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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温南书洗完澡吃了药,拿毛巾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净。
他手里拿着那份秦卿卿留下《陛下》拍摄企划案,在角色白离垢备注一栏写有:有舞蹈功底优选。
那两个字似乎一下子唤回温南书幼年的记忆,年末福利院在社会慈善资助下举办文艺汇演,院长第一次给他们请来了专业的舞蹈老师。
福利院大院的水泥地简陋,跳舞的老师却好像能发光,他心驰神往,在夜里悄悄的学,月色和蝉鸣是最安静的观众。
他太久不跳舞了,思绪沉浸,魏思言的电话就来了。
“南书!我听与彤说裴煜去找你了?!你没事吧?你在哪呢?!”
“…我没事,他已经走了。”温南书看了一眼窗外夜沉,加了一句:“让我骂走了。”
魏思言称怪:“你还会骂人?你骂裴煜?”
温南书无奈:“他要我搬回君庭去住,如果不是看我急了,行李都要让他派人搬走了。”
魏思言呵笑了一声:“还真是裴煜的个性,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温南书想起了上午的裴煜,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大抵在裴煜心中痛的多深他不去想,他许久不曾见过裴煜哭的那样伤心,竟一时心里如也探进一双手掌攥住了。
“他说他后悔了,想弥补我,想重新开始这些吧,可我真的累了,也怕了。”
温南书去掉了头发上湿漉漉的毛巾,:“现在一提到回裴家,回到那个地方,我好像都会毛骨悚然似的。我不想再等裴煜一等一整晚,也不想看方玲脸色。我不想为裴煜而活了,这些年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过得毫无意义的日子。”
他鲜少说这么多,魏思言默言听着,
“…以前我总是害怕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一次次被丢下…,现在都好像回到了原点,这次我不再期待终点有人,…我想换一条路,重新走过。”
在他过往的二十七年里,曾还有一个家的时光已经在记忆里短暂地模糊不清了,他一路走来,父母、姑妈、裴煜,他们都一次次放开他丢下他,他谨小慎微的走,可四方八面而来,没有一条路的尽头处肯有人为他伸出一双带他回家的手。
他不想再如飘零无依的雪花,期盼落在别人肩头,唯独贪恋的那一点暖,也成了最后于己消融的代价。
温南书给秦卿卿发了信息,秦卿卿意料之中,约下周一让他来中谊签合约,把公司的地址发给了他。
深夜,山中静谧清冷,不远处的路灯昏黄的林道上,裴煜的车落了月霜,还没走。
裴煜就坐在车里,他从上午被温南书赶出来就一只在车里没走,他不敢走,他怕他今天一来,温南书就会躲他躲得要半夜搬走。
他不能接受再找不到温南书了,那滋味能把人吃个精光,裴煜苦笑,大概就是尸首异处也差不多了吧。
夜晚只有林间沙沙叶响和鸟啼,从这里抬头,裴煜刚好能望见民宿温南书的房间还亮着灯,裴煜皱起眉,看过一眼表,已经十点半了,温南书怎么还没睡?
难道他真的在收拾行李?
裴煜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发动车子在民宿周围饶了一圈,确定下山的路能开车的只有刚才那一条,他才稍微安心了一点,这偏僻山路,不开车绝对走不了。
温南书正把明天要做的事写好便签,突然桌上的手机一响,竟然是裴煜发来的短信。
“南书,你是饿了吗?”
“你想吃什么?”
温南书无语地看着短信,裴煜他到底要做什么?从前是他恬不知耻的喜欢,一厢情愿的纠缠,现在他放手了,裴煜要做舍不得的那一套了?
温南书不想回复,他把手机锁屏放在桌上,专心写起明天要为民宿准备的东西。
可不一会就忽而又一条信息跳出来,还是裴煜发来的。
“你等我,我给你送。”
裴煜看温南书的房间一直没关灯,他现在脑子里好像全都是在医院里温南书不忍入目的身体,因为消炎液而吃不下饭。
他得慢慢养回来,他得把他的温南书一点点养回到健健康康的。可都深夜十一点了,裴煜开车到山下,芙林镇沿街的商铺饭馆基本上都关门了。
芙林镇好多路连路灯也没有,裴煜开车在镇子上找了半天,才终于让他找到一家正准备收摊的馄饨店。
混沌摊的老板摆在外面的桌子都收了,跟他摆摆手:“已经关门了,不卖了。”
“你混沌多少钱一碗?我着急,我付五倍的钱,十倍也行。”
裴煜找这么半天,心里还生怕他下山这一会温南书就走了。
老板是个朴实的芙林镇汉子,闻言还“咔”的一声把简易桌子折叠架在腋下,看都不看他:“不卖就是不卖,…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城里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有钱去别的地方吃,我这儿关门了就是不卖。”
裴煜哪里被怼过,也急了:“我说你会不会做生意?有钱不赚,我就要一碗,能费你多大时间,你就说多少人工费吧,我全赔你。”
“老林,咋还吵上了?”
小饭馆的门帘撩开,走出来一个端着盆的孕妇,她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脚步有些笨拙。
“哎呀,你咋出来了,夜里有风,让你别收拾。”老板当下搁下了桌子去扶他的妻子坐下,“他要买混沌,咱不卖了,回去让你早点歇会。”
裴煜本来还有些火气,看见这一幕,心里就好像一下被浇了场旧时冷雨,涩的不是滋味。他也这样心疼过温南书吗?他记得温南书有一年让他拿皮带抽的在医院高烧了三天三夜,血凛子一道一道,他也疼的走不了路吗?他去医院扶过他走路吗?
老板娘朝他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们确实不卖了,炉火都熄了,想吃明天再来吧。”
裴煜下车了,说:“能不能麻烦老板就给我做一碗?…我老婆生病了,我前段时间一直没有陪他,现在就想让他先别饿着,别的店都关门了,只有您家了。”
老板娘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女人,一听裴煜说他老婆病了,就催促身旁的丈夫去给人下一碗好了。
“你也是个疼老婆的,难为你大晚上还跑出来,我们家的馄饨都是我们两口自己炖的鸡汤煮的,生病吃了补身体。”
老板娘随口一说,裴煜却听得跟喉咙到心里像卡住了一根生疼的刺鲠,直疼到心肝里,回不出话。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下好了,老板没好脸色地往裴煜手里一递:“打包盒免费,馄饨七块钱。”
裴煜正准备付钱,往口袋一摸,才突然发现他昨天半夜走的太急,钱夹忘记带了。
老板瞧他动作一停,眉一挑:“穿的人模人样,不会大半夜讹碗混沌吧,”老板把打包好的馄饨袋子一收,去搀扶他老婆:“我们回去,你饿不饿,这碗回去给咱闺女吃。”
“…你等等,!”
裴煜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干脆把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给老板,去拿过老板手里的馄饨:“这表给你了,当馄饨钱,谢了。”
七位数的江诗丹顿就这么换了一碗馄饨,裴煜眼睛不眨,拿上就开车急匆匆地往民宿赶,到云月之栖的时候他看见温南书的房间灯还亮着,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把车停好,拎着馄饨走到民宿楼下。
温南书把明天客人预定的花束配色和需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他最近吃的少,常常容易饿,他吃了两块面包,手机就亮起,是裴煜的短信。
“睡了吗,我给你买了馄饨,下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