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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易文翰在看笔记,吉时则是在网上看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分别是乔川进行本土化改编,用以暗示现实案件的《尼罗河上的惨案》、《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ABC谋杀案》。
接近零点,吉时终于在最后一本《ABC谋杀案》中找到了一根线头。
“哥,第四起案件,乔川用甲乙丙分别对应ABC,而实际上,阿婆的原著中还有一个D,也就是第四个人,而乔川的笔记中,虚构的案件里也有一个‘丁’,一个不在计划中,却机缘巧合下出现的人。”
吉时说话的工夫,易文翰已经把笔记翻到了相应的页码,读出了吉时说的那一段。
这一次的系列案件精彩完美,犯案的人设计精巧,推理的我遇强则强。要说有什么东西破坏了这一切的完美,那就是胡啸的死。
说好的路人甲乙丙,死掉三个就够了,可偏偏有个胡啸混进来,他又跟“丁”扯不上关系,实在多余。
不过说到底,破坏这个完美,制造这个路人丁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如果不是我质疑要把胡啸这个坏蛋找过来旁听推理,卞小山和李裕珏也就不必要杀死他。
我之所以找胡啸来,本意是有他在,可以见证我的推理,让那些人无法对我不利,也无法更改我的推理。没想到非但没能达成我的最初目的,还搞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路人丁,一个不符合条件的多余死者。
希望卢昶他们能够找到胡啸跟“丁”的某种关联,把他定义为路人丁。我相信只要肯找,哪怕是牵强了一些,也能找得到。毕竟胡啸的关系网复杂,又是美国人的狗腿子。
没办法,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愿卢昶也是。
总之,我在北城的侦探故事到此为止,尚城,我来了。
“没错,胡啸就是丁,一个游离于诡计之外的人物,”吉时兴奋地说,“会不会这就是乔川在影射那第十一个人?”
“总不会那个人姓丁,或者排行老四吧?”易文翰觉得就算是这样,仍旧是大海捞针。
“这个丁或者是D不只是指示某个人,还可能是某个地方,中的ABC就是这样,既代表谋杀地点,是地点的名称首个字母,也是被害者姓名的首个字母。”
“你的意思是既然查人是大海捞针,不如先查地点试试看?”易文翰觉得希望不太渺茫了。
“是的,万一乔川是在暗示地点呢?他一直被软禁着,一定希望获救,如果这本笔记能够先于他离开筒子楼,被有心人发现,说不定就能根据这个D或者是‘丁’的暗示找到他。”
易文翰想了想,猜测着说:“如果是地点,那么所有带‘丁’和‘四’字的街道场所,或者是丁字路口都有可能。范围还是很大。”
吉时摆手,调皮地眨了眨左眼,含笑说:“查现在尚城地图肯定不行,得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旧地图。而且这个工作这么费时费力,根本无需咱们来做。”
易文翰微笑摇头,拨通了傅熙喆的电话。
这一晚,吉时和易文翰暂时休息,傅熙喆却要召集人手加班加点了。他接到这个任务后非常兴奋,只要是能够帮他证明清白,他义无反顾,义不容辞。仿佛这个线索给他了,他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自己身上的嫌疑就会又增添几分。
清晨7点,吉时被易文翰的微信叫醒。易文翰发来一张扫描的旧地图,是放大的局部,显示街道名称是四海路,路边一栋建筑被重点圈画出来,上面显示是一家餐厅,叫经纬西餐厅。
吉时正疑惑,这西餐厅有何特别,易文翰又发来一张地图。这一次的地图更加老旧,下面竟然标注是民国20年绘制。地图还是局部放大,还是四海路的那一段,周围建筑有所变化,但不变的是那栋经纬西餐厅。只不过那时候那里还不是西餐厅,而是美租界,地图上显示那里是美国人的别墅。
“这家西餐厅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吉时发语音。
易文翰也回复语音:“你放大看看,民国20年那栋建筑下方的标注。”
吉时乍看上去,那个小方块下面的确有像是两个点似的小图案,一开始他并未注意,还以为是老旧的地图被弄脏了。经过易文翰的提醒,他点开原图放大。
虽然是扫描文件,虽然老地图有些斑驳,但是放大后吉时很容易辨别,那根本不是两个点,而是两个字母,而字母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圆点,也就是D?D。
“这是,是人名缩写?”吉时马上发语音向易文翰寻求确认。
“这是当时美国领事的家,他的豪华别墅,这位美国领事全名德里克?戴维斯,英文名缩写正好就是D?D。乔川当年在尚城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侦探,少不了跟外国人打交道,他知道这位领事的名字和住处不足为奇。”
吉时又一次感叹乔川在笔记中隐匿信息的能耐,“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最后一个案件,乔川要改编,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被囚禁的地方正好就在四海路,位于曾经的美租界,靠近美国领事D?D的别墅。这样一来,就是地点和人物都对应上了。”
“70年的地图上,西餐厅斜后方有个方块,那里曾经就是个筒子楼。我刚看过,那里现在是小区,二十年前建成的,应该有回迁户。”易文翰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的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能够找到曾经在筒子楼里居住过的老人,问问乔川当年的情况。
“在哪见?”吉时发完微信便马上起床穿衣,迫不及待地奔向曾经禁锢乔川的地方。
从笔记到筒子楼,他们一直在追随着乔川这个传奇人物的轨迹,如今,乔川的故事和眼下的连环命案汇成了一个焦点,吉时有预感,他们距离真相仅有一门之隔,找到钥匙就能开门。
20年房龄的老小区里如今居住的老人很多,俨然已经成了养老社区。一大早,小区里遛弯打太极的老人很多,目标太多,吉时和易文翰都不知道该从哪一位着手去问了。
“这些叔叔阿姨们都挺忙的,”吉时瞄准了不远处凉亭里逗弄自己鸟笼里小鸟的那位大爷,“咱们去问问那位吧,老爷子看起来得有七十了。”
他们这趟过来找人打听乔川,找的人自然是越老越好。易文翰燃起了希望,跟吉时一起朝老人所在的凉亭走去。
老人身子挺拔,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要不是满脸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昭示着他的高寿,光看精神状态,这就是个中年人啊。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吉时特意提高音量,生怕老人家耳背听不到。
老人好像正愁没人陪聊,看到有年轻人愿意主动聊天,高兴得很,笑呵呵地说:“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打听什么事儿啊?”
太好了,老人不耳背,交流起来省事儿不少,吉时亲切地问:“咱们这个小区在建成之前,这里有一栋筒子楼吧?”。
“有啊,我从前就住在那个筒子楼里,一住就是三十年啊,九十年代筒子楼拆了,又过了几年,这小区就建成啦,我们这有不少回迁户呢。”
老爷子口齿清晰,思维清晰,为人和善又健谈,最重要的是,他是筒子楼的老住户。吉时和易文翰仿佛中了彩票,而且是那种第一次买就中头彩的感觉。
“那您知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曾经也住在筒子楼里的老头,他叫乔川,瘸腿,哑巴,还有点疯疯癫癫,还有很多亲戚轮流来给他送饭的吗?”吉时急于兑奖,领奖品。
“知道啊。”老人家爽快回答。
“真的?”易文翰不敢相信他们这逆天的运气,担心这位老爷子有老年痴呆倾向,或者是吹牛皮,信口胡说。
“当然是真的,”面对质疑,老爷子没了好脸色,强调说,“你们说的肯定是乔老头,我见过他。我是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你说哑巴、瘸子和疯疯癫癫,又被亲人们轮流照顾,那肯定就是乔老头。”
“那有关于乔老头,您还知道什么?”吉时看了易文翰一眼,表示自己相信这位老爷子。
“我还知道,1972年11月3日,他死了,从3楼窗户掉下去,摔死了。”
易文翰又质疑地问:“具体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是啊,那天我过20岁生日,生日那天我住的筒子楼里死了人,我能记不清楚吗?”老人家咂嘴摇头,为20岁的自己感怀。
易文翰还是无法确定老人说话的真伪,他查过乔川的户籍资料,想要查看死亡证明,但是因为年代久远,乔川最后又等于是被囚禁的状态,他根本就没有死亡证明。易文翰无从得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只知道乔川的死没有被立案侦查。
乔川死于这位老人的生日,这也太巧了吧?吉时转念一想,也许这巧合就是冥冥中的注定,乔川这个可恨又可悲的侦探,他活着的时候做过的错事一直被埋藏在时间的河流之中,但至少他死了,他的死期被这位老人铭记着。
“他是怎么掉下来的?”易文翰问。
老爷子明显更喜欢吉时,不待见总是质疑他的易文翰,面对易文翰的提问,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他疯疯癫癫的,肯定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呗。要么就是他想要逃走,以为自己会轻功,能从三楼跳下去还安然无恙。他呀,肯定是总出逃,不然为什么亲戚们要把他锁起来?跑出去要伤人哒。”
“也就是说,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掉下去的?”易文翰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乔川大概率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可是那群人担心东窗事发,一直不敢对乔川动手,怎么就突然又要了他的命了呢?肯定不是发现了笔记的秘密,如果是,笔记也不会留存至今。
老人摆手,“天还没亮他就掉下去了,早上上早班的人发现的,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