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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无论以“戴誉”还是“雷同志”的身份登门, 当下都不是一个好时机。
若是让知道真相的夏厂长与自己同桌吃饭,对方恐怕会当场掀桌。
“还是不打扰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家里人还等着呢。”戴誉婉拒。
何婕随口问:“雷同志,你今天过来是有事?”
戴誉听她唤自己“雷同志”,感觉手臂上的汗毛瞬间根根分明地直立起来。
抄着手轻咳一声, 他勉强笑道:“上次厂庆演出多亏了夏露同学救场, 我来正式向她道谢的!”
觑一眼抿着嘴的女儿,何婕不甚在意地摆手:“你们厂里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嘛, 上次演出结束以后, 她拎了二斤半猪肉回来呢。”
也许真的是被现场观众的热情影响了, 扫盲班的合唱节目获得了集体二等奖, 终于赢回了大家心心念念半个月的三十斤猪肉。
一等奖那五十斤猪肉被分给了五十人大合唱。这五十人由机械厂的一线男工人组成, 演唱的歌曲气势磅礴荡气回肠, 激发了现场许多观众的感情共鸣,荣获一等奖实至名归。
不过,猪肉按照人头均分下来, 还是扫盲班妇女们分得多点。
夏露之所以能得到两斤多, 是因为吴老师将自己的那份给了她。他那天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哪还好意思要人家的猪肉, 于是戴誉送来的肉便被他转手给了夏露。
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何婕敏锐地问:“你过来还有别的事吧?”
越含混越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戴誉实话实说:“这个礼拜六我要去北京出差, 听说夏露同学的老家是北京的, 就来问问要不要捎东西, 只当感谢她上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了!”
何婕闻言先是一喜,后又迟疑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你时间充裕吗?”
戴誉没有大包大揽,只强调:“时间应该是有的。不过,我是跟着领导去出差,不好拎得大包小裹的,所以体积最好别太大。”
万一这何大夫是个实诚的,给他拖个大箱子出来,那他是应啊,还是应啊?
何婕颔首:“我还真有几样东西急着送回北京,已经好久没人往那边去了,你来得正好!”
他们往常虽然也可以邮寄包裹,但是费用贵速度慢,有的包裹甚至能在路上辗转一两个月。
有条件的话,当然还是找人帮忙捎带更好了。
以取东西为由,何婕不由分说地请雷同志跟着她们回家。
戴誉不敢与孕妇撕扯,对夏露做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认命地跟在了何大夫身后进了夏家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领导们住的小洋房。
客厅的面积足有戴家的两倍,靠墙摆着一排七八张椅子,戴誉猜测这里也许时常要举办沙龙或者小型聚会。
屋子里装饰摆设的风格十分朴素,除了一幅《墨竹图》,再没看到其他古玩字画。戴誉瞟了一眼那幅画的落款,也是姓夏的,应是夏家长辈所赠。
除此之外,客厅里的最大亮点是绿植花卉特别多,尤其是门口的迎客松盆景,以及茶几上的那盆龙岩素养得尤其好。
“没想到何大夫还是养兰高手!”戴誉真心夸赞,“龙岩素在北方可不好养活,娇气得很。”
何婕颇为骄傲道:“我哪会养兰花,都是我家老夏养的!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发现他一直盯着那盆龙岩素瞧,何婕赞赏道:“雷同志,你眼力挺好,一般人能认出建兰就不错了,你居然还能叫出它的名字!”
戴誉曾经的导师就是个花友,酷爱兰花,实验室里的学生不但要负责实验数据,还得照顾老板的那些花花草草,几年下来也认识了不少兰花品种。
他呵呵一笑,含糊道:“之前在别处看人养过,不过花开得没有这株好。”
李婶见有客上门,熟门熟路地帮着上了茶,又跟何婕汇报,夏洵去隔壁徐副厂长家找大毛玩去了。
进入小洋房的时候,戴誉还没觉出什么异样,参观屋内摆设时,也没品味出什么不同。直到这位李婶突然出来倒茶,他才忽而慢半拍地意识到,小夏同志虽然为人低调,但人家正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还有保姆呐。
这会儿可不像他那个时代,有钱就能请到家政阿姨。此时只有达到级别的领导和有过突出贡献的科研精英才会由国家批准配备家政服务人员。
知识改变命运,惠及子孙呐!
夏启航若只是个副厂长,估摸着是够不上标准的,但他还兼任着发动机设计室的设计主任,这个职位虽然听上去没有副厂长响亮,含金量却比副厂长高多了,是整个机械厂的研发核心。
正感慨间,客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何婕听到动静,跑过去问:“你今天居然按时下班了?”
“晚上还要加班,先回来看看你,顺便吃个晚饭。”夏启航温声道。
“你回来的正巧,看看我把谁请回来了!”何婕侧身,给对方介绍,“这就是之前帮过我的那位雷/锋/同/志!”
戴誉:“……”
刚才就不应该进来,本想拿了东西就赶紧走,谁知才几句话的工夫,夏厂长就回来了!
被对方凌厉的视线扫过,戴誉下意识起立问好:“夏厂长好!”
夏启航换好鞋进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继而转向媳妇问:“你是怎么请到这位同志的?”他只觉这个戴誉又是故技重施,接近他们家。
“嗐,雷同志去北京出差,主动过来帮咱们捎东西的。”何婕想了想,看向戴誉,“刚才忘了问,你这次是出差去做什么?去多久?”
戴誉忙道:“是跟着我们许厂长出席今年的全国糖酒会,加上路上往返的时间,大概要一周左右。”
“哦,那雷同志在厂里应该是表现很突出的了,一般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是很少有机会能跟着一把手出差的。”何婕真心夸赞。这雷同志看着没比她家夏露大多少,能被领导带在身边,说明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戴誉被她一口一个雷同志叫得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对面沙发上的夏启航还在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他们谈话,夏露更是从始至终一声都没敢吭。
他实在是无法这样心安理得地欺骗何大夫,考虑了半晌,还是开口解释道:“何大夫,其实我不叫雷……”
“好了!”夏启航出声打断戴誉说到一半的话,转向媳妇,“你不是要请这位‘雷同志’吃饭嘛,快点吧,我都有点饿了。”
“你看我,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正事。今天我要亲自下厨做两道拿手菜的!”何婕与戴誉招呼一声便去了厨房。
目送媳妇离开,夏启航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刚想对着戴誉发作,余光却瞟见女儿惴惴不安的神色。
他忍了又忍,才压制着怒意对戴誉说:“你跟我来书房。”
戴誉听话地起立跟上,上楼时发现夏露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连忙偷偷在身后摆手,将人劝住了。
可别再刺激这位老父亲了……
随着夏启航进入书房,戴誉随手关了门,就乖乖立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等着被盘问。
谁知刚刚在楼下还险些怒发冲冠的夏厂长,此时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坐进圈椅里便开始批阅文件。
全然把他当成空气无视了……
戴誉:“……”
行吧,这是领导的惯用套路,下马威。
他懂。
戴誉扫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乱的书房!
满满一书架的书倒是摆放得很整齐,但是书架上、办公桌上、沙发上,甚至地上,到处都是稿纸和图纸!
难道这就是科学家的怪癖?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站在原地仔细琢磨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不但没做错事,还帮过他们家何大夫。虽然夏露跟自己传了绯闻,但那又不是他让传的!
那他为啥要这样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
他现在跟夏露还清白得很,不但连小手都没拉过,甚至还被人家拒绝过!
你现在还不是我岳父呢!我怕个啥?
这么想着,戴誉觉得自己没必要看人脸色,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凭啥让我罚站?
然后,夏启航余光里就瞟到刚才还低眉顺眼等待挨批的寸头小子,突然就拉开椅子,大喇喇地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夏启航:“?”
之前的谦虚谨慎果然都是装出来的!这才几分钟,就现出了原形!
既然对方没有制止,戴誉就只当他是同意让自己坐下的。
等了一会儿对面还没有要谈话的意思,他有点无聊,就给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
办公桌一角放着一沓稿纸,上面的计算公式一大堆,但是纸面还算干净整洁。似乎是在探讨涡喷—6发动机一级涡轮盘榫槽槽底出现裂纹的原因。
不过看上去像是废稿啊,算了这么多都没得出最终结论……
科研大佬的手稿可不是随时能看到的,机会难得!戴誉趁夏大佬低头忙碌的功夫,悄悄将那稿纸向自己这边拖拽了一些。
他也想看看这个时代一流的科研水平到底是啥样的!
十来分钟以后,夏启航盘算着将人晾着的时间差不多了,合上文件,打算与这小子谈一谈。
谁知,他刚抬头就被气个倒仰,这小子正盯着自己桌上的一组手稿乱看呢!
“谁让你随便翻看保密资料的!”夏启航拍着桌子呵斥。
那是下面车间里的工程师交上来的手稿,他看过后发现存在不少问题,决定打回去让对方重做。
即便如此,厂里的数据资料也不是可以任由无关人士翻阅的!
闻言,戴誉撇撇嘴,嘀咕道:“数据都算错了,就这水平还保密资料呢!”
夏启航才不信一个小混混能看出其中问题,只当他在强词夺理。
戴誉觉得夏厂长虽然没说,但是眼神已经有点从门缝里看人的意思。
于是,探过身去,将稿纸上的数据指给他看:“呐,在计算裂纹扩展速率的时候,要考虑负平均应力对裂纹尺寸的影响,这个C肯定是待定的啊,因为还要考虑实际飞行中的温度和腐蚀影响。还有后面这个,计算循环寿命曲线,您所用的初始裂纹长度a,明显不是上一步的这个嘛,应该设置成ai和ac呀。”
夏启航没看戴誉在稿纸上比比划划的手指,那上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心知肚明。
盯着对方的寸头看了一会儿,夏启航突然问:“你是怎么进啤酒厂上班的?”
戴誉没想到他话题跳跃得这么快,愣了一会儿才道:“我自己考进去的呗!”
无法从没啥表情的脸上探究到对方的内心活动,所以戴誉只能大胆猜测道:“您不会以为我是借着您家的势,狐假虎威混进去的吧?”
夏启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戴誉啧啧两声:“您可真逗,我虽然跟您闺女传绯闻了吧,但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几个人相信!啤酒厂的领导又不是傻的,没有您打招呼,谁会随便给出去这个人情啊!”
说着,话音一顿,不可置信道:“不会有人这么无耻,来您这里邀功了吧?您可别信啊!”
戴誉急急地将自己是如何考打字员被人顶替,又如何因为拍摄宣传画报被厂里录取的事情详细说了。
夏启航听他一口一个“要不是我长得俊早就怎样怎样”,只觉头疼。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不想听他继续自吹自擂,夏启航打断道:“你跟夏露现在是什么关系?”
戴誉还在滔滔不绝的美化自己呢,谁知夏厂长又变道了。
他想都没想,十分光棍地答:“我单相思呗,您闺女不喜欢我!”
夏启航一拍桌子:“因为你单相思,就到处捏造宣扬你与夏露的绯闻!”
戴誉:“……”
这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一下桌子:“您可别冤枉人啊!我也是受害者,就因为那个狗屁绯闻,搞得我都不敢跟小夏同志多接触!要不是怕影响她的名声,不敢与她有啥交集,凭我这长相,能单相思到现在吗?”
夏启航气结,从座椅里站起来,伸手指着他问:“不单相思,你想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戴誉打了个磕绊,后又强调,“您能不能别总把我往坏处想!我可是连您闺女的小手都没摸过一下呢!您担心啥啊!”
“再说,有您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小夏同志还是学生呢,我能干啥!”戴誉瞪着大桃花眼嚷嚷。
就算想干啥也不能让你知道!
夏启航看了一眼时间,不打算与这小子继续歪缠,一锤定音道:“你以后不许再来找夏露,她还要专心准备考大学,不能在无意义的人事上浪费时间!”
戴誉哪能乖乖听话,反驳道:“我不同意!我怎么就成无意义的人事了呢?您这是对我有极大的偏见!听说之前您家都打算让夏露跟赵学军订婚了!这就说明,您刚才所说的前提条件根本不成立,谈不谈对象订不订婚,对夏露考大学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最起码,您家里是不在乎的!”
“连赵学军那种人渣您都能接受,您咋就瞧不起我呢?赵学军那个人渣马上就要被大学退学了!而我肯定是要跟小夏同志一起上大学的!我不比他强百倍啊!”戴誉振振有词,顺便还很有眼色地拎起水壶,给夏厂长空了的茶杯续上水。
夏启航发现这小子三句话离不开自夸,无视了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自大言论,抿了一口茶,问道:“你怎么知道赵学军要被退学了?”
“哼,他乱搞男女关系,导致女方怀孕,被人举报了!那女的是我前未婚妻,如今已经从大学退学回家专心生孩子去了,这俩人为了让赵学军能继续上学,前几天刚扯的证。”戴誉抓着机会就要猛踩赵学军两脚,不屑道,“他跟好几个女同志有不正当关系呢,其他人听说他结婚了,能忍下这口气嘛,肯定得找他算账啊!估计他这大学是够呛能念下去了。”
见他只顾喝茶,沉默不语,戴誉忙表态:“您别看我名声不咋好,但我还是守身如玉的童男子呐!就我那个前未婚妻,我连碰都没碰过一下!”
夏启航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险些咳到当场去世。
戴誉忙不迭绕过办公桌,讨好地给夏厂长拍背。
咳了好半晌,夏启航才平静下来,气闷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背上扒拉下去。
戴誉怕他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贴心地转移话题:“那什么,我跟您商量商量,到底啥时候跟何大夫说出真相啊!”
清了清嗓子,夏启航声音还是哑的:“你急什么?不是你自己说你叫雷锋吗?”
“我当时寻思,反正之后也未必能再见面,只当日行一善了,就随便编了个名字。谁能想到何大夫能是小夏同志的妈妈……”
夏启航轻哼一声,也不知到底信没信他这番说辞。见他还在那抓耳挠腮地想说辞,只淡淡道:“以她目前的身体条件,我是不敢冒险让她知道你的身份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嘴不严实,以后就少跟她打照面。”
戴誉听了他的话还没什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略显迟钝地反应过来,夏厂长的意思是不是不禁止自己与夏露见面啦?
不过他也没傻到再去与对方确认,只当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他凑上前,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保证作戏作全套,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就一直叫雷锋了!
“您就放心吧,”戴誉又吹上了,“估摸着您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我都考上大学了,到时候再跟何大夫说我就是戴誉,她肯定能平静接受!”
“等你考上再说吧!”夏启航无语。
考大学在这小子嘴里像砍瓜切菜似的容易,也许只有真正上考场经历了,才能教他谦虚做人。
看了眼墙上挂钟,夏启航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过多时间,直接端茶送客。
从书房出来,看到还在忙碌的何大夫,戴誉十分乖觉地说:“何大夫,我一会儿真的还有事,要出差的事我还没跟家里说呢,得赶紧回去安顿好家里。今天就不叨扰您了!”
何婕见人家是真急着走,也不再强留,将刚找出来的一个小包裹递给他,又把自己娘家和婆家的地址写下来。
“若是时间不充裕,东西直接送去我娘家就行。你是第一次去北京,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去找他们帮忙,不用客气。”何婕叮嘱。
戴誉道过谢,又保证一定将东西送到。
出门前,发现夏露仍忧心地蹙着眉,忙递给她一个灿烂的笑。
待对方神色稍缓,才心情复杂地离开夏家。
夏厂长再没露面。
*
戴誉要去首都的事情,成了老戴家近几天最大的新闻。
无论是戴母还是戴奶奶,出门逢人便要吹嘘自己家的戴誉,作为老戴家第一个出省的人,他的待遇简直是直线上升。
不但戴母特意跑去百货商店给他买了两件新衬衫让他去北京的时候穿,连戴大嫂都挺着八个月的肚子给他烙了一笸箩的葱油饼,带着路上吃。
戴誉看她实在辛苦,直接给三个侄女每人发了一块钱的零花钱,并许诺从北京给她们带礼物回来。
出发这天,他是拎着一个特大行李袋与许厂长,以及供销科长在厂里汇合的。
原本还觉得他带的东西太多了,未料,人家二位带的比他还多!
每人两个包袱。
三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供销科长姓徐,不到四十岁,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佛相。
此时,他眯着眼,摇头叹道:“每次出差都这样,你们得去送几家?我得给三家捎东西呢。”
戴誉和许厂长还好,每人跑一次就好了。
厂里出车将三人送去了火车站,这时的火车站虽然没有后世喧闹,却也不遑多让。
戴誉帮许厂长提了一个包,一路跟在二人身后找到大部队的位置。
这次出差是有组织的集体活动,一切行动听省糖酒专卖公司的指挥。
除了他们市第二啤酒厂,省里不少知名糖酒烟厂都派出了代表。
每个厂派来三四人,整个队伍下来,差不多快有四十人。
戴誉让许厂长和徐科长在一旁歇着看包,他自己则去找了专卖公司负责发放火车票的一个办事员。
因着是公家出面买火车票,出具了介绍信就直接弄到了将近四十张的卧铺票。
不过,卧铺票也分上中下铺。
戴誉提前找过来,原因无他,就是想提前搞两张下铺票。
那两位领导,老的老胖的胖,若是被安排去中铺和上铺,那真是有的忙了。
塞了一包烟给那姓李的办事员,笑着商量道:“李干事,给我们留两个下铺呗!”
李干事没推辞,笑睨他一眼:“你倒是挺着急,还是第一个过来要票的,大家都忙着寒暄呢。”
“嗐,领导忙着寒暄,我这个跑腿的不得先将领导照顾好嘛。我们领导年纪不小了,爬上爬下的不方便。”
李干事心说,哪个领导的年纪小啊,总有人要爬上爬下的。
不过,刚收了戴誉的一盒烟,他也没拒绝,痛快地将车票给出去。
他就是个负责发票的,给谁都一样。
戴誉用一盒烟跟人家换了下铺票的经过,许厂长二人都看在眼里。
众人闹闹哄哄地上了火车,许厂长在下铺安顿下来,刚想夸奖戴誉两句,就见市第一啤酒厂那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舔着脸凑上来,笑嘻嘻问:“许厂长,听说你们这边有两张下铺,能不能跟您换一张啊?”
戴誉打了热水回来,恰巧听了他这番话,直接接话道:“你要换什么,过来跟我说,别打扰我们厂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