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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徐氏的村庄,已消失在视野里。
一个村子,仅仅五人存活。
除了狗娃,还有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都姓徐,大人叫徐木徐富,孩子叫大娃子、冬娃子。
至于妇人和女孩子,在这样的年代,没有人在意她们的生命,说不定活的都被杀死吃掉。
天灾**,哪怕靠近汝水,遇到干旱庄稼人没辙。至于朝廷,一样收取徭役赋税,没人在意这些农民的死活。
老百姓是善良的,就是这么凄惨的日子,也没有人起来反抗。
所有的屋子全部烧掉了,连同那些尸骨。
“元直,”赵云心里发堵:“云必将尽平生之力,让老百姓都能吃上饭!”
“啊?!”在徐庶的眼里,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老弟一直都是温和的。
想不到,能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他望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躲闪,满是真切以及恳求。
“主公!”徐庶翻身下马,姿势有些笨拙:“庶愿牵马坠蹬,誓死相随!”
说完,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这就又成了主公?赵云大脑瞬间当机,有些转不过弯来。
难道看不起我?徐庶心里发凉。
荀家举家搬迁,已经是很明显的预兆,虽然目前只有书院迁移。
戏志才与郭嘉的转变,他是直接见证人。
毫无疑问,赵云的才学,众人都只有仰望的份儿。
不要说颍川学子,就是书院的先生们,能比得上他的才能的也没几个。
放眼天下,就是以文名著称的蔡邕,在徐庶看来所做的词赋都是无病**,言之无物。
老实说,能追随这样的大才,是他的夙愿。
“也罢!”徐庶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很是失望,抱拳告辞:“还是庶才疏学浅!”
“元直,你干嘛?”赵云大骇,慌忙下马,疾步追上把住右臂:“云年纪善幼,怕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境遇。”
“主公这话就说远了!”徐庶又躬身施礼:“能追随有这样远大志向的主公,是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赵云豪气顿生:“让我们兄弟打出一个未来!”
新加入的五个人都不会骑马,尽管带有换乘的马匹,也只好让部曲们一人带一个。
徐庶看到他们趴在马上的样子,不由想起刚刚学骑时的自己,缓缓摇头。
“徐木徐富,你们过来!”这事儿一打岔,赵云干脆就想在这里打个尖。
昨晚部曲们互相窃窃私语,听说了人吃人的事情,营地里吐声一片,晚上大家都没咋休息好,有几个还在打呵欠。
“大人!”两人没见过世面,被部曲放下马赶过来施礼。
今天早上让人给他们准备的饭食并不多,一个人饿得厉害了,不能给太多吃的,不然真有可能撑死。
不过气色好了很多,不再有昨晚那种灰败的脸色。
“你们听说过黄巾吗?”赵云怕他们听不懂,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有!”徐木没什么反应,徐富连连点头:“那些道长们给病人喝符水,还给我们粮食。”
“那怎么没带你们走?”赵云止不住皱眉。
黄巾的活动,按说早就开始了。记得史载,汝南这一片是闹得最凶的,也应该是活动最猖獗的。
徐富没有说话,干瘪的手捏得紧紧的,青筋直冒。
徐木在一旁解释,一个道长看上了徐富的女儿,才十二岁呢,他怎么可能跟着走?
他自己则是因为父母刚去世要守孝。
徐大那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压根儿就对黄巾道反感,还追打过来施符水的道士,反被打得头破血流。
“你可知道他们把人带到哪儿去了?”赵云听得很耐心,有时候还要对方重说一遍。
“大人,猛虎岗!”徐木才想起来,手指着前方。
这里是后来的桐柏山区,山岭很多,影影绰绰,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徐庶的家乡离这边不太远,有时候还帮着翻译。
此刻,他更多的是兴奋。
黄巾道的人也见过,看上去新认的主公对其并不感冒,要打仗吗?
十多岁的时候逞强斗狠,和别人经常打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弄了一把剑背在身上,再也没人敢来惹自己了。
好像有六七年没有打架了吧,想起来他都觉得热血沸腾。
“赵龙,多派兄弟打探!”赵云沉吟片刻,立即吩咐道:“前面应该有山贼,说不定要做一场。”
“是,三公子!”赵龙惜字如金:“十三、十六,各带五个兄弟,遇到情况立马回报!”
十二个骑士轰然称是,上马绝尘而去。
那骑马的潇洒姿态,让徐庶看得异彩连连,很是羡慕。
赵家的人随身带的干粮,都是炒面,小麦加盐炒熟了以后磨成粉末,还带了肉干,以海鱼为主。
在赵云的嘱咐下,新进队伍的五个人,还是只给他们少量的食物。
大人孩子看着其他人吃得欢畅,直流口水,却不开口要。
“赵龙,那三个孩子今后宿营,就找人让他们识字!”赵云心里直发感慨,老百姓真是温顺善良啊。
队伍行进慢了很多,在汝南人生地不熟,时不时有探马回来汇报情况。
赵龙经历过好几次剿匪,有意放慢了全队的速度,偶尔也给赵云汇报。
一直到近晌午,才有消息传过来。
猛虎岗还在前面三十里左右,前面两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跑到那里去了。
据十三从老百姓那里打探到的情况,这伙贼人经常出来,周围的富户都被杀绝。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过午不食,赵家军却根本就没有这种习俗。
他们在真定的时候,一日三餐,训练的日子,甚至达到一日四餐。
这段时间,徐庶跟着队伍一起,也熟悉了。
他原本有些瘦削的身体,都好像添了肉。
夏日的白天,总是比较漫长,队伍前进的速度越发缓慢,和人走路相仿。
酉时前后,赵家众人来到一个叫大树村的地方,这里最接近猛虎岗,都能看到远处山寨上的炊烟。
大树村的村民,十之**都被黄巾道的人盅惑而去,只有十多家还在坚持劳作。
队伍一进村,马上戒严,许进不许出,每个路口都有专人把守。
“三公子,龙哥!”赵十六和另外两个兄弟兴冲冲押着一个人过来:“他就是猛虎岗的贼人,回来农忙的。”
赵云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长得很壮实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介于一米六和一米七之间,比自己还矮上少许。
“松开吧,十六。”他淡淡说道:“兄弟,坐,别拘束。”
要对猛虎岗动手,是听说了这伙贼人的做派后就决定的。
他们平日里下山搂掠,这条并不繁华的道路都没有商队经过了。
一百多号人,近两百匹马,不要说山贼,就是小地方的大族都动心。
马匹,在中原乃至江南最值钱的商品。
从这里到上蔡,是唯一的路,不然就要绕过去,至少多花一天的功夫。
战争,自然没法避免。
“小人还是站着!”小伙子比一般的农民显得大方些,身上在轻轻发抖,还是强自镇定。
看到这么多马匹,他心里发凉,难道官军准备攻打吗?
可是据山上的头领们说,附近的官府不都打通了吗?
有好几次,山寨的人去攻打附近的坞堡,简直就像虐菜一样。
坞堡里有人接应,进去直接开始砍人,最后走还留下一些东西。
有一次,他以为是大家没注意到,准备找人拿走,还被一个小头目教训了一顿,说是要给别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云接管了赵龙的权利,一点都不像审问。
“小人张牛儿,”小伙子稍微平静了下:“本来没有名字,上山之前,都在帮人放牛。”
“帮谁放牛?”赵云很是讶异,这村子就房子来看,好像没有富户。
“村子东头的那家,也姓张,被大头领杀了。”张牛儿眼里一片默然。
“你们每到一处都把人都杀了?”赵云心里一片寒冷。
“也不是,”张牛儿有问有答:“男的杀了,女的当老婆。”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知道我们来吗?”赵云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这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审问方式,不给犯人反应的机会。
如果对方一考虑,答出来的就大有水分。
尽管他对这边的方言听不大懂,路上有意识地找徐木徐富聊天,现在也能听懂七七八八。
张牛儿只是一个被携裹上山的村民,不识数,他也不清楚有多少人。
在他的描述里,山寨的房屋比这里还多不少。
当头领的,每个人都有好多女人,房子也是大房子。
小头目一个人也有几个老婆,就他这种喽罗,每次只是在别人杀完人之后,就开始搬东西。
当然,要上山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杀人,他自己都用锄头打过原本的东家。
看到老人哀求的目光,第二下怎么都下不了手,还是小头目一刀就把脑袋砍了,喷了他一脸血。
赵云这帮人,因为一路警觉,再加上这条路着实少人走,几乎都绝迹了,山寨的人一点都不清楚。
山寨晚上刚开始也有人巡逻,现在就是在避风的地方睡觉。
张牛儿这种老实人,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巡夜。
至于他回家,给小头目说一声,也没人关注。
猛虎岗是几座小型的山峦,位于西平县与上蔡县之间。
不管在什么时代,地域的划分,一般都以山或者河作为分界线,过了这座山就是上蔡地界。
浴兰节也就是端午节过了七八天,上弦月渐趋于圆月。
东汉的人都习惯早睡,在十二生肖中,有关门戌时的说法,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八点钟,家家户户都睡觉了。
山贼们,都住在主峰与偏南方向一个山峦中间的低洼地带,以前是一个村子,山贼们又修建了些房屋作为山寨。
说是山寨,除了上山的路比较难走,没有寨门,简直无险可守。
也许白天骑马过去都有些困难,赵家军在酉时吃了饭,分批休息,马腿裹着布,骑行到山脚。
赵云飞身下马,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它脑袋垂下来,轻轻在主人身上蹭了蹭,站在那里四周不动了。
这匹小马是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赵孟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从一匹小马驹成长为高头大马。
它还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飞云。
赵家尽管不再做马匹生意,以前留下的马匹足足有四五百。
恒山中有赵家私下里建的马场,经过这些年的繁殖,早就超过了三千匹,马场都扩大了好几倍。
“赵一,你带着三十个兄弟悄悄摸过去,守住那边的山口。”赵龙马上进入了角色。
片刻间,三十多条汉子顺着山路走了。
至于山上的巡哨,早就被十三在张牛儿的指引下,全部清除。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赵云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不管巡哨们有没有劣迹能不能收服,留下来只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张牛儿能够活命,是因为众人见他身为山贼,还知道回来帮父母农忙。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没有任何人会去杀一个孝子的。
月亮马上就要升到正中,月光静谧地洒在大地上。
马匹被殿后的人牵走了,到隐蔽的地方守候,同时防备有漏网之鱼从这边冲下来。
赵家人每次剿匪,只诛首恶,杀掉几个首领和头目。
其余的男丁参加几个月到一年左右不等时间的劳动,择其强壮者加入赵家军,身体不行的去种地或者做工。
女的去留随意,愿意跟着以前男人的,赵家军不会干涉,不愿意的重新嫁人就是。
但一般的女性进了贼窝以后,都没有脸回到以前的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赵家军的实力有增无减,基本上每个人都成家了。
赵一带的人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赵龙走了过来:“三公子,我们现在走吧!”
“好!”赵云说完当先走上山路。
“主公,我也去!”徐庶眼看一直都没有自己的事儿,急忙跟上。
“元直,你真的要去就殿后吧。”赵云摆摆手:“任何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响动,都可能暴露,你从没晚上战斗过。”
现在的人因为吃盐不足,或多或少都有些夜盲症,徐庶也不例外。
只有赵家军不同,每个人的盐分都补充得很好,曾经有夜盲症的人,几年也就治好。
徐庶也知道实际情况,手脚并用,在队伍后面默默走着。
其实这一次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他本来想用火攻,一把火烧掉贼人就是。
最后方案被赵云否决,赵家军不断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再说各种工场规模日益扩大,也要陆续加派人手。
都是炎黄子孙,赵家军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敌人,而是为了降服。
普通的老百姓没有错,差不多都是吃不起饭的人才跑去当贼,有饭吃谁愿意?
夜晚,是野生动物活跃的世界。
赵云走在前面,都挥出剑来斩了三条蛇。
山林间,偶尔有一些猛兽发出低吼,剩下的就是不知名的虫子浅唱低吟。
真定可不像几千年后,山林居多,赵家军适合平原作战,骑兵能最大限度冲击敌人。
更适应山地作战,不少人从小都在恒山长大,闭着眼睛都敢在山林里乱窜。
赵云虽然从小没有吃过多少苦,还是跟着部队夜晚拉练过,并不陌生。
何况身后就有堪称山地战专家赵龙跟着,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迈得很大。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赵云快走到山口。
“燕赵男儿!”
“我为雄!”赵云想都不想对上暗号。
“三公子,赵一他们过去半个时辰了。”十三快步迎上来,张牛儿还是被人押解着在他身后。
这里就是猛虎岗山贼的巡哨,空气里传来一股血腥味,让人很不舒服。
“恩,张牛儿,他们到了那边垭口没?”赵云走上前去,低声问道。
“平时从这边过去,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张牛儿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怎么样。
“十三,你听到什么声音没?”赵云旋即问道。
“三公子,一切如常!”
“赵二,带五个兄弟在这里帮助十三!”赵龙低声吩咐。
“赵三,带十个兄弟左边分散守着,赵四,带十个兄弟右边分散。不要让任何一个贼人逃入山林。”
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艺,赵云虽不是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行动,心里也莫名地兴奋起来。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心情。
月色明亮,山洼里的地形一目了然。
中间一条路直通另一边的山口,到了不远处两边有好些条岔路,到左右两边的山寨里。
山贼们侵占这里以后做了改建,把房子都集中在一起。
山上的人分作两帮人马,一帮是大寨主、五寨主、七寨主、八寨主的营地,另外一边则是另外四个寨主的地盘。
他们忘却了农民的本分,根本就不再种庄稼,抢劫度日。
中心的场地全部填平,用来操练人马。
据说山寨里武器都不全,绝大多数山贼们还拿着农具作战,所谓的操练只不过是个笑话。
但操练的场地很是干净,连杂草都全部清除,也许是给山贼头领上面的人来检查时看的。
大伙儿的脚上都裹了一层布,走在地上没什么声响。
估摸着左右两边的兄弟全部到位,一直静立的赵龙低声问道:“三公子,你是准备独自带一队人马还是?”
“我带人去左边吧,”赵云低声说道:“不是说他们大寨主的武艺很高吗?舞剑的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也好!”赵龙手一招:“老五老六,保护好三公子。现在都出发。”
“我呢,主公?”才刚赶到的徐庶不淡定了。
“跟着我吧,”赵云含笑说道:“手有没出血?”
徐庶慌忙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些许小伤,不碍事。”
走到左边的山寨前,赵云立在那里一声不吭,仔细观察。
这些房子成弓形和u形之间,把中间的一座两层楼拱卫住,很显然那里就是所谓大头领的住处。
听到后边传来的呼喝声,他知道赵龙那边已经动手了,左右一推示意大家都分散开,径直走上前去。
“周怀如,你的死期到了!”赵云走到大门边,钢刀使劲砍断里面栓住的门栓,大声喝道。
连喊三遍,里面才有人声。
“哪个敢喊你爷爷的名字?”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从二楼上传来:“拉出去砍了,敢让老子死!”
一个人影飞身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黑乎乎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武器还是木棒。
“主公小心!”徐庶眼睛看不真切,凭感觉在后面大呼。
“你家赵爷爷在此!”赵云挥舞着手里的马刀,拦腰砍了过去。
一股液体飚了出来,也不晓得是血还是粪便,他侧身躲过,脸上还是溅了几点。
那人影早已被大力劈成两截,死得不能再死,掉在地上发出噗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