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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义彦心底的纠结林恪并不知道,他独自琢磨了一番黛玉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半天理解无果之后,就顺其自然地丢到了脑后。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林恪如此想着。
第二日清晨,林恪用了早饭正准备和往日一般的去国子监,却远远地就见到林清一溜小跑过来,脑门上还带着汗:“大爷,宫里的那位老太妃殁了!”
“老太妃?”林恪脸上还残留着清晨独有的睡眼惺忪,茫茫然地反应半天,直到见到客厅中正在等候的睿忠王府长史官,他才慢半拍地明白过来:“惠太妃殁了?!”
“是,王爷已经进宫了,让小的过来告知下林大爷。”长史官匆匆地过来说了几句,又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林恪在原地呆立半晌。
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大好了吗?眼瞅着已经是春天了,怎么就挨不过去了呢?林恪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担忧地想了半天,转身朝着林如海屋中去了。到了上房,林如海果然穿戴好了正准备出门,他见到林恪进屋,当先开口道:“惠太妃那边……”林如海叹口气,“你既然和司徒王爷交好,近日就多劝劝他,免得他想不开。”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林恪恭敬应下,林如海又继续叮嘱着:“虽说他的身份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好歹也注意下。”他毕竟明面上还是义忠老亲王的遗腹子,悲痛也只能强忍着了。
自家娘亲去世了,却只能跟个局外人似的。林恪不是当事人都能体会到其中的酸涩凄楚,他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想着这会儿睿忠王府定是忙乱不堪,掉转头先回了书房,打算晚上再过去探望下。
司徒瑞此时并不在王府,和府里长史官说的一样,是和司徒尧在一起。此时司徒尧正神情温和地看着他,语气懊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让你回归本来身份。”
司徒瑞此时没心情说话,只是沉默地摇摇头。司徒尧看了看他,低低叹息一声:“昨晚上据说惠太妃身子还轻快许多,甚至还用了一碗粥才睡下,谁知道……”他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她前些日子曾经跟我央求过一件事情,说日后你的婚姻大事由你自己做主。”
司徒瑞身子微微抖了下,司徒尧见他如此,再次悠悠开口:“她说你总是回避此事,定有你说不出的苦衷。又说从生下你之后,就没尽过一天的养育教导之恩,思来想去,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能够稍稍帮上些忙,所以就厚着脸皮来求我了。”
原本是件该高兴的事情,但是此时被司徒尧如此说出来,司徒瑞心底万般滋味,半天才强忍着难过开口:“她走的平静吗?”
“听值夜的小宫女说,很安详。”司徒尧点点头,轻吁了一口气。他有心想问司徒瑞在婚姻大事上到底有何苦衷,但想到此时的状况,也强忍着压下担心和焦虑,继续说起当前的事宜安排来:“你既不能亲身守孝,就让天下人一同为她守孝如何?”
“皇上,这不合祖宗法制。”司徒瑞急忙忙地抬头阻止。却不料他眼睛红红的模样映入司徒尧眼中,司徒尧心底原本的摇摆不定就瞬间定下来了。他豪情万丈地挥了挥手:“我现在是皇上,自然是我说了算!那些个御史要是敢啰嗦,到时候朕就通通将他们发配到边疆去,让他们对着山石河流劝谏去吧,也全了他们追求一世铮铮铁骨、英名永继的念头!”
司徒尧说道此处,直接让戴权进入殿中,不徐不疾地吩咐着:“惠太妃既已仙逝,且在偏殿安置二十一日,再请灵入先陵,在孝慈县停放数日再入地宫。自始至终,凡诰命等每日皆要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之内不许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许嫁娶。”
司徒尧吩咐到此处,抬头想了想,又对着戴权挥挥手:“去将这番话告知太后一声,问问有无可添减之处,没有就直接下旨意。”惠太妃走了,剩下太后自己,怕日后也会孤零零的了。
戴权领命匆匆走了,司徒尧这日里也难得撇下了那看也看不完的奏折,和司徒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后得到了戴权带来的旨意,连犹豫都没有就痛快的点头了。到得下午时候,京都大小人家就都得到了消息。
林府虽有爵位,但并无女主人,于是和以往的生活并无什么不同。而像东平、西宁、南安、北郡等几家王府,再加上贾府、史府这些个老牌的世家望族,女眷们通通凑到了一处,开始了叫苦连天的守制日子。
在这期间,林恪也去了睿忠王府三两次,两人见了面就干巴巴的只是对坐着。林恪平素也算能言善辩的人,但到了这般时候,却口拙心笨,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陪着司徒瑞呆着。
如此‘陪伴’了几次,林恪自己都觉得无聊了,后来干脆就将自己的写书大业搬到了睿忠王府,边写边陪着他,也算是一举两得。偶尔遇到府里的丫鬟送膳食来,见司徒瑞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调羹,林恪也不说话,只是拿一双眼睛瞅着他,一直看的司徒瑞叹着气再次将粥饭通通喝完,林恪这才低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林恪安慰人的功力十分浅薄,但好在就算是这样,随着惠太妃的棺木停放到孝慈县,司徒瑞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至于心底的悲痛,也只有靠时间来缓缓治愈了。
在守制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因为惠太妃的突兀离去,司徒尧又下了那道旨意,京城的各路人家都将各自将府中豢养的戏子遣散了,生怕遣散慢了触了当今的霉头。就连一向放诞不羁的忠顺王爷司徒钰,都在第一时间遣散了家里的戏子。
大部分人家都比较乖巧,顶风作案的人家呢?自然也有。
比如贾府。
当知道贾府将豢养的戏子直接发配到各房里当丫鬟使唤之后,司徒瑞生生把手上的毛笔都掰断了。一双眼睛黑的发亮,良久才缓缓冒出一句话来:“很好,这般处置确实很取巧。”林恪当时正在司徒瑞身边,见到他这般怒极反笑地样子,忍不住心中替贾府默哀。
以前林恪厌恶贾府,偶尔对着司徒瑞喋喋不休地告状时候,司徒瑞都是笑而不语的。一方面觉得毕竟那是林恪的外祖母家,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并不合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贾府只是不大会看眼色,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至于说多么大奸大恶、人神共愤的,那倒也不至于。
司徒瑞独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终于抬头谨慎地问了林恪一句:“若是贾府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家该当如此自处?”
对于人情往来,司徒瑞的性子和林恪完全不同。林恪向来是嘴上抱怨的多,付诸行动的少,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司徒瑞开始都是彬彬有礼的,但一旦有什么地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直接雷霆一击没有商量余地。
司徒瑞这话就差没直接问林恪,我对贾府很生气,大概会好好收拾下他们。我若是真这么做了,你会不会和我置气?会不会觉得我很薄情很过分很小气记仇?
林恪见司徒瑞这么问,第一时间就明了了他的意思。他低头想了想,语气很慎重:“老太太毕竟岁数大了,就让她安度晚年吧。”这也是当初母亲的遗愿。
至于其他人,都年轻力壮的,就算抄家了或者出了别的变故了,也照样能活下来。真有那活不下来的,那也是他们自己不想活,和旁人无关。
司徒瑞见到林恪这般慎重回答,眼中带了笑意。即便他不说出口,他也能明了自己的意思,这般默契合拍,此生无憾。
“说起来,从太妃殁了之后,你似乎都没有劝慰过我。”司徒瑞不想多提起贾府,破坏了现在的温馨静谧气氛,语气一转说道这里,手指点了点桌案上林恪的手稿:“见天儿的就忙着写这个东西,我看你写了也白写,你这些鬼画符谁能看得懂?”
林恪原本还想再写一段的,此时见司徒瑞难得露出轻松的神情,也就跟着放下了笔。转头看着他十分正经:“柳义彦能看得懂。”
“谁?”司徒瑞愣了下。什么时候这两人关系这么好了?司徒瑞心底不大是滋味,语气微妙地问着:“你和他很熟?”
林恪立刻摇头,“那倒也没有,不过我知道他能看懂。”林恪看司徒瑞有些迷茫的样子,嘿嘿一笑:“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君子之交淡如水。再说他那个人的脾气秉性,很好摸透的,一眼就能看到底。”
司徒瑞越发郁卒了,嘴上下意识地驳斥起来:“你看到的,真的就是他的本性吗?”司徒瑞这句极度高端哲学具有象征意识的话语,直接让林恪头脑发懵,反应了半天才开口道:“你意思是说,我看到的,不一定是我看到的,或许只是他想让我看到的?”
林恪这句拗口的话说出来,轮到司徒瑞发懵了,他想了想终于明白了林恪的意思,大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倒也是,听说官场里面的人心机都深沉的很。现在父亲貌似还对他很欣赏,单一他真是什么心机深沉之辈,那将来……林恪愁眉苦脸的想到这里,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话说回来,自家父亲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解决算了,自己操那么些心做什么!自己只要管好自家妹妹就好了嘛!
林恪想到此处,表情再次回归明朗,看着司徒瑞满不在乎:“心机深沉就深沉吧,我才懒得理会那些。”
这……这是不是太不着调了一点?司徒瑞看着林恪这般反应,心底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林恪连这个都不管,看样子真如他所说,二人完全是君子之交了;忧的是,这般完全放纵的态度,真的好吗?!
“你啊……你啊!”司徒瑞无奈摇头,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万一真出什么问题,你到时候可别哭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临时有事出远门了,抱歉大家啊!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先上来跟大家请完假再走。
PS:这周日更致歉,再次深鞠躬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