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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记生煎包这五个字是俞敬明写的,写在一块长条的木板上。虽然时人没几个认字儿的,但放上个门面,俞敬安认为还是有必要的。只是因着初次做生意,准备不周全,这挂牌便无处可挂,只得将水缸与炉子并排,将那木板倚在水缸之前。
快到卯正的时候,赶集摆摊的,赶集买菜买东西的都来了,东市上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俞敬谦因为这时间王记一般要收些农家来贩卖的货物,帮着挑了水便赶回王记了,这生煎包摊上就剩下俞和团、俞齐氏、郑青梅、俞敬安四人。
卖柴火算不上是在做买卖,要说真正的做买卖,留下的四个人都是初哥,开口吆喝总不好意思。几人悻悻然得聊了几句,竟有点尴尬。最后还是俞敬安这个摊主做了两趟深呼吸,清了两下嗓子大声吆喝了起来。
“俞记生煎包,大陈朝头一份的生煎包咯!鲜美多汁,外酥里嫩,买一份还送榨菜蛋花汤咯!”
重要的事情喊三遍!俞敬安第一遍还有些哆嗦,后两遍就喊得中气十足了。
三遍喊下来,多多少少有些人驻足看过来。人声嘈杂,俞敬安听不得多少信息,只能听见一些关键的词汇,像是“那瞎子”“啥生煎包”“送”“啥菜蛋花汤”。疑问者有之,但上前却没有。俞敬安也不在意,已经开过口的他再吆喝起来已经容易多了,没人上前他就接着喊。
郑青梅看看俞敬安,又看看那些驻足围观的人,沉了一口气也随着俞敬安大声喊起来。
俞和团与俞齐氏看着这两个小的一先一后的喊起来,不由相视一笑,两口子不就该是这样,夫唱伕随。
这时,从人堆里挤上来一个大爷,一开口就笑:“哟,瞎娃子不卖柴火改卖包子啦。”
俞敬安认得这个声音,是之前到他那柴火摊上买了两次柴火的马大叔。
“马大叔?您好啊,我是改卖这生煎包了,您有兴趣不,要不要来一份?这可真是大陈朝头一份!”俞敬安与这马大叔打过两次交道,知道马大叔性子,人挺好,也豪爽,就是爱吹牛皮。俞敬安与他说话,不由自主就为自己竖起大拇指自夸。
“生煎包?确实没听说过,啥味儿?”马大叔笑着到了摊前,凑到这面案炉子上看看。
“鲜香多汁,外酥里嫩!若是能吃醋,沾上一点香醋,那是美味得不得了!两文钱一份,送榨菜蛋花汤一碗!”俞敬安借着回答问题对自家生煎包大肆宣传一番,说罢,又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当然,您是头一份,不收您钱。”
马大叔那真是特上道,一听俞敬安的话,立马接上:“哟,还送啥蛋花汤?这么好?”
“榨菜蛋花汤!”俞敬安又大声道,“这榨菜呀,可是我专门为这生煎包买来的腌菜,配着蛋花作汤,最是鲜美!来来来,您坐。”说罢,便一手敲着竹杖,一手引着这马大叔往摊子旁摆好的桌子上坐。俞敬安是南方人,配生煎最喜欢紫菜虾皮汤,只是这清平镇是没有紫菜,也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紫菜,恰好当时救济系统升七级时系统食品区解锁了榨菜,一文钱三斤,很便宜,俞敬安灵机一动,干脆随便先凑合个榨菜蛋花汤。
俞敬安将马大叔引过来坐好,转头就对郑青梅道:“小梅,给马大叔上十个生煎包,再上一碗榨菜蛋花汤!”说完又回头问马大叔,“您能吃醋吗?能的话,这生煎蘸醋味道不错。”
“那就来点儿。”马大叔笑道。
郑青梅将刚刚盛好的生煎与汤端了上来,俞齐氏也随着倒了点醋在小碟子上送了过来。俞敬安还想伸手给马大叔拔双筷子,马大叔倒是笑着说自己来。
“马大叔,您尝尝味道如何?不过这生煎刚出炉,里头汁水正又多又好吃的时候,您小心烫嘴。”俞敬安说道,他也不走,就站在一旁随时做好宣传自家生煎包的准备。
“我尝尝。”马大叔笑着应了一句,夹了一个生煎包,小心得咬开,一股浓香得宜的汁水流进嘴里,还真不小心烫嘴了,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俞敬安听得动静,赶忙问道:“这是咋了?”
“还真是被这汁水不小心烫了嘴!”马大叔哈哈一笑,随即小心地将那汁水吸了,又将剩下的包子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待口中生煎下咽,再端起那榨菜蛋花汤喝了一口,还撩出一根榨菜丝嚼了嚼,那样子妥妥的美食家,尝罢还不忘点评,“你这生煎包,真是不错!这用料够足啊,用的是五花肉?还用香料调味儿了?”
俞敬安面作佩服,竖起大拇指道:“马大叔,您这手本事厉害!”
“哪里哪里!”马大叔被俞敬安一记马屁拍得浑身舒畅,随口稍谦虚了下又点评起俞敬安这榨菜蛋花汤,“这榨菜蛋花汤,我喝着也是鲜香味美,竟没半点粗盐的苦涩味,还带着一股好像从来没吃过的鲜味,这汤要是拿出来单卖我看都卖得,咋还送上了?”
马大叔如此上道的问话一出,俞敬安再次为马大叔按赞,立即借口宣传:“我这用料都是自己再制的,味道自然好上许多!且这生煎包摊子,我准备天天开着,这头三天啊,买一份生煎包子就送一碗榨菜蛋花汤,三天后,买两份才送。单卖也卖得,得一文钱一碗。”
俞敬安与马大叔一问一答,相得益彰,到了此时人群里终于有人插话了:“这生煎包一份几个啊?”
“一份五个,我这用得都是好粉好肉呢!”俞敬安笑答。
“这一口大的包子,两文钱一份,一份才五个?”那人也凑过来看了看,“马六,真的那么好吃?”
“王三儿,要不你也来试试?这生煎包虽小,味道比田家那大肉包滋味美上不少啊!”清平镇小,这镇上谁都认得谁,那人认得马大叔,马大叔自然也认得他,这是听那人一问,便随口替俞敬安拉了把客,又为这生煎包赞了一句。
“真这么好吃?”王三儿迟疑了下,不过他也不差这两文钱,随即就道,“行啊,这个瞎娃子,给我先来上一份!”
“好咧!”俞敬安喜笑颜开。
郑青梅在俞敬安有意识地大声说话时就停止了吆喝,一直站在摊子上瞅着俞敬安舌灿莲花,此时见过来卖出一份,立马盛好了一份生煎包并一碗榨菜蛋花汤送过来了,还倒了一碟醋。
这买卖啊,不管大小一旦开了头,后面就好做多了。虽说俞敬安这生煎包子说不上大火大热,但陆陆续续也卖出了不少。鏊锅里的五十五个卖完后,木盒子里原本做好的小包子进了鏊锅,俞齐氏一点,也卖出了一百多个,现下手头上这锅已经是做的第四锅,卖出去四十个,还剩的十五个。
这时俞齐氏与俞和团也总算是放下了半边心。郑青梅也替俞敬安高兴,在一旁帮着一起做包子做得不亦乐乎,暂时忘记了他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呢。
与俞和团和俞齐氏一样,俞敬安的心暂时也只放下了一半,他还没忘记俞敬谦说的那些地痞与传说中的傅三爷。
结果,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俞敬安听得人声音的时候,果断想扇自己一巴掌。
“啧啧,这就是今儿个传了一早上的瞎子生煎包,还说是大陈朝头一份?”说话的人声音听得就是流里流气,一听那语气就知道不好相与,俞敬安都能听得周围民众退开的脚步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俞和团是四人中唯一的成年男子,自然首先站出来,勉强微笑招呼道:“三位爷,是要来点生煎包吗?”
“是啊,听说这里有咱大陈朝头一份的生煎包,还有咱大陈朝头一份的榨菜?”领头人大步一跨就到了摊子前,俞敬安的二维地图上也终于绘制完成出三个纸片人,一人在前,两人紧随其后。
俞敬安作为主人,自然也是要站出来,他也敲着竹杖向前,笑着捧道:“三位爷想必就是咱清平镇的土地爷,专门保佑咱买卖人的吧?”
“哟,这就是瞎子生煎包那瞎子嘛,嘴倒是会说。土地爷?这话说的咱开心啊!”领头哈哈大笑,迈着大步走向此时空着桌子,大咧咧往那条凳上一跨,喊道,“咋地?看见土地爷上座,还不赶紧上供,哈哈!”
两个跟班自然也跟着哈哈大笑,一边笑,俞敬安还能听见两人说什么黑狗哥。对了,张黑狗,就是前几日俞敬谦说的主要地痞,清平镇那些地痞流氓都是他的手下,也算是这清平镇的一个小小地头蛇,至于最大的那个地头蛇,自然是傅家!
“您三位稍等嘞。”俞敬安心理鄙视,面上自然还是笑,回身说道,“三叔,给三位土地爷上三十个生煎,三碗蛋花汤,多盛点榨菜!”
俞齐氏与郑青梅赶紧盛好,本要习惯性的端上来,俞敬安却一转身将两人拦住,道:“这里我与三叔端上去,生煎包不够三十个了吧,大伯伀与小梅一起去做吧。”说着手就伸过来要端着盘子。
俞和团也道是,从俞齐氏手上接过两碗榨菜蛋花汤,先送了过去。
那三人明显来着不善,俞齐氏与郑青梅都不放心,俞齐氏直接低下声音道:“瞎娃子,我与你三叔端过去,你与小梅过去做生煎吧。”说着也要去接郑青梅手上装着生煎的盘子。
郑青梅也是担心,见三个人要拿一盘生煎包,自是不肯将手里端着的一碟生煎包给俞敬安,他知道俞齐氏是特地来帮俞敬安,也不好意思将这生煎让俞齐氏端去,这三人一来一去竟就僵在那儿了。
那边三人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立马拿手大拍起桌子来,张黑狗嘴里更是道:“咋地,你这生煎包不舍得上供你土地爷呀,光上两碗汤,给哪位土地爷喝呀!”
“哪能啊!我这不看不见接得慢嘛。”俞敬安笑着应了一声,又快速对郑青梅说道,“快给我,你别过来,大伯伀也忙去吧。”
“可是……”郑青梅还想说什么,俞敬安见后头催得厉害,怕惹得地痞乱砸摊子,随即对着郑青梅厉声道:“别磨蹭,赶紧给我,这边我来处理。”
郑青梅第一次见这样疾言厉色的俞敬安,一愣神就松了手,俞敬安拿过那碟生煎包,脸上立马又挂上了笑容,敲着盲杖过去了,嘴上说道:“三位土地爷别急呀,这不是与我说这生煎包不够三十个的事儿嘛,这些三位先吃着,一会儿生煎包新出炉,立马给您送上。”说着俞敬安便将手上那有十几个生煎包的碟子放在那桌上。随后俞和团也从俞齐氏手里接过了新舀的蛋花汤,又照着吩咐送上了三碟香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见俞敬安站着没走,只能陪着站在一旁。
“你这态度不错,上道!”张黑狗招呼了他那两个兄弟一声,拿了筷子便吃上了。
俞敬安等了一会儿笑着继续说道:“三位爷,吃着味道如何?”
“味道是不错,不过想要在清平镇摆摊,知道规矩吗?”张黑狗美美得吃了一个包子,又大大得喝了口汤道。
“这不初来乍到嘛,您说您说。”俞敬安自然还得逢迎,没办法,形式比人强。
“我说?”张黑狗抬眼看了看俞敬安身后面如土色的俞和团嗤笑,“你做得了主吗?”
“自然是做得才与您说话不是。”俞敬安也附和着笑道。
张黑狗见俞敬安这瞎子沉稳上道,立马拍拍胸脯道:“既然你做得了主,我张黑狗也不是那些无赖,只要你一月交上一百文铜钱,我们三兄弟到你这来管够,保你在这清平镇上太太平平地做买卖!”
“您的本事我自然知晓。”俞敬安先拍了下马屁,然后道,“只是不瞒您说,我这小本生意,卖上一百个包子都挣不上十文钱,这一百文实在是拿不出。”
一听交不出,张黑狗就不好说话了,当下就是一撂筷子,跨上条凳,对着俞敬安居高临下道:“咋地,想不交?你也不瞧瞧我张黑狗是谁,你在这清平镇到处问问,我张黑狗要钱,有不给的吗?”这话说的,俞敬安倒是还没什么反应,俞和团却是立时一个哆嗦。
“哟,你张黑狗是谁?你张黑狗不就是条黑狗吗?你们说,是不?”
在这周围民众都退避三舍的情况下竟有人插言进来,那话说得,俞敬安听得心下顿时痛快不已,又听得来人身后众人应是,心里更是觉得解气。只是俞敬安还未听得来人下一步动作呢,就见着自己脑中二维绘制地图里,三个原本在桌边的纸片人儿,竟立马跑了,随即俞敬安就听得那张黑狗谄媚的声音。
“傅三爷您说的是,在您面前,我张黑狗可不就是条黑狗吗?”
得,地痞还没走呢,这地煞就来了!俞敬安觉得他真是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