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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字含加更)
裴如琢站在青石路上,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贯衣冠整洁、举止端严的裴炎衣袍凌乱,满面红潮,和一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纠缠在一起,裴炎似乎是极力想挣脱那婢女,婢女却半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裴炎的腰,衣服头发乱得不像样子,却依然在大声道,“郎君,你不能过去”
不能过去?裴如琢顺着裴炎挣扎的方向一看,却见一个粉衫碧裙的年轻女子站在水道的另一边,看见自己一行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裴如琢无暇细看,忙走上两步,对婢女低头喝道,“还不放手”那婢女看见有人过来,忙放了手,裴如琢又上前一把拉住了裴炎,忍不住笑道,“子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酒疯也撒得太远了些还好我来得快,不然笑话便闹大了,你待会儿回去还不被嫂夫人家法伺候”
裴炎怔怔的看着裴如琢,“如琢?”适才这顿纠缠,他额角已经见汗,心里燥热却也略退,目光茫然的想了一会儿,却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随口重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如琢摇头失笑,“我怎么会在这里?还不是你今日太过无用,最后一道酒下去便喝醉了我让人把你送到客房歇息,你却跑得踪影不见,我只好让人到处找你,免得你走错地方沿着小道进了后院,没想到有人见你果真选了这条路,你喝多之后眼光如此奇准,我不赶过来找你还能如何?”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适才还看见两个婢女扶着他新娶的那位小妾鬼喊鬼叫着向另一条路上跑了过去,他还当裴炎干出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才狂奔了过来,好在不过是与婢女纠缠而已。
见裴炎瞪大了眼睛,却似乎完全没有听懂自己的话,裴如琢忙挥手让两个小厮上前扶住了他,回身便跟与自己一道过来的程务挺笑道,“你快把二郎弄走,他这样子让人见了只怕会被打贼打”转头又看到适才跟裴炎纠缠的那婢女正在慌慌忙忙的挽头发拢衣服,看打扮似乎并不是自家婢女,想来应当是水道边那位娘子的下人,此时倒也懒得细问,只能喝道,“还不带上你家娘子快走”
那婢女神色惶然,应了一声,刚刚站起来,裴如琢只听身后又是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吃了一惊,回身看时,只见十几个女子一股风般的从小径上冲了过来,有人高叫,“哪里有登徒子?”突然看见裴炎,一个婢女便叫道,“便是他,他适才正、正在行无耻之事”
裴如琢一怔,认得似乎是自家小妾身边的婢女,这话却说得太过难听,不由怒道,“满嘴胡言的贱婢,还不给我滚”
那个婢女一惊,脸色顿时白了,忙道,“世子明鉴,婢子并无胡说。”
带头过来的女子似乎认得裴如琢,忙道,“世子,此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内院?”
裴如琢看了一眼,依稀认得是自家某房的亲眷,最是好管闲事的一位妇人,看到她身后有两三位女子明显也不是下人,又有人闻声陆续走了过来,不由有些头疼起来,皱眉道,“这是我的一位兄长,今日不过是喝多了些,走错了路,撞上了一位奴婢,打骂了几句而已,我家这位婢女大约看错了,一场误会而已,大家散了吧”
那位婢女却突然尖声道,“不是和奴婢,是……”裴如琢扭头想瞪她,却见她捂住了嘴,直勾勾的看着水道另一边,那妇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脱口道,“库狄大娘,她怎么也在这里?”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连裴如琢都大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那位女子雪白的肌肤和淡褐色的眼睛,可不正是那个牙尖嘴利的胡女?裴如琢心头不由一动:难道适才他是认出这胡女了,才要过去的?那胡女便吓得跑到了水道对岸?她的婢女又死死的拦着了他?
却听那婢女自言自语般道,“适才,便是他们两个……”裴如琢不由大惊——难道适才子隆是对这胡女做了什么?转头忙看了一眼,却见那库狄氏裙子下摆虽然湿了半截,显然是涉水所致,但衣裳头发都还十分齐整,神态也十分镇定,不由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有人高声叫道,“世子,世子找到了”
他只觉得头都大,厉声道,“什么事”
只见自己府里的两个婢女分开人群,挤了过来,头前一个拿着一张纸,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声道,“我问清楚了,适才是有人给裴二郎送了这个过来,他见了之后才跟着那个婢子走了。那院里看见过送信人的婢子,奴婢也带来了……”似乎突然看见了裴炎,愣在了那里,“世子找到二郎了?”
她手里的纸举得高高的,不少人都看了个清楚,上面是一朵水墨荷花,近些的还能看清旁边有四个端正秀丽的小楷“请君一晤”——这却显然是有女子相邀私会了后面那个婢子也突然惊叫了一声,指着站在一边的翠竹道,“世子,是她便是她送来的这芙蓉图”
适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便静了下来,人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却都也有些激动莫名。这婢子自然是那库狄氏的下人,她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公主别院和男子私会,却又被人当场撞破,连身边送信的婢子都被抓了个正着。寂静中又有人低声道,“你看她裙子上也有芙蓉图”
裴如琢顿时变了脸色,看着裙裾上依然有一两朵水墨荷花清晰可辨的那位胡女,又看看身边这个衣衫不整、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婢子,心里更是再无一丝怀疑:子隆平日虽然端严自持,但今日偏偏喝成了这样,他对这胡女又是动过心的,若真是酒醉之下把持不住做了什么……这胡女也太过下作了些,新婚才几日就做出这种丑事来?
他不由回头看了程务挺一眼,只见他紧紧的扶着裴炎,也是脸色发白,正恶狠狠的瞪向那位库狄氏,知道他与裴炎最是交好,心里所想自然与自己一般无二。只是再看那库狄氏,此时脸上却是一丝惶然羞愧也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顿时又是一愣。
却听身边的翠竹突然尖叫道,“你胡说,我没送,我也不是……”那位库狄氏却突然喝道,“翠竹,住嘴你是想得罪他们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有些面面相觑。寂静中,在道路的另一头,也传来人声和脚步声,裴如琢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夫人崔氏,带着裴炎的夫人、妹子和另外两三个叫不出名字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一眼看见自己也是一愣,转头看见了库狄氏又松了口气,笑道,“大娘怎么跑那边去了?叫我这一顿好找,还特意去问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说我一走你便告辞了,这都快半个时辰,我还怕你迷了路,带了人到处找你,谁想到你会跑到那边去?怎么把裙子湿成了这样还不快过来跟我换了去”
裴如琢越听越是心惊,简直想让妻子住嘴,却无法在众人前开口。崔氏这才看见裴炎,惊讶的叫了一声,“子隆?”又对裴如琢道,“你不是到处在找他么,怎么把他带到了这里?”
裴八娘早已看出兄长有些不对劲,不及多想快步走了过来,“阿兄,你怎么喝成了这样?阿嫂说且好归家了,只是找不到你,你……”突然想到,阿嫂要找的还有一个库狄大娘,心头不由一跳,回头看见那位库狄氏神情淡然的看着这边,再看四周之人,无不是表情古怪,一颗心不由砰砰乱跳起来,忙道,“阿兄,你为何不说话?又为何会在这里?”
裴炎满脸痛苦的揉了揉了额头,脑中越发混乱起来,低声道,“有人带我过来,说是有话问我,走了半日……然后便闹哄哄出来这些人。”
裴八娘脸色顿时大变,忙回头看自己的嫂子,却见崔岑娘的脸上一片淡漠,目光从在场之人脸上缓缓扫过,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崔氏斜睨了她一眼,笑道,“这下好了,你要找的人都找到了。”说着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纸卷出来,展开向琉璃招了招,“你看你把什么东西落在大长公主那里了?”
裴如琢看得清楚,正是另一张水墨荷花,和适才那张简直是一模一样,只听身后也是哗然一声,一颗心不由狠狠的沉了下去。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一位婢女从他身后一路跑了过来,看见崔氏便叫道,“世子,夫人,库狄二娘有些不好了”
崔氏忙道,“怎么了?”
婢女道,“她如今哭得死去活来的,您让我去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肯说,奴婢追问了两句,她……她,便说不想活了”
裴如琢心头几乎已是一片麻木,心头明白,自然是那位珊瑚无意中撞见了姊姊和子隆的事情,吓得跑了,如今又是羞耻又是害怕,才会如此——毕竟那是她的亲姊姊,做出这样的丑事,于她而言也是一份羞辱
崔氏不由皱起了眉头,突然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来,扬声笑道,“差点忘了,大长公主吩咐今日来的客人,都有香花一盆赠送,大家快些回去,园中的花草看中哪株便告诉园中的奴婢们一声,改日我会亲自送到府上。”
裴如琢微微松了口气,妻子这是要先支开众人,回头再逐一去说服她们不把今日之事往外传,虽然没有流言蜚语传出已是不大可能,但总比这样闹下去好……耳听这些人各自应了,正要离开,却听崔岑娘突然厉声道,“且慢”
裴如琢不由一呆,只见这位印象中一直病弱的女子此刻脸若寒霜,目光更是锐利得几乎带有杀气,走到水道边上,一字字对那位库狄氏道,“大娘,适才这边到底出了何事?”
裴如琢心里暗暗叫苦,只见妻子也忙走过去拉岑娘的衣襟,却被她回头冷冷的扫了一眼,呆在了那里。
琉璃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也一直在纳闷,适才我去大长公主那里回禀完如何画这水墨荷花,大长公主便让我那庶妹送我出来,庶妹带着我在园子里转了转,走到这里时,却看见二郎似乎是喝得多了,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还要往水里跳,翠竹便上去拦他,被二郎打骂了几下,我那庶妹居然吓得哭着跑了,我一时也有些害怕,慌不择路便涉水走到这边,之后便是世子和诸位先后过来,说的有些话我却是听不懂的。”
裴如琢暗暗摇头,这话单独听也就罢了,倒是把谁都摘得很干净,可是对照着适才前后的事情细想却也太错漏百出了些子隆就算打骂了婢女,何至于把她们姐妹一个吓得哭着跑掉,一个吓得跳了水?这水墨荷花又怎么会自己到了子隆的客房里去?
却见崔岑娘点了点头,“多谢大娘实言相告。”回头又淡淡的道,“世子,烦扰您让人把那位库狄二娘叫过来,她若不肯来,便烦扰大家跟我一道过去做个见证,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家二郎,我若不查出真相来决不罢休”
裴如琢心头不由更是焦急,想跟这位阿嫂使个眼色,却见她目光犹如冰雪,一句“日后再说”,顿时被冻在了嗓子眼里。
待到哭得早已声嘶泪竭的珊瑚被两个婢子扶了过来时,裴如琢几乎已经无力再开口说一句话,就听崔岑娘冷冷道,“二娘,适才你可是在此处见到了我家夫君?”
珊瑚低着头点了一点,岑娘便接着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会吓得要寻死?”
珊瑚拼命摇头,却不肯说话,岑娘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过是嫉恨你家长姊,看到我家夫君醉酒迷路到此,便故意哭叫着往人多处跑,好把人引过来,往我夫君与你姊姊身上泼污水,你好歹毒的心”
珊瑚吓了一跳,忙道,“谁泼脏水了?分明是他们,他们……衣衫不整的,我才唬到了……”
裴如琢忍不住立刻去看裴炎,见他的衣衫还很是有些散乱,顿时心中大悔。却听水道另一边的琉璃突然笑了出来,“妹子,你的意思是说,我和裴家二郎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就衣衫不整了?”
珊瑚一愣,才道,“自然不是,你们是在那边林子里,我和婢女们便是在林内躲藏玩耍,才无意中……”
琉璃立刻道,“你们一看清是我,便吓得赶紧跑了?而且三个人都一边跑,一边还那般大声哭叫?”
珊瑚“嗯”了一声,扭过头去。
裴如琢呆了呆,突然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琉璃已转向他笑着问道,“世子,从你看到她们哭叫着跑了,到赶到这边,花了多长时间?”
裴如琢猛然醒悟过来,脱口道,“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琉璃笑了笑,“世子,你来时,我已是这般站在这里,试想两三个呼吸内,可是足够我从那林子深处跑出来,涉水到这边,又把衣服头发整理得一丝不乱?”
裴如琢在她开口前便已明白过来,不由又羞又怒,转头看向珊瑚,“贱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如琢身后的众人顿时也议论开来——莫说裴如琢赶过来只用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后面那十几个女子从听到哭叫到跑来时不过比他略晚了一点,便是以她们过来的时间计算,也不可能让琉璃做完这些事情想到库狄氏被庶母、庶妹虐待的传言,想到宴席上她们姊妹间古怪的情形,许多人心里已然有些明白过来。
珊瑚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身边的一个婢子忙道,“娘子你糊涂了么?咱们分明先是吓得跑了出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见他们已经从林子里追了出来,您的姊姊还吓唬你不许说出去,你才哭起来跑走的”
珊瑚忙点头道,“正是,我原是被吓糊涂了才记错的。”
崔氏眉头紧皱,突然看见裴如琢身后的婢女手里还拿着那张写了几个字的水墨荷花图,忙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夺在手里,随即不动声色的站了裴如琢的身边。裴如琢回头看到这一幕,心头顿时又狐疑起来:这水墨荷花定然是出自库狄氏之手,她约子隆相见是无可怀疑了,难不成真是自己这位妾室记错了……
琉璃看着崔氏,脸色变得淡漠起来,转头看向珊瑚,“好,便算是你记错了,不知你可还记得,这婢子当时在何处?”说着便指向了翠竹。
珊瑚呆了呆,认得翠竹的确是适才跟着琉璃的婢女,却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想了想才道,“她自然是站在路边帮你们……把风。”
琉璃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翠竹,“翠竹,既然我家妹子非要认定如此,也只能烦你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向世子和各位娘子细细的说上一遍,我与裴家二郎的清白便全靠你了。”
翠竹此时已略微整理好了衣襟头发,上前一步向岑娘跪了下来,裴八娘这才看见她,不由惊呼一声,却被崔岑娘一把拉住了手,用力捏了一下。
自从那个婢子指着她说是她送了约见裴炎的信时,翠竹便已是气得发抖,被琉璃喝住时才想到真要说出实情的确会得罪公主一干人等,可偏偏琉璃要替他们遮掩看来都已遮掩不住……此刻,或者自己得罪公主,或者阿郎名声尽毁,自己背主,照样死无葬身之地。她心中已有决断,声音刚开始时不免依然有些颤抖,说到后来却越说却越是大声清晰顺畅,把从跟着琉璃到大长公主处到回来此处的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众人越听越觉匪夷所思,她话音刚落,珊瑚已叫道,“这婢子是我姊姊的心腹,她的话如何信的?”
崔氏也皱起了眉头,“你这婢子好生糊涂,你要护着你家娘子也就罢了,何必编这谎话,大长公主分明说你们早出来了,你却说是直接过来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也污蔑你家娘子?”
崔岑娘抬起头,向崔氏淡淡的一笑,“大长公主是否说了这话我却不知,我只知道,这翠竹是我崔家的家生奴婢,跟了我已有十五年,我本家和都尉府上无人不识,适才不过大长公主有召唤时,恰好大娘的婢子不在,我才让翠竹跟了大娘去伺候笔墨的,到如今也不过一个时辰,却不知她为何要如此护着库狄大娘?夫人明理,不如替我找几个理由出来?”
此言一出,珊瑚双脚发软,一下便坐到了地上,便是崔氏,脸上也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生平所经历,再无比这更峰回路转得更惊心动魄的,但对事情的真相已再无怀疑——这库狄氏便是再下作,也绝不可能带着裴家刚刚借给她用的婢子去勾搭她家的郎君,不少人心里顿时想起了大长公主送给这库狄氏的绝色婢子,在芙蓉宴上若有若无的刁难,心头已是恍然。唯一觉得难以置信者,却是这手段也太过无耻毒辣了些,若不是这库狄氏恰好借了崔娘子的奴婢,下场必然凄惨无比,便是裴家二郎也是名声与前程全毁……
崔氏心头已是一片死灰,大长公主和她千算万算,这计划几乎已是天衣无缝,便是库狄氏没有让她们拿到裙子作为物证,便是她跑到了水道那一边去,没让珊瑚和婢女们弄乱弄破她的头发衣衫,到底也并无大碍,却偏偏没有算到这库狄氏会有这一招
珊瑚突然尖叫了一声,“你胡说,你分明便是胡说”
崔岑娘冷笑了一声,“我出来走动得少,贵府之人不认得我的婢子并不奇怪,可今日芙蓉宴上还有好几位我的至交好友却是认得她的,她们又不知这边发生之事,请诸位随我去问问这几位娘子,便知我崔岑洲是不是胡说”
说着迈步就走,崔氏忙拦住她,陪笑道,“岑娘,此事是我失察,还是莫要闹大了,须知对裴氏家族名声到底不好。”
崔岑娘看着她嫣然一笑,“妹妹也知道裴氏家族的名声要紧?难道我家二郎就不是裴氏子弟,难道大娘就不是裴氏之妇,此事若不教人分辨明白,有半句闲话泄露出去,教那些无耻小人钻了空子,我裴氏家族的名声才真真是一丝儿都不剩下了为了家族名声着想,请恕岑洲不能从命”
琉璃忙道,“岑娘,等我一等。”说着“扑通”一声又跳到了水中,几步走了过来,一直跟在岑娘身边的阿燕忙走上前去,将她拉上岸来。主仆俩相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了微笑。
琉璃的裙子上,清水混合着墨迹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形容当真算不上优雅,只是众人看她的眼光却已颇为不同,既有同情她被如此算计,也有感叹她的运道不错,想到适才她还一心想帮这府里的人掩饰,心中更是有几分佩服——可公主府的这些人偏偏要自寻死路,这又怨得了谁?
崔氏看见琉璃走了过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忙拉住了她,“大娘,你快劝劝岑娘。”一咬牙又附在琉璃耳边道,“日后那洛阳的庄园店铺,便全由你做主,那些掌柜的身契,回头我全部给你”
琉璃眨眨眼睛看着她,诧异的大声道,“夫人你糊涂了么?今日之事,关系裴氏名声,跟我家在洛阳的田庄店铺那些黄白之物有何关系?”困惑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跟在岑娘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话落入众人耳中,大家不由相顾愕然,一面跟在岑娘一干人等身后,一面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崔氏,只见她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就如一尊泥像一般。
而在她的身边,世子裴如琢也呆呆的站着,看见程务挺转身扶着裴炎便走了,连眼角都没有再扫自己一下,心里的羞愤简直难以言喻。一眼看见瘫坐在地上的珊瑚,上前便是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