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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沧斜眼睨她:“既是和贵钱结亲,那和程家的你何关?”
程鱼脸一红,哑巴了。
钱蹊轻咳几声,将程鱼拉到自己身后,挑眉:“魏沧将军,蹊只有一句话:对外,姜儿,你魏沧护了,对内,姜儿,我俩护了。还望将军善待她,蹊感激不尽。”
魏沧又震惊又疑惑:“不过是家伎,和钱,和程,皆无渊源,哪怕搬出她原本的出身,也犯不上二位出面。”
钱蹊看了眼程鱼,眸光一软:“自然是看在……这位和钱家无关的程姬面上。”
他加重了和钱家无关几字,怼魏沧方才的话。
程鱼脸愈红,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魏沧摸摸鼻子,别过视线:“只要姜氏守规矩,我魏沧不会难为她。不过还未问过,二位此番来,是为何意?”
“以吴国使臣的身份,来商量年后开春,贵夫人回门礼的行程。”钱蹊正色。
二人遂商量起正事来,程鱼偷溜到后宅,见了姜朝露,把前堂的转折说来,惹得姜朝露泪眼汪汪。
“得二位贵人厚意,妾何德何能。”姜朝露就要行大礼。
程鱼连忙扶起她,红着脸:“不关我的事,我都不知道,他那人看上去翩翩君子的,也能说那种狠话。”
姜朝露抿嘴笑了:“现在最开心不是妾,是子沅,对不对?”
程鱼佯怒,追着要打她,二人闹成一团。
当晚。
姜朝露见着了第三位意外的来客。
她已经歇下了,黑灯瞎火的,窗扇吱呀一声,某个人影滚了进来。
待借着窗外月光,瞧清来客面容,姜朝露转惊为笑:“君上如今成梁上君子了,尽会翻墙。”
景吾君姬照掸掸衣衫,佯装叹气:“魏宅高门大户,不好翻,不好。”
姜朝露看了眼前堂,要去点烛火的手缩回:“君上恕罪。魏宅家风甚严,妾若此刻点灯,必惹来疑心和训斥,反倒让君上不便了。”
姬照似笑非笑,走进来,俯身看她:“那就是说……现在方便?”
男子背对着光,五官掩在夜色里,却一双噙了星光的眸,能将一切都点亮了。
姜朝露脸一红。
“……君上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她慌忙转开话题。
姬照不再逗她,摸黑将一个东西塞到姜朝露手里:“新岁安康。”
姜朝露拈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瞧,似乎是木雕的动物,拇指大小,刀功粗糙。
狗?
“我以前在卫国的时候,那些卫公子将我的脑袋踩在泥里,骂我是燕国来的小狗。后来先生管栎给我雕了个小木狗,说世人眼拙,总有人将狼认成狗的。”姬照的脸湮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姜朝露想了想:“是听说先生管栎,当年是王城权贵家的食客,后来随你一同去卫。管,他是君上母亲的族人,那他后来呢,没随君上回来?”
姬照凝滞了片刻,轻道:“……他永远留在卫国了。”
姜朝露一激灵,听出话中深意,忙把小木狗还给姬照,谢罪:“君上饶过,既是亡亲之物,意义非常,妾不敢收!”
“既然送了出去,岂有收回的理。”姬照笑笑,把小木狗塞回去。
眼前的男子虽是笑着,姜朝露却觉得喘不过气。
因为太过平静,所以如见深渊。
姜朝露不说话了,看手里的小木狗,原来还真是小木狼。
尾巴向下,她果然也眼拙了。
姬照半正经半戏谑道:“姜儿是看不上这些小东西咯,听说卫质子给你送了礼,几大箱呢。”
姜朝露一吓:“君上言重了!送给家伎的,哪会有好的,不过是卫产之物!妾母亲只是普通的卫人,和王室半点无关!”
“礼在哪儿呢,我瞧瞧,要说卫产之物,我可是行家。”姬照打趣。
姜朝露连忙起身,把箱箧翻了出来,打开来给姬照看,是没有什么真正金贵的,横竖托个名,别沾了一身腥就万幸了。
姬照若有所思,踱步到窗下,看着窗外一轮冷月出神。
姜朝露走过去:“君上又想起管栎先生了?”
“先生是在一个冬天走的,也是像今时这般,快过年了,卫宫炮竹声声。先生说,他来不及送我年礼了,让我以后别学他,但凡身边之人,大过年的,都得送份心意。”姬照扯扯嘴角,“你瞧,都最后了,他还在说不着边的话。”
姜朝露再次把小木狗,或者说小木狼,还给姬照。
“君上好好做了,先生会开心的。但不该送给妾,妾是魏家家伎,算不得君上身边之人。”说后半句时,姜朝露低下了头去。
姬照没有接,顺势拉过女子,俯身看她:“我的姜儿,如何不算呢?家伎的事,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用王城里最好的轩车来接你。这个小木狗,是年礼,也是承诺。”
姜朝露的心猛地狂跳。
这算是姬照最明白的话,他们相识快一年了,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如今从他口中听到,真是人都懵了半晌。
“君上的意思是?”姜朝露傻了。
“就是那个意思。”姬照眸光一深,唇角若有若无的笑,彻底搅乱了姜朝露。
她更傻了,说不出是忧是喜,做梦似的。
“姜儿,你信我么?”姬照正色问。
姜朝露只管点头。
“那,我也信姜儿。”姬照将女子的手和她掌心的小狗都攥紧,再次重复,“我,也信姜儿。”
重复很古怪。微微加重了语调,带了那种温柔又不可抗拒的压力。
君子一诺,生死兑现。
姜朝露自问不是君子,然而被他人视作君子,还是有滚烫的热流涌上心头。
“如此,我此生,已无悔了。”姬照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来,灼热落在女子额头。
姜朝露心神大动。
同样的无悔,她对另一位少年也有过,然此时此刻,她才算是真的无悔了。
过了,就是过了。
她的命运,将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纠缠,那少年肩头落满落花,早已是她碰不到的太阳了。
是啊,朝露易散,和初生的太阳,如何能靠近。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姜朝露浑身软下来,她靠向了姬照,后者搂住她,声音微微嘶哑。
“姜儿,你是魏家家伎,再给我些时间……我看着你入睡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