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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将呼之欲出的眼泪憋回去。
然而还是隐隐有种根本无法控制的趋势。
她试图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淡自然些,只是开口时,还是微微带着点沙哑:“陈忌。”
“嗯。”
“能开一下车窗吗?空调感觉有些闷,想吹吹风……”她胡乱扯了个借口。
只是语气之中微不可查的哽咽,还是难逃陈忌的耳朵。
男人偏头淡淡扫她一眼,薄唇抿成平直一线。
他没多问,直接将敞篷开了。
车子到了十字岔道口时拐了个弯,偏离了周芙记忆中回家的路线,一路驶向一环外的环山车道。
夜风卷着绿林间草木土壤的清新,一阵阵扑面而来。
周芙拧眉努力睁眼迎着风,将眸眶中的湿意强行带走。
车子绕着盘山车道直直上到山顶,最终停在探出几米长的观星台上。
往下望是万丈深渊,抬眸又是星星点点。
两个极端,却意外地碰撞出最惊艳的美感。
四周一片静谧,只剩悠扬蝉鸣。
两人默契地靠着座椅后背,微仰着头。
深渊似是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陈忌磁沉的嗓音在这夜色中显得尤为磨耳,语气淡淡,听起来只是在介绍着寻常见闻:“今天工作日,又是这个点,没什么人,往常,要是换做周末,人应该挺多的,夜里能看星星,再熬几个小时,还能看到日出。”
陈忌不是什么浪漫的人,甚至对浪漫过敏。
一切文艺风雅的事情好像都与他扯不上任何关系。
今塘绚烂的烟花礼下,他也只会满不在意说一句“许个屁的愿,又不会实现。”。
周芙没法想象他看星星看日出的样子。
她平静地问:“你……经常来看吗?”
陈忌面无表情舔了下唇,喉结上下滑动,眼神仍旧睨着闪烁星空,淡淡回她:“没来过。”
“陆明舶常来,听他说的。”
听他说了很多年,但他一次都没来过。
他单独过的时间太长了,并不希望有更多的地方,留下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
所以这些年的大多数时间,陈忌都过着几点一线的生活。
反正日子还长,又不是活不久,其他新鲜的地方,总有机会,能两个人一块来吧。
山顶夜里湿气重,温度也低,两人安安静静呆了会儿,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最后是周芙冷不丁来了几个喷嚏,才打破了这半个多小时的寂静。
她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几个喷嚏之后,眼眶红红鼻尖也红红。
两人哪怕中间分别了八年,陈忌对她此刻这个模样还是记忆犹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周芙下意识用手捂上小半张脸,一下一下吸着鼻子。
陈忌随即抽了几张纸巾,侧头俯身到她面前,伸手将她那捂着脸的手拿开:“别捂着。”
“你别凑那么近,我刚打完喷嚏,肯定会脏……”周芙小声嘀咕,柔软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脏个屁。”陈忌凉凉讽她一句,手上动作却是温柔轻缓的,握着她手腕将她手拿开之后,另一边手拿着纸巾覆上去,替她轻捏了两下鼻子之后,淡声道:“吹。”
周芙:“……”
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有些想笑。
陈忌懒懒掀了掀眼皮子,往她微弯的杏仁眼上扫了一下后,视线又重新回到下面:“快点儿。”
“噢。”周芙听话地照做。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体会过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
几张纸巾弄完,他随手再抽了几张,继续方才的动作。
明明就这点小事,她完全可以自己做,可陈忌就是习惯性替她做。
半点儿没有嫌弃的意思。
周芙老老实实微仰着头,面上一脸平静地享受着他自然而然的照顾,心脏却跳得飞快。
全数弄完之后,陈忌垂眸淡定地处理着手上几团纸巾,随口问她:“你那些药,以前天天喝的那些,多久没喝了?”
“啊?”周芙抿了下唇,似是在回想,“噢,有一段时间了……”
她答得模棱两可。
“一段时间是多久?”陈忌严谨的眼神扫过来。
周芙总觉得莫名有种在办公室被他改图的紧张感:“就,可能几年吧。”
准确来说,从今塘回北临之后就没再喝过了。
她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己从前喝的是什么药,没人替她惦记也没人再管她这些事,没这个条件。
陈忌没再多问,只随手把车顶重新关上,而后将车发动:“山里太凉了,上来的时候也没准备,先回家,日出有机会再看。”
“好。”周芙乖巧地点点头,答应得很平静,不再像从前那样,会表现出明显的失落,会坚持,会央着他,用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磨人,来达到自己的小目的。
似乎对于任何突如其来的改变都接收得十分坦然,不再有多少明显的个人情绪。
小心翼翼的,没了脾气。
可看在陈忌心里头却不是滋味,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下周五傍晚下班吃完饭之后,带上外套,买点零食,再带你来看,隔天正好也不上班,看完了回家能接着补觉,不会那么累。”
他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和计划,而非虚无缥缈的改天有机会。
周芙偏过头,眸光亮亮地看着他,脸上的欣喜掩藏得十分差劲:“好呀。”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并非只有眼前,不一定非要急着把事情全堆在一块做完。
至少还有下周。
晚上回到家,周芙坐在地毯上抱着咕噜玩了一阵后,就被陈忌催着洗澡睡觉。
等洗完澡吹好头发,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重新摸出手机时,才发现凌路雨和申城阳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又聊了99+的消息。
周芙心虚地冒了个泡,被凌路雨一顿强烈谴责之后,话题又重新绕回了她和陈忌身上。
凌路雨坚持认为,陈忌对周芙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他都这样了,要还不是喜欢你,我把申城阳的头拧下来给你俩当球踢。】
周芙:【……】
申城阳:【倒也不必如此。】
大抵是由于这些年的经历,周芙如今并没有从前那般自信。
十几岁时候的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忌搭在院子里的秋千,就是特地给她搭的,会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穿白裙子在秋千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那会儿的她有那个自信和底气。
和现在截然不同。
也正是因为这样巨大的差别,哪怕可以确认,他从前或许真的喜欢过自己,也并不觉得,他会继续喜欢现在的自己。
毕竟如今的她,和过去相比,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凌路雨的性子直接,索性建议道:【要不你直接问他得了,两个闷骚凑到一块,放不出一个响屁。】
周芙:【……】
周芙犹犹豫豫:【我不敢……我觉得我和他现在这样的生活和关系,其实就已经挺好的了,我怕万一,他要是对我没有别的心思,单纯只是不想看到我和那样的人相亲结婚,做做好事拉我一把,结果我还那么贪心,对他甚至还想要有感情上的需求,惹他讨厌了,那岂不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她经历过那毫无交集的八年,太难捱了,与其重新回到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那还不如就当个能天天见面的普通朋友。
凌路雨只说:【那难道你还想再错过八年吗?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八年。要是他真对你没意思,往后总会碰到喜欢的,以你的性格,最后也会是离婚收场,躲着他不愿意再打扰,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普通朋友,反正到最后都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如试试看。】
这一夜,周芙又一次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凌路雨那句“还想再错过八年吗,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八年”。
夜里,咕噜睡过一觉后又精神地跑到周芙房门前,试图跳起来开门把手。
周芙自打搬进来,就没反锁过房门。
哪怕陈忌几次三番提醒,她也没当回事。
打心底里对他无比信任。
咕噜试了几次,还当真被它开了进来。
小家伙轻车熟路窜到周芙床边,一下跳上来,钻到她怀中撒娇。
周芙正好睡不着,索性将它一把抱起来,下床趿上拖鞋出了卧室。
路过客厅时,陈忌仍旧如意料中那般,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休息。
周芙觉得还挺奇妙的,他好像对沙发情有独钟。
印象中,在她搬进来的这么长时间里,就没见他回房间睡过觉。
她这些年睡眠质量很差,虽说和他住到一块之后,心境放松了许多,入睡得没那么困难了,不过因为才开始断药没多久,还没那么快适应,夜里便容易醒。
醒来了就习惯性出去倒水喝,结果每回出去,不论是几点,都能在沙发上见到陈忌。
偶尔是醒着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状态。
只是每每等她从厨房倒完水出来后,又总能懒懒地坐起身来,半掀着眼皮同她打声招呼,或者陪她随意说两句话,打打游戏什么的。
而今晚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周芙抱着咕噜去了趟厨房,出来时,陈忌又同往常一样,已经半睁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手指头拧着,眼神睨着厨房的方向,像是在等她出来一般。
周芙也下意识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随后便听他问:“又睡不着了?”
“有睡一小会儿。”她随口答,“后来醒了。”
陈忌摸过手机:“那打游戏?”
“不了吧,我坐会儿就好。”周芙觉得,他看起来似乎还很困,并不是真的想打游戏,好像只是为了替她消磨睡不着的时间。
陈忌:“不无聊?”
“还好。”
男人放下手机,单手枕在后脑勺,重新躺了回去,眼睛却始终没闭上,随意看着不远处的她。
周芙以为他重新睡过去了,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来漫无目的地刷着。
没过一会儿,屏幕上方忽然弹出条热门推送。
是她之前为了查资料时,随手下载的论坛软件推的消息。
周芙鲜少用,这会儿无意点进去,发现这论坛里头还细分了好几个区块。
不止有学术区块,影音区块,还有社会民生,情感互动等。
她下意识点进情感互动区块。
一时间,整个页面立刻被各色各样的情感问题所充斥。
周芙随意扫了眼,有问大家都是怎么找到对象的,还有问在图书馆如何搭讪心动男嘉宾的。
论坛的流量似乎不小,问题一经发出,下面立刻就有不少人跟帖回复。
周芙先前为了下载资料,创建过账号,这会儿无需登陆就能评论和回帖。
想了想,她咬着唇,鬼使神差地点到发帖界面,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问题一字一句打了上去。
我一个朋友最近忽然和多年前的心动对象重新遇到了,原本以为对方早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结果没想到不仅记得,在生活上还特别体贴主动地关照了,求问一下大家,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啊?
网友:【两人以前谈过吗?】
周芙:【没有……】
网友:【多年不见,一见到就主动关照?小心是传|销,没准想拉你进去呢,我一个远方表姐就是这么被拐走的,到现在人都还没找回来。太可恶了这些人,就知道从熟人下手。】
周芙:……
周芙:【应该不是……对方有正经工作。】
网友:【那怕是想借钱吧?多的是这种八百年一声招呼不打,一找来张口就是借钱。】
周芙:【也不是,对方条件还挺好的,反正不差钱。】
网友:【你朋友是女方,对方是男的吧?】
周芙:【对。】
网友:【那肯定就是想骗炮了,这种男的多了去了,估计多年不见图个新鲜,正好又是当初喜欢自己的迷妹,觉得好钓,你让你朋友注意点,有钱男的最喜欢玩儿小女孩儿了,玩儿完之后踹了再找新的,想让他负责,门儿都没有。】
周芙:【……主要是我这个朋友,就是女方,她被家里逼着相亲,相亲对象条件一般,然后这个男的就直接和她扯证了,不过到现在也没有那个什么……】
网友:【???我觉得我的世界颠覆了,你是说,一个有钱的条件不错的男的,主动体贴关照,一话不说领证,完事还不强求女方上床?】
网友:【我觉得只有这几种可能性1、是gay骗婚。2、男的那方面不行。3、那就只剩下太喜欢了。当成宝贝喜欢,疼着护着不舍得碰,你朋友估计还是个没开窍的。嘶,不过这种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偏向于4,这人根本不存在,一定是你编的!嫉妒使我双眼滴血!】
周芙一瞬间紧张得忘记该如何呼吸。
那就只剩下太喜欢了。
太喜欢……
第一周周一,是周芙这批实习生进公司满一个月的日子。
临近中午下班的时间,几个人手机上纷纷收到了工资进账的短信。
按照陈忌先前临时加的码,每人一个半月工资,再加上这一个月下来各种大大小小的补助,总金额不算小,个个脸上神采奕奕。
周芙正看着短信上的数字,下一秒,陈忌的微信弹了进来。
她打开来瞧了眼,是条转账消息。
金额两万。
她早上刚上过称,距离刚搬到陈忌那边时,已经长胖了四斤。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奖金。
她掏出计算机算了算,最后又给陈忌转回两万五过去。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周芙:【一半的共同财产,加上伙食费和生活费。】
她并不想白吃白喝占尽他便宜。
哪怕不论怎么算,她都是占便宜的那个。
陈忌:【……行。】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陈忌忽然从餐桌上起身回了卧室。
片刻后,拖了个小行李箱出来。
周芙眨了下眼:“你要去出差吗?”
陈忌没吭声,直接将行李箱打开,放平在地上,随后将箱子里的证件,不紧不慢一本接一本地掏出来,摆到周芙桌前。
周芙:“?”
陈忌嗓音淡淡,满不在意地给她数着:“房产证,这套房的,这个是那天带你去的那个别墅的,还有这个,是三环边上那栋,等小长假的时候带你过去住两天,还有这些,不太记得都是哪了,反正就是北临还有隔壁几个市的,我约个时间,带你去做个公证。”
周芙被他一下接一下的弄得有些懵:“?”
陈忌还在往外掏:“另外这些,是一些存折啊信托啊什么卡之类的,密码都一样,一会儿发你微信上,其余的就是浮沉的那些有的没的,时间我也约了,到时候去办个手续。还有这些零零碎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的是陆天山,噢就是我北临那个亲爹给的,反正七七八八的我也懒得管,以后正好都你来管了。”
周芙皱了皱眉,不解问:“……什么意思啊?”
陈忌坦荡荡:“财产啊,共同财产,你不是已经给我分了你的?那我肯定也不能占你便宜。”
“……”周芙张了张嘴,她那点东西,和他这些比,压根儿就不能摆到一块相提并论好吗,周芙摆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的给你。”
并不是要他也把自己的拿出来分的意思。
陈忌眉梢扬了下,不以为意道:“我也是啊,我和你一个意思,不行?只许你算得那么清楚?”
周芙:“……”
周五傍晚下了班,按照陈忌先前说好的,今晚要一块去观星台等日出。
两人先回了趟家,陈忌拿了两件外套和薄毯到车上,再带周芙去超市采购今晚在山上要吃的零食。
周芙仍旧如之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一旁,什么都不敢拿不敢买。
陈忌垂眸扫她一眼,淡淡说:“多挑点儿,我不够吃。”
周芙顺口接了句:“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吃零食吗?”
陈忌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你怎么这么小气?”
周芙:“?”
陈忌:“不就多吃点儿你的共同财产,这么不舍得?”
周芙:“……?”
最后在陈忌的不停加塞下,购物车又堆了满满一座小山。
临去山上前,陆明舶打了电话过来,陈忌正开着车,直接按了外放。
陆明舶:“忌哥,今晚兄弟几个组了局,出来聚聚呗,都多久没一块吃过饭了?”
陈忌一话没说就开口拒绝:“去不了,晚上有事儿。”
陆明舶很懂,语气十分暧昧:“你晚上有没有事儿我能不知道?浮沉外务这块都是我在负责,你又不喜欢应酬的,怕是陪老婆吧?”
一旁的周芙不自在地舔了下唇,紧着手心,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昂,不行?”陈忌面不改色,竟直接当着周芙的面应着。
陆明舶那边似乎是将手机塞给身旁的许思甜了,女孩儿熟悉的嗓音很快从音响处传来:“粥粥你在旁边吗?!我是许思甜!晚上来吃饭吗?就我一个女的,可太无聊了,你一块来呗?”
周芙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许思甜联系了,此刻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差点掉眼泪,忙扭头看向陈忌,似是在征求他同意。
男人正开着车,目视前方,余光瞥见她的动静,习惯性纵容:“看你,我随便。”
周芙弯了下唇,忙对许思甜说:“好呀,我们一会儿过去。”
陈忌偏头扫她一眼:“日出不看了?”
“下周五吧?好不好,太阳又不会丢。”
她少见的,又会开始向他提要求了。
陈忌不经意地扯了下唇角:“行吧。”
反正他们还有无数个下周。
晚上一块吃饭的,大多是陈忌从前在今塘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陈忌这个人脾气虽然差,可是对待朋友是真义气,自己发达了也不忘替朋友拉一把,一伙人跟着他干,各自发挥特长,这些年都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都是兜里有不少钱的主,约的地点自然也不会差。
几个人直接包了一整层,除了吃饭之外,各色各样的娱乐设备层出不穷。
两人一进到厅内,就见许思甜立刻放下手中的台球杆,丢下正费尽心思教她打台球的陆明舶,风一样往周芙跟前冲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七八年不见,抱在一块哭哭啼啼半点没有生疏的感觉。
与其说来吃饭,更不如说来叙旧。
两个人凑在一块,饭菜没吃几口,话倒是说了几箩筐。
男人们也懒得管她们,几个人围在台球桌边打起球来。
许思甜抱了会儿周芙,随口说:“你可太瘦了,骨头都硌到我了,我要是能和你一样瘦就好了,也省得我成天看着晚饭不能吃,干饿着减肥。”
周芙笑了下:“你这样是刚好的,我这种容易生病,所以我最近也在努力增肥,小有成效,已经重了四斤了!”
许思甜暧昧地扫她一眼:“我听陆明舶提过,陈忌可真行,把你养得真不错,一个月就能养回四斤。”
周芙脸颊烫了烫:“……”
许思甜继续说:“我这样不行,看着还行,其实还是偏重了,得再瘦点才好,陆明舶那个傻逼就喜欢瘦子。”
周芙抿了下唇,不自觉瞧了眼如今的许思甜。
其实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有些地方,似乎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小变化。
比如她从前是干净清爽的高马尾,最看不惯周之晴那种带着羊毛卷的披肩发。
可如今的头发,却和从前的周之晴有些相似。
不止是头发,还有各种各样细小的地方,似乎都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不过这些既视感也只是闪过一瞬,很快便被抛到脑后。
台球桌那边,陆明舶冲许思甜招了下手,许思甜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拿了包烟倒了杯酒给他送过去,送完东西后,两人还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
周芙对于他们的短暂记忆还停留在八年前,大家还在今塘附中读高一的时候,一时有些没法接受这样大尺度的成年人时间。
一瞬间的小举动,看得她面红耳赤。
待许思甜回到身边,见周芙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干嘛?我和他都在一起好几年了,接个吻很正常的,你以为还未成年啊。”
“你和陈忌该不会连亲都没亲过吧……?”许思甜见她这副反应,睁大眼,不可思议道。
别说亲了,他俩连手都没牵过,说到底连恋爱都没谈过,压根就不是情侣……周芙尴尬地咬了下唇,忙扯开话题:“那个,你和陆明舶后来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
许思甜睫毛扇了下,摆摆手:“哎呀,也没什么,就是他之前和周之晴在一起,结果被人家甩了好几次,后来有一次被甩了之后,人家好几个月都不愿意和他复合,好像是有新男朋友了,让他别再纠缠,他就跟受了多重的情伤似的,天天买醉,正好在我勤工俭学的那个酒店,我记得那时候,他每天来喝酒,起码喝了有大半个月吧,反正一来一去的,就在一起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许思甜表情不太自在,似乎回忆也并不是很愉悦。
周芙没再细问,喝了口果汁。
就听见许思甜忽然感叹道:“粥粥,我好羡慕你。”
“嗯?”
“你们都分开八年了,陈忌对你都从没变过,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重视你,一找到你,就迫不及待带你把证领了。”许思甜低下头,喝了口酒,“我和陆明舶在一块这么久了,前段时间我爸妈催婚,我和他提了几次,每次都被他打着哈哈几句话敷衍了事,渣男。”
周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她和陈忌之间的婚姻,其实也不是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至少,不是因为感情的水到渠成才修成的正果。
她甚至都不知道陈忌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若非要说羡慕,她更羡慕她,毕竟她和喜欢的人早早就在一起了,没有什么错过的八年。
“能被一个人从一而终拼了命地喜欢着,该是件多么幸运地事啊。”许思甜忽然冒出了句。
周芙怔了怔,还是打算说句实话:“其实,我和陈忌之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没谈恋爱,他也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结婚的……”
“你都不知道陈忌有多喜欢你。”许思甜把酒一口闷了,后劲上了头,情绪也开始浓烈起来,“你不知道你刚走那会儿,他有多颓,打从你走之后就没再来过学校。”
“后来陆明舶着急了,找到他家去,就听苏奶奶说,陈忌没日没夜坐在你从前住的那间卧房里,烟一包接一包抽,酒一箱接一箱喝,跟不要命似的,谁劝都不好使。”
“后来,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就是半个多月之后,你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我问你要不要替你找一下陈忌,你说不用了,不过事后我想了想,还是让陆明舶去和陈忌说了声。”许思甜看着周芙,“那是你走之后,我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陈忌,他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把手机借他一下,他想把你那通电话的录音弄出来,我就把手机给他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回学校上学了,每天来得最早的那一个永远是他,一个人坐在第一桌,插着耳机玩命地埋头写卷子。”
“有次陆明舶犯贱,趁陈忌午休的时候,偷偷摘了他耳机听了里边的内容,被陈忌狠狠地打了一顿。”许思甜幸灾乐祸地笑了下,问周芙,“你知道陈忌耳机里放的是什么吗?”
周芙摇摇头:“什么歌吗?”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什么歌呢。”许思甜顿了顿,“后来陆明舶和我说,是你打来的那通电话的录音,里面全是你的声音。”
“在今塘的时候,他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趟北临,后来又忽然总往英国跑,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芙摇摇头,这会儿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我听陆明舶说,有两年,陈忌怎么都找不到你,然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有个发小去英国读书了,估计以为你也跟着去了,所以总往英国跑。”
许思甜说完,又不想让气氛变得这么僵,开了句玩笑:“谁能想到啊,陈忌顶着张渣男脸,居然还是个恋爱脑,这种行为难道不该是陆明舶那种丑东西才应该做的吗?”
周芙努力扯了下唇角,却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晚上陈忌开车回家,周芙坐在副座上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男人冷不丁来了句:“见个许思甜就感动成这样?还抱在一块儿哭,你当初刚见我的时候,怎么不哭?”
“哭了。”周芙平静地开口,“没让你看见。”
陈忌忽然噤了声,片刻后,又说:“那难道不是被辣哭的?你可真行。”
周芙忽地偏过头去:“所以那些菜都是你送的吧?”
陈忌:“……”
后半程,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狭小的车内,空气忽然安静。
到家之后,周芙兀自回了卧室。
陈忌心里头不知为何,莫名起了些烦躁。
从抽屉里摸出包许久没在这家里抽过的烟,想了想,又顺手带了瓶酒,出了门。
到了小区楼底时,给周芙发了条消息:【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先睡,一会儿回来。】
似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会有什么状况,陈忌也没敢走远,就只是回到停车场里头,坐到车上,开了半边车门,一边抽烟一边喝酒。
其实找到周芙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再这样颓过,可不知为什么,今晚看到陆明舶和许思甜两人相亲相爱凑到一块的时候,那种莫名的烦躁意味便更盛。
要是没有这八年,他和周芙也会像他们一样很快就走到一起吧?那他也不至于羡慕别人。
周芙是洗完澡出来后才看到陈忌的消息的。
距离他出门,大概也过去了半个小时。
或许是某种默契使然,周芙总觉得他这趟出门,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沙发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去哪了?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吗?】
陈忌那边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烟也抽了小半包,这会儿面色微沉着,可见到周芙消息时,还是很快给她回了过去:【你都多大人了,该不会还不敢一个人呆在家吧?】
周芙:【……】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索性直接顺着他的话说:【嗯……那你能早点儿回来吗?】
陈忌轻叹一口气:【等着。】
他随意将剩下的酒和烟全数留在车里,孤零零一个人坐上电梯回了家。
手刚搭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开门。
周芙便一下从里头将门打开。
陈忌眉梢扬了扬:“等我呢?”
周芙没否认:“嗯,等你。”
男人没进门,只定定站在门外。
周芙瞧了眼:“为什么不进来?”
“抽了点烟,味儿还没散。”
“噢……”周芙舔了下唇,仰头看向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陈忌下意识蹙起眉头,生怕她说出什么要搬家要辞职,等等一系列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到的话:“什么事?”
“就是……”周芙咬了下唇,手心攥得紧紧的,“就是我说,既然我们都已经结婚了嘛……要不,就,走个流程,谈谈恋爱什么的?你说怎么样?”
陈忌表情怔了一瞬,然而也仅是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那你这么说,既然要谈恋爱,总得有个人追一下吧?该走的流程不都得走一走,不是吗?”
周芙点点头:“也对。”
她想了想:“那要不,我追你一下吧?”
她小心翼翼抬睫睨着他:“是你之前说我可以追你的……”
“嗯,我又没说什么,你怂什么啊?”陈忌懒洋洋地偏着头应了句。
周芙紧张地抿了下唇:“反正我就是和你说一下。”
陈忌十分大度地点点头:“行吧,你追吧,我反正也管不了你。”
周芙:“……”
“我就提醒你一句啊。”陈忌故弄玄虚地顿了顿,“我这个人呢,还挺难追的。”
周芙乖巧地点头,表示理解:“嗯,那我努努力,尽量让你满意点。”
陈忌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那你打算怎么追?”
周芙努力思考了一下:“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昨天有上网查了一下攻略,嗯……或者,你有什么建议吗?一般追人要怎么追啊?”
陈忌啧了声:“你这是要我透题啊?”
周芙鼓了下腮:“行个方便呗?”
陈忌傲慢地梗着脖子:“那我哪知道,我又没追过人。”
他想了想,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不过我看陆明舶他们一般都是,接吻什么的。”
周芙张了张嘴,紧张得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刚、刚追就接吻啊……?”
陈忌一本正经道:“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刚见面就上床的还一大堆呢。”
周芙:“……”
周芙这会儿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那我……”
陈忌挑了下眉:“你不是说要追?”
周芙点点头。
陈忌:“这点面子都拉不下来?”
周芙深吸一口气,忽然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双手攥在他手臂上:“那你低头准备一下吧。”
陈忌:“?”
周芙佯装淡定道:“我打算亲你了,你稍稍配合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