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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你喜欢的是人吗?
我家住在居民区里面,车不好开进去,季靖闲就扶着我直接在外面下了车,我一下车,又忍不住吐了,秽物沾在了他做工昂贵的裤子上。
季靖闲抚着我的背皱眉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喝酒了。”
“你管我?”我推了他一下,没推开,还被他半拥着往前走了好几步路。
“你喝醉了。”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
小土路凹凸不平,我脚下踉跄:“别,别扶我,去给我把路扶直,扶直了。”
季靖闲停顿了片刻,笑道:“要不这样,我明天联系一下,过两天在这里修一条平整的路,小尘,你想叫它什么名字?”
“滚,开……”我本想呵斥他,血液里的酒精却让我浑身软绵绵的,气势全无。
“这个名字太粗俗,有关部门不会答应。”
“我不想,看到你。”
我倔强地看向他,和他干瞪眼,在路灯下,他眼中的隐忍更加明显,我也不知道他在忍些什么。
季靖闲哂笑一声:“小尘,我不信你这么快就不爱我了,你明明都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所以你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喜欢的人?”我瞪大眼睛,口齿不清道,“季靖闲,你喜欢的是人吗?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过,我连个,连个东西都不如,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悲愤地骂完之后,季靖闲便再也没说过话。
第二天,我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模模糊糊间感觉腰上有熟悉的重量,我睁开眼,顿时被吓清醒了,整个人条件反射地翻到地上,我确认了一下房间,的确是我家。
季靖闲也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你昨晚喝多了,折腾到半夜,我还想让你再多睡一会儿。”
他微笑着,在晌午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凌乱的发型也掩藏不住他令人怦然心动的脸,还有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心神再次被季靖闲骗人的外表搅扰,我脑子乱做一团,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是我送你回来的,大半夜的,你母亲就让我留宿了,刚好我今天要到清野县附近的郊区一趟,有几个漫天要价的钉子户在闹事,把媒体捅来了,我过去亲自盯着。”
季靖闲解释得理所当然,可他说的我根本就不信,他这么大一个总,怎么可能连司机都叫不到?
我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门对他说:“你先从我房间出去!”
卫生间就在隔壁,我坐在卧室的凳子上,听着外面洗漱的水声,心烦意乱得完全难以思考,直到动静终于停下来了,我才得以喘息。
我出了房间,发现季靖闲已经不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用水杯压着一张字条:小尘,我去郊区了。
熟悉的字迹让我想起了那一堆曾经被我当成宝贝的字条,羞愤感油然而生,我毫不留情地把茶几上的字条挥进了垃圾桶。
现在是上午十点,老妈早就不在家了,合作项目还没完全定下来,她这几天总在往市里跑。
我坐到沙发上,逼自己好好回想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除了在酒店门口发酒疯,又被季靖闲送回清野县,再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联想到季靖闲说折腾到半夜,我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都是新换的,我抬起手臂闻了闻,皮肤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我脑子顿时炸开了锅。
喝酒果然误事,我一想到昨晚被季靖闲带进浴室脱/光,就浑身不舒服,虽然我们早已“坦诚相见”无数次。
这时,我手机响了起来,是本市的陌生号码,我刚一接通,对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时哥,听说你缺钱创业?嗐,缺钱你来找我啊,我有!”
“……”
我捏了捏眉心:“我不是要创业,是我妈开的武校那边需要用钱,现在已经基本解决了。”
我之前的确曾寄希望于赶快找到别的投资换掉季靖闲,且不说这个操作实施起来有多困难,就算是有可行性,我也不想找谢珩帮忙,就像郑遥说的,谢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钱究竟投到了哪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总觉得当初打人有愧,不想接受谢珩的好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时哥要请我吃饭?我没听错吧!我们去吃虹榆菜好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在国外那么多年……”
谢珩说话风格和十年前如出一辙,只要抛给他一个话题,他立马给你来一个十分钟的单人脱口秀,好不容易扯借口挂了电话,我立刻打给了郑遥:“郑遥,你昨天是不是把我的事跟谢珩讲了?你明知道我不太能面对他。”
“啊,好像是……怪我怪我,我一喝多就不小心跟他说了。”
我摇摇头:“算了,也不能怪你。”
郑遥小心翼翼地问:“你昨天和季总,你们俩后来没事吧?”
提到季靖闲,我想起昨晚的同床共枕,气顿时又不打一处来。
我做了个深呼吸,道:“没事。”
郑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们的家事我也不方便过问,但你放心,昨天那帮同学我都忽悠过去了,我说你之前是在季总公司上班,辞职之后没从财务那里拿到应得的奖金,心里有气,所以撒酒疯撒到了老总身上,他们表示理解,还后悔给你灌酒了呢。”
我“嗯”了一声,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季靖闲怎么可能不给工资,他恨不得把钱砸我脸上。
虽说今天是周六,但快开学了,下午有个教职工大会要开,我作为新学期的准教练去参加了会议,散会的时候到了饭点,我顺便去了趟菜市场。
从菜市场回来,我在楼梯口又见到了季靖闲,他站在那里不知多久,左邻右舍都在偷摸看他,毕竟他这样的,实在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的人。
隔着老远,他目光就牢牢地锁定了我,我没理他,装作陌生人的样子拎着菜直接从他旁边走了进去,在窄小的楼道里连擦肩而过都尽量避免了。
与我拉开两步距离之后,他跟了上来,我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在开门的时候被他从后面揽住了腰。
我脸黑了一半,阴沉沉道:“松手。”
季靖闲低笑一声:“昨天晚上,你就是这样搂着我的。”
“你放屁!”我猛地推开季靖闲,他背部重重地撞到墙上,连失灵的声控灯都亮了,可见撞得不轻。
昏暗狭窄的楼道里一时空气稀薄,根本容不下两个大男人。
我趁机开了门,把季靖闲直接关在了门外。
“小尘。”他敲了敲门。
我没有回应,他便不再继续,但人也没立刻就走。
我提着塑料袋站在门边,心烦意乱地踱步,一会儿看一下猫眼,季靖闲依然站在楼道口没走,我索性不再理他,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到最大之后进了厨房做饭。
等我把饭菜全部端上桌,门从外面开了,老妈进屋,身后跟着季靖闲。
我险些气绝,这下是说什么也赶不走了。
老妈还没脱鞋就开始数落:“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让季总站在门外边呢?电视声音调这么大,又不是耳朵不好使。”
见我不吭气,老妈还想说什么,被季靖闲拦了下来:“魏阿姨,别怪他,是我怕吵到邻居所以敲门没用力。”
季靖闲居然还有怕吵到邻居的时候?他恐怕忘了之前是怎么在我菱北市的房子门口大吵大闹的了,简直说谎不打草稿。
我讽刺地看了季靖闲一眼,他依然面带微笑,尽管我知道季靖闲是一派胡言,但老妈却被他忽悠了过去。
“怎么只有两碗饭?赶快给季总也添一碗啊,你昨天吐成那样,把季总也吐了一身,还是季总把你弄到浴室帮忙清理的。”
我猛地看向季靖闲,他目光坦然,搞得好像是我内心龌龊一样。
我闷不做声地盛了一碗饭,重重搁在季靖闲面前,然后坐下自顾自吃了起来。
老妈舀了一勺鸡丁到季靖闲碗里:“来,季总尝尝我儿子的手艺,厨师水准。”
季靖闲笑道:“我吃过,的确好吃,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老妈惊讶:“你还做饭给季总吃过?”
我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嗯”了一声。
“哦对,差点忘了你们是朋友嘛,那既然季总爱吃,这两天小尘就多做点好吃的招待季总吧。”
我一愣,把筷子搁在了碗边,用力吞下没嚼烂的米饭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忘了跟你讲,季总还要在咱们家住几天,等郊区那边的房屋全部拆完。反正你的床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不行!”我顿时脱口而出。
老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为什么不行?”
“怎么能委屈季总住在这呢?清野县这么偏僻,我的房间又这么小,季总住不习惯的。”我在桌下握紧了拳,边说边看向季靖闲,用眼神警告他。
季靖闲微笑道:“没关系,这里比酒店好,有家的味道,我也是从小县城出去的,小时候居住的条件根本不及这里的千分之一。”
老妈一愣:“原来季总也是吃过苦的人,怪不得年轻有为。”
季靖闲笑了笑。
“行了小尘,跟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季总市里县里两头跑,多累啊,再说县里的旅馆还没有家里住着舒服呢。”
老妈明显是有些不高兴了,从刚才我把季靖闲关在外面开始,她就对我颇有微词,如果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发现什么。
我看得出,老妈是真的欣赏季靖闲,而且她很想让我和季靖闲走得更近一些,把关系维系好,这也是她之前亲口对我说过的。
我咬紧了后槽牙,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慌来圆。在老妈心目中,季靖闲是我漂泊在外的好友,与我还有着过命的交情,哪有拒绝朋友留宿的道理?为了尽量维持表面现象,我简直苦不堪言,只好保持沉默。
饭桌上的季靖闲像变了个人似的,谦和内敛,彬彬有礼,一改从前的高冷寡言,在我没来得及介入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在言谈间让老妈乐得合不拢嘴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自打我回来的那天起,就没见她这么开心过,我作为儿子,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这以前吧,我对你们娱乐圈的人有偏见,是季总彻底打破了我这个老观念,我还一直担心小尘在那个圈子里也会变得乌七八糟,要是他身边的人都是季总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老妈赞赏地看着季靖闲,竟莫名有种丈母娘看儿婿的即视感。
季靖闲却摇了摇头,道:“清者清,浑者浑,久后自现,像小尘这样多年如一日怀着赤子之心的人,怎么可能陷入污泥呢?”
季靖闲说着看向了我,我也不期然与他对视,又被他眼中的灼热吓退。
说来好笑,这竟是季靖闲第一次夸我这个人,而不是身材和技能,以前他夸我一句,我恨不得高兴半个月,而此时此刻,我却只剩下五味杂陈。
一顿饭吃得我即使在空调下也汗流浃背,我生怕季靖闲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让老妈看出破绽,但好在话题一直围绕着家乡这边和影城的项目上,并没有多提关于菱北的事情。
吃完饭,季靖闲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又是收拾桌子,又是抢着洗碗,俨然一副“都是自家人”的态度。
我自然不想和他争,更不想去帮忙,我无事可做,只能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来回回。
等在老妈面前做足了戏,我才一个人回到卧室。
我找出拳击手套,开始对着沙袋打拳,可心里的难受却怎么都发泄不完。
季靖闲堂而皇之地住进我家,无疑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平静,我又想起他说的不会放过我……
想着他说过的那些糟心话,我大脑嗡嗡作响,出拳的动作一下比一下凶狠,像是带着刻骨的怒气。
这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季靖闲的一声“小尘”。
我动作一滞,胸口极速膨胀的郁闷终于顷刻爆发,我猛地转身,一拳砸向了季靖闲几近完美的脸。
他完全没躲,好像是专门等着我揍上去一样,电光火石间,我清醒了不少,然而尽管我及时收住了大部分力气,但他完全不自卫,拳头还是擦到他的下巴,拉出一道小口子,几秒之后渗起一层血迹。
我喘着粗气看着他,一瞬间有些无措。
他用大拇指蹭了下伤口:“小尘,解气了吗?”
我没理他,咬开拳击手套直接离开卧室,回来的时候把碘酒和创可贴递到他面前。
他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他接碘酒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碰到了我的手,我像碰到火一样猛地缩回来。
“赶紧处理一下,别把血蹭我床上,我嫌脏。”
我恶声恶气地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席子铺在远离床边的地上,又套了个新枕头。
季靖闲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我没理他,地铺打好之后,我才冷道:“季靖闲,我不管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明天早上立刻离开我家。”
我没等他反应,直接拉过毛巾被,背对着他躺在了地铺上。
不知过了多久,季靖闲突然在我身后轻笑了一下,不同于他以往的冷笑,像是自嘲,又好像带着些苦涩的味道。
整个晚上,那声轻笑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直到天亮我都没能好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