民国时裴家先辈在动荡时期任新政府财政司司长时的公馆,后来先辈幸得审时度势迁居国外,才幸免遭遇后时浩劫,之后裴老爷子的父亲带领妻儿回国,创立裴氏。
车子驶入大门,温南书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宅了,下车,裴煜似乎看出他在出神。
“你放心,方玲不会来的。”
裴煜从后备箱拎出两个礼盒,一个递给温南书:“我说了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不会了。”
温南书心里杂索,拎过裴煜递给他的,才反应过来来的时候他倒是把这个忘记了。
一楼雁回南厅里,基本上人都已经到齐了,裴砚夫妻、裴琢、宋杨孙时晨这些裴煜要好的太子 | 党,还有几家裴家的远方叔伯,带着裴煜的堂兄堂妹。
裴砚的夫人方雪正端着佣人切好的水果过来:
“裴煜南书来了啊,坐,就等你们了。裴琢,南书来了,上去请老爷子下来吧。”
宋杨孙时晨就不说了,看见温南书肯来眼睛里都是惊讶,很快就上前打了招呼。
两个堂妹看见偶像有些激动的压抑着自己,其他各家叔伯夫妻都耳闻裴煜前阵子离婚的事,他们原本就看不起温南书,更没想到温南书离婚去当了戏子竟然还能出现在家宴,但看着裴煜亲自接人过来,都表面客气了两句。
沙发上他们一辈的堂兄裴泷,放下茶杯站起来了。
“南书,我看了你前一段时间演的戏,现在可是火了,公司那些个小女孩到处都是讨论你们几个的。”
说话的是裴泷,温南书轻淡一笑:“运气好。”
“我听说你在里面演的是个配角?演员就是太累,娱乐圈又脏,抛头露面也不赚不了几个钱,哪有在家当裴煜的太太舒心?现在火的明星都是一阵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气了,堂哥可不是说你,但你怎么着也是裴煜的人,以后万一,传出去是个过气演员,不是给裴家丢人。”
温南书微微皱眉,还没说话,一旁裴煜就开口了:
“裴泷,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出去。”
“裴煜,你...”厅里所有人都听着裴煜的不悦,沙发上的堂妹笑出声,裴泷的脸色尴尬一会:“你怎么跟你堂哥说话呢!”
一帮仰仗着裴氏鼻息的寄生虫,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也配跟他置喙?
裴煜心底不屑,拉着温南书上楼,冷声道:“堂哥,你是不是忘了,温南书是我太太,有我裴煜捧着他,他永远也不会过气。”
裴煜说完才看了他一眼,裴煜眉眼倨傲,是天生便拥有他们这些旁支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起点与天赋从出生便养在骨子里的。
同样姓裴,人比人气死人,他们不是离婚了吗?现在装什么夫妻深情。裴泷脸色由红到青,实在难看。
楼梯上,温南书推开了裴煜的手:“我们已经离婚,我不是你太太了。”
裴煜脚步一顿,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太太这个称呼?”
俩人还没有接着往下说,裴琢陪着老爷子正好出来准备下楼,刚好迎面看见他们。
老爷子拄着鲸骨拐杖,一身暗纹唐装,一看见温南书就招呼着让他过来。
“我跟南书说会话,你们先下去。”
老爷子发话,裴琢和裴煜都只好下楼,在二楼南侧的小客厅里,只剩下老爷子和温南书两个人。
“最近身体恢复怎么样?按时去医院复查了吗?”
温南书扶着老爷子走到窗边:“我已经好多了爷爷,恢复的好,医生都说我没事了。”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叹道:“没事能瘦成这样?你是净捡好听的来哄我这个老头子。...唉,也怪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温哥华,少管你们的事,电话里你这孩子都报喜不报忧,我还以为裴煜那小子肯收心了,没想到他、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那么对你....!混账!”
骨杖火霆地顿在地板,裴老爷子瞪眼,要是裴煜在场,估计拐杖就直接伦上去了。
“爷爷,我没事了,我跟裴煜也....,”
“爷爷知道,你们离婚了。可裴煜不愿意放手,他想要跟你复婚,你不想复了。”
温南书说不出话:“...对不起,爷爷...”
“傻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爷爷不知道这些年你在裴家是这么过的,当初带你来裴家,爷爷也不是把你当成童养媳的。你当初是那些孩子里最优秀的,你有能力,性子谦逊而不奴颜屈膝,这些年做他裴煜的夫人是委屈你了。”
温南书眼底忽而热热的,当年裴爷爷拉着他的手,他十六岁,将他带进裴家,读报纸时偶尔也跟他像祖孙那般聊天,教他人最忌妄自菲薄。
“南书,裴煜是爷爷看着长大的,你知道我溺爱他,那小子也被我、裴砚和裴琢教坏了,他心里只有商场上那一套,如何去爱一个人,我们都没教过他。他一桩桩犯下这么大的错,你在他身上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如今不原谅他也是应该的。”
老爷子长叹一声:“但爷爷心里也知道,裴煜是离不开你了,你没见裴煜那几个月找不到你的样子,我在气头上把他打的爬都爬不起来也要去找你,背着我到处动关系,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找不到你跟失心疯似的。”
温南书垂眸,声音有点哑:“...爷爷,我有时候看不懂裴煜究竟想要什么,以前我能给他的都给了,如今,我也拿不出别的了…”
“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把裴煜放在心里头疼爱,是裴煜他不懂得珍惜。”
裴老爷子顿了一会,拍了拍温南书的手:“其实爷爷今天叫你来,也是豁出这张老脸,想你能再给裴煜一个机会,爷爷不会看错的,裴煜那个混账小子经历过这些之后,是真的想痛改前非,但痛得让他好好吃一番苦头。以前是你受苦,现在换成他,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觉得他知道错了,改了,爷爷今天跟你保证,这份选择权也在你。”
裴老爷子自知今天的开口是份为难,他做出承诺:“爷爷给你这份底气,无论日后你跟裴煜还有没有缘分,家宴爷爷都等着你。要是往后裴煜那小子再敢犯浑一次,你就打电话告诉爷爷,爷爷给你安排。爷爷是老了,但让裴煜往后都不可能再跟你碰面,还是做的到的。”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温南书撇开头眨了眨眼睛,忍掉眼眶心底的泛起湿意。
裴老爷子自然看见了,人老了就愈发容易心疼孙辈,温南书来的时候没穿外套,衬衫扎进西裤里,腰瘦的跟一张纸似的。
一个好好的孩子,来的时候温逊谦和,怎么才结婚几年,就让他家那小子硬生生折磨成这样了呢,冤债啊。
裴老爷子明天要启程回温哥华,一场家宴吃的欢和热闹,孙时晨和宋杨他们惯会逗老爷子开心,小时候也经常来老宅玩,敬酒时的顽皮话把老爷子哄得笑得红光满面。
到宴席快结束时,宋杨提议道:“好久没听裴煜弹琴了啊,今天气氛这么好,又好不容易回老宅,要不裴哥赏给我们一个一饱耳福的机会?我们也跟着老爷子的福气享受享受这高待遇。”
这么一提,老爷子也看过来。
他都多久没弹过琴了,裴煜抬手要去打宋杨,裴琢在一旁笑:“裴煜,爷爷想听,你还不快去?算起来是好久没听过裴煜弹琴了,还是小时候可爱,走,爸,咱们回厅里,听现在咱们大裴总弹琴的机会可是千金难求,就您有面儿。”
老爷子笑骂了裴琢一句,裴煜见状,只好起身。
老宅的雁南厅西侧就摆放着一架钢琴,本来是放在琴房的,后来因为他们各自都从老宅搬出来,老宅逐渐空置,这架价格不菲的钢琴便被搬到了楼下成了装饰的艺术品,有专人定期上门保养。
温南书的目光从裴煜坐在那架钢琴前的时,微微一缩。
裴煜已经很多年不摸琴了,小时候学钢琴是因为他的母亲喜欢,后来母亲病故,父亲去世,弹琴就成了他的一种隐晦地只有自己懂得的、将无可诉人的情绪宣泄的方式,成了他的软弱下,唯一短暂的慰藉。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架钢琴就渐渐蒙了灰尘,他不再需要用弹琴去宣泄,裴煜抬起眼眸,他眼底的目光落在与众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温南书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的开始呢?
大概是从他十四岁那年,那年年初他有了温南书,那个少年小心地倾听他、陪伴他,爱他疼他,他因自卑总是话很少,但眼底眉梢一看见他时,皆是藏不住的温柔的欣喜。
自那年开始,他所有从不曾与任何人说的残缺不安与恐惧害怕,都被那个少年一一抚慰平整,无论他犯了多少错,他都挖出一颗心来疼了他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