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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婶子，怀着孕还是不要走这边了，容易被撞到。”
屈奚伸手扶住了身边一个快要跌倒的人。
这人矮胖矮胖的，头上简单地插了个玉钗挽成了髻，面孔白白净净的，穿着一件艳色的衣服，身前的肚子圆滚滚地挺着，一瞧就是个孕妇样儿。
但是让屈奚奇怪的是，她这话一出，这位孕妇身后站着的一个小厮状的人像是在憋着笑，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
冯炜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活了将近四十年，一步步爬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可谓风光无限，除了司礼监秉笔萧断瑜那小子，这些年就没人让他吃这么大的瘪！
婶子？
他一个大男人，就算他没了根儿算不上男人，但是他堂堂掌印太监，看起来很像一个中年妇女？
怀着孕？
他不过就是中年发福了，这到底要瞎到什么地步才能看成怀孕？
余光瞥见自己的干儿子小胡子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冯炜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
小胡子立刻站直，一张脸顿时严肃了起来。
偏生这会儿屈奚还犯愣，见冯炜脸色不大好，以为他是吓着了，连忙关心道：
“这位婶子，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快些回家寻大夫瞧瞧吧，这边科举放榜，乱成一片，还是不要久留。”
说完，屈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朝着冯炜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见屈奚走了，冯炜身后的小胡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冯炜凉凉地看过来：“怎么，很好笑？”
小胡子连忙憋住：“不不不，干爹，一点也不好笑！”
“既然那么喜欢笑，回去给我连续笑半个时辰。”
听见冯炜的命令，小胡子顿时垮了脸。
连续笑半个小时啊，这惩罚完之后，怕是嘴都酸的合不拢了。
“刚才那人的样子，你瞧清没？”冯炜眯了眯眼，既然是书生打扮，又出现在科举放榜的地步，八成也是今年科举的学子。
小胡子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看清了。”
“回头查查这人的身份，这么有意思的人，不多见。”
可不是，能把他认成中年孕妇的人，何止是不多见，简直是珍稀动物。
“遵命。”
小胡子速度很快，冯炜回宫至司礼监坐了没多久，关于屈奚的消息就被扒拉了出来。
“叫屈奚？”
冯炜的胖手在名字上点了点，问道：“可是豫州屈家的人？”
小胡子低声道：“师父，豫州屈家早就被灭了满门，您忘了？”
已经被灭门了家族，又上哪儿跑出来的独苗？
冯炜默然。
他不是忘了，而是不敢想起。
因为一己私欲致使屈家被灭了满门，而且是他当年的徒弟瞒着他前去抄的家杀的人。
虽然后来那个徒弟被他五马分尸而后做成了人彘，他也再没收过徒弟，但是他的兄弟屈老爷，以及他兄弟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儿小溪，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一个太监，不可能有子嗣，小溪这丫头自幼与他亲厚，从来没觉得他是个怪物，他在小溪身上得到了太多温暖，但是这抹温暖，也随着屈家的覆灭而消失不见。
这样一想，冯炜的思绪就有些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胡子已经瞧他好几眼了。
“干爹，儿子还查到还有一件事……”
“说。”
“萧断瑜前段时间和这个屈奚有所接触，似乎有些在意，但是具体情况还没有查出来。”
“是么？”冯炜冷嗤一声：“自打萧断瑜那小子入宫，还真没见过他在意过谁，屈奚此人果然有点意思。”
冯炜夸人有点意思，不是什么好事。
一步步从司礼监这个扭曲变态的环境之后爬出来，加上如今嘉璟皇帝脾性阴晴不定，冯炜在其左右，导致很多时候，是以作践人为乐的。
小胡子为屈奚默哀了一把。
今日放榜算是大事，冯炜亲自去瞧，也是为了亲口说给嘉璟皇帝听。
这位皇帝一心炼丹求长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冯炜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皇帝陛下多听一听人间烟火了。
掐算着嘉璟皇帝今日应该已经修行完毕了，一路走到嘉璟皇帝如今炼丹修行所在的正阳殿，冯炜低声道：
“见过皇上。”
嘉璟皇帝只从鼻子中“嗯”了一声，连睁眼瞧冯炜一眼都没。
走到嘉璟皇帝身侧，冯炜胖乎乎的脸堆着讨喜的笑容：“皇上，奴才今日出了宫，瞧见那科举放榜，有个老头子中了举，高兴的要癫狂了……”
嘉璟皇帝又“嗯”了一声。
冯炜又不厌其烦地说道：“奴才今日出宫，竟然有那眼瞎的学子，将奴才认成了孕妇……”
喋喋不休说了许多，眼瞧这嘉璟皇帝不耐烦到连吭声都不愿吭，冯炜话锋一转，忽然道：
“皇上，京城里有个话本先生，写的话本非常奇特。”
嘉璟皇帝未动。
“里面竟然有什么还魂，再生，写的玄乎极了，又像是真的，好像还真的有人和话本一样再生了，听说啊，这话本先生的义父，还是个半仙儿，说不定这话本先生真的知道些什么……”
“是谁？”听见了和生死有关的东西，嘉璟皇帝睁开了眼，问。
冯炜笑容更真切了几分：“那话本先生，叫屈奚。”
“你说的那内容，可属实？”
“属实，奴才自然不敢欺瞒皇上。”
冯炜低下头，微微扬起笑意。
他说的内容到底属不属实，重要么？都不重要，既然屈奚是话本先生这件事货真价实，其他的，只要他冯炜说屈奚写了，那就是写了。
只要这个写的内容是如今的嘉璟皇帝最感兴趣的，这就够了。
“明日，召那个屈奚面圣。”嘉璟皇帝不紧不慢发了话。
“奴才遵旨。”
接到了想接的令，冯炜也不多烦嘉璟皇帝，俯身退下了。
他倒是要瞧瞧，他把屈奚弄到性情暴躁的嘉璟皇帝面前，还拿了嘉璟皇帝最放不开的噱头，倘若屈奚有一个不慎惹恼了皇上……
结局可想而知。
啧啧啧，不知道那个所谓对屈奚有几分在意的萧断瑜，真真瞧见这个屈奚落到那般地步，到底会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