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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秋风一起,草木萧索。洪水肆虐后,不少地方颗粒无收,虽有官员开仓赈灾,但连年饥谨,这千千万万的难民,却又如何赈得过来。不久便有人在各地生事。小皇帝本未经变故,加上身边近臣一再怂恿,说”乱民藐视天威”,于是派出了军队镇压。百姓被逼得狠了,左右是没了活路,当下就有人举旗造反。
欧阳等人十几年来早在各地伏下亲信,此时乘机四方散发流言,道”国无正统,天下当乱”,又道“真龙出世,匡济黎民”。一时间暗潮汹涌,民心生变。他眼见时机已到,择吉日,祭天地,起兵号称”神龙军”,师出讨逆。种种筹措自不待言。
战火初起,思昭思明依着欧阳计策,身穿白盔白甲,各领良将谋臣,督军做战。两人年龄相仿,身材相若,于千军万马中原是难以分辨。因此上今现于岭东,明见于渭水。加上所到之处,胜多负少。愚夫愚妇中传言纷纷,都说那”白衣太子”乃是麒麟下凡,苍龙转世。
两人虽然年轻,率军领兵却各有过人之能。思昭临敌应战,机变百出。思明一击即走,趋闪如电。欧阳政平虽是文官,却能坐镇后方,统览大局,指挥全军趋利避害。不过一年光景,神龙军兵力大盛,声名威势,远非起事之初可比。
第二年秋冬之际,两军转战各方,在黄河以南汇成一路。思昭思明这一年多来风霜劳顿,散多聚少。此番见面,均是十分欢喜。
思昭伸手在思明头顶一比,道,”你个儿可比我矮啦!”
思明道,”那又怎么样?”
思昭挺了挺胸,道,”你难道没听人家说,高个儿门前站,不干活也好看?”
思明翻眼道,”没有。我倒听说你军中要比别人多费上几十匹的布。”
思昭笑道,”你小子作死”,伸手便去掐他的脖子。
思明挥拳反击。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正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忽听门外一声咳嗽。两人连忙分开,只见欧阳手中拿着文书,走进屋来。
两人整束衣冠上前,待到近处见了欧阳,均吃了一惊,三人在一起时,十五年朝夕相对,时光流逝不易察觉,但分开后这一年,思昭和思明历练风霜,褪去了少年稚气,愈显得英气勃勃。欧阳却是两鬓斑白,额头嘴角多了无数皱纹。一下便似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思昭怔了片刻,才道,”父……丞相,您万事辛劳,还请保重身体。”
思明虽然不说话,目光中却有十分关怀神色。
欧阳口中称谢,向思昭行了礼。他自知年事已高,这十几年来劳心劳力,精力早不及当年。自起兵后打理军中要务,更是事必躬亲,渐觉力不从心。但眼看战火日盛,当下局势却又丝毫轻忽不得。
此番交兵与十七年前一样,都是皇室内兄弟阋墙。但燕王当年坐镇西南,手掌兵马大权,进可攻,退可守。欧阳等人却是平地起兵。每攻下一城,除安抚黎民,整顿政务外,更要招兵买马,准备粮草。
神龙军虽是军纪严明,作战英勇,毕竟建成时日太过短暂,军中又多以青年农民为主。游击野战绰绰有余,但当真与大军对面交锋,却少有胜算,因此上每日的兵法操练也必不可少。
神龙军汇于一路后,军中议事仍是由欧阳政平把持,但思昭既以太子身份人前为尊,亦成各等明枪暗箭的标矢。因此,思明除了参与军务外,又兼了护卫之职。欧阳自然是诸多叮咛,吩咐他要小心仔细,不可离开思昭身边。思明一一答应,一抬头,却见思昭在欧阳身后向自己大做鬼脸。
三人每日巡兵布阵,打点万般事务,晚上又商议军机直到深夜,无一日得闲。思昭和思明仗着年轻尚能支持,欧阳却因操劳过度卧病在床。但他不顾众人劝阻,仍是日日抱病理事。
远在帝都的小皇帝虽不能人尽其用,但朝中仍有不少能臣名将。神龙军的将领大多出身野战,并无平原中大军对垒的经验。欧阳虽能出谋划策,实地作战却非所长。相比之下十分吃亏。
双方接了几仗后各有胜负,战况一时胶着。进了五月,战场上情势忽变,神龙军接连几战均告失利,本已攻下的城池又被夺回,连损几员大将。全军后退了数百里,才暂缓燕军攻势。
思昭与思明细看前方来报,均觉这几仗中,燕军对己方排兵布阵、孰攻孰守了如指掌,必定是有人在暗中通风报讯。两人与欧阳提起此事,欧阳脸色凝重,只说已暗中着人查探。
如此又过了两月有余,前方传来军报——燕军调派二十万人马,经雁尾山、镰刀口,两路包抄而至。
思昭听说消息,讶异道,”二十万已将近他们全军的八成,竟然调动如此多的兵马?”
思明附身在山河地图上细看,说道,”那就是有十成把握将我们一战而歼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起了同样的念头,又一齐转头看向欧阳。
欧阳蹙眉不言,沉思良久,下令升帐议事,众人一直商议到半夜才定下退敌之计。
次日,三军副帅成康点齐人马迎敌。欧阳身体不适,阵前只有思昭思明相送。
归来途中,思明一语不发。思昭知道他心思,自己虽然也不无担心,却仍道,”丞相为人谨慎,既已察觉军中有变,万事自会越发小心。”
两人回城后各行其事不提。且说欧阳政平自大军开拔后,便日日关注前方军情。成康出发之前,已与他暗中定下计谋。若按两人计议,七日内便有回复,但时值八月,气候多变,大军离去后连下数日暴雨,路途阻断,迟迟等不到前方消息。
欧阳政平情知多耽搁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但再三权衡,仍是隐忍不发。到第七日晌午时分,终于有密探来报。欧阳捏碎送上的蜡丸,展开薄纸一览到底,再掐算时日,已知此仗必胜,一颗心才落下地来。他眼见此事已定,正要传人下令,忽然一个侍卫冲进门来,惊惶得声音都变了,嘶声道,”有人……有人行刺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