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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光辞别伍氏,离开陶然居,途径梅园,见四姑娘六神无主地立在园里,不等她开口问。四姑娘噔噔噔小跑上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哭,指手划脚的抽噎,“大白,大白不见了。”
姜瑶光抽了帕子替她拭泪,放柔了声音,“大白在和你玩捉迷藏呢!”
四姑娘破涕为笑,又撅着嘴跺脚,“可它躲哪去了,我找不到。”蓦地眼前一亮,比划着手脚,“妹妹帮我找,找大白。”
姜瑶光一口应下,指了不远处一小竹林让四姑娘去找找,待四姑娘兴高采烈的离开。
姜瑶光旋身问青莲,“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的大白?”大白就是俞氏养的猫,原名白灵,奈何四姑娘一口一个大白的,大家便随着她叫了。
青莲低了头回话,“大半个时辰前还见它了,”斟酌了下道,“大白有些奇怪,站在墙上看了四姑娘好一会儿,四姑娘叫了它好久都不下来,扭头跑了。奴婢听说猫儿灵性,临死前会找个不易察觉的角落躲起来等死,大白已经十三岁了。”
姜瑶光黯然,大白老了,除了四姑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和贺管家说一声,多派些人手去寻。总是养了这么多年,不能让它死在角落里。”为难的看一眼埋头苦寻的四姑娘,“四姐那好好解释,她能明白的,否则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青莲等不肯尽力找,大抵也是不忍四姑娘目睹生离死别,想着等她忘了就好。可依她看,找不到大白,四姑娘也不会善罢甘休。
青莲也望一眼不远处的四姑娘,屈膝道,“那奴婢也再派些人去寻。”
姜瑶光点了点头,吩咐丹眉去降舒院抽点人一块找后,走到四姑娘身边。
四姑娘懊恼的跺跺脚,垂头丧气,“大白不在这儿。”
“那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四姑娘的眉头皱成一团,“它会躲哪儿?”掰着手指头想,“院子里没有,花园里没有……”
姜瑶光就这么跟着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了齐国公府,还遇上了姜十五娘怡婉。
十一岁的姜十五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瞅了瞅东张西望到处乱钻的四姑娘,问姜瑶光,“盈盈这是怎么了?”
姜瑶光福了福身,回道,“大白不见了,四姐急得要哭,我便和她说大白在和她捉迷藏,一路找到了这。”
“许是淘气躲起来了,”姜十五娘道,“我让林管家也派些人来找,这么大的府邸,你们怎么找的过来。”
“那倒是麻烦小姑姑了。”姜瑶光感谢。
姜十五娘笑了笑,“这有什么,我看盈盈有些累了,要不你们先到我院子里坐坐。”
姜瑶光道了声好,便要去哄四姑娘。
却不想被四姑娘拒绝了,神神秘秘的对姜瑶光道,“我觉得,马上要找到了。等我找到了大白,我就罚它没鱼吃,它怎么能躲得这么好,每次我躲起来,它都能找到我。”
姜瑶光无奈的折回去,“四姐还要找。”
姜十五娘道,“那我也陪你们找找吧。”
走了一段路,姜瑶光拉着一马当先的四姑娘拐道。
姜十五娘还奇怪,抬眼一看,姜逊带着他的小厮在远处的松树林里。这时辰,他原该读书,可谁叫他的先生又走了,新先生还没来,他便清闲了下来,碍于齐国公的命令,不敢出府,于是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地捉蝈蝈,猫嫌狗厌。
姜十五娘颇有点尴尬,倒不是因为他又气跑了一个先生,而是因为姜逊顽劣,捉弄过四姑娘好几回,偏四姑娘天真懵懂,对他压根没有防范之心。几次后,众人不敢让四姑娘与他会面。
眼见姜瑶光哄不好四姑娘,四姑娘依然一脸兴奋的要去找她的小叔叔,姜十五娘也要上去劝。
松树林的姜逊在小厮的提醒下,回头发现了一行人,脸上畅快的笑容还没得及退却就换上了惊慌的神色,催促,“赶紧埋了!”
只到底晚了,趁几人手忙假乱的空隙,一血淋淋的东西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一个小厮下意识要扑上去,只抓到一手黏腻的血,惨白着一张脸趴在地上。
离得远,姜瑶光还未曾发觉,只见四姑娘尖叫一声,飞快的扑上去,就这么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姜瑶光和姜十五娘赶紧跑上去,姜瑶光正要扶她,低头一看,只觉一股刺骨凉意从脚底蹿上来,浑身战栗。四姑娘抱在怀里的那一团只能称之为血肉的生物,脖子上挂着她熟悉的铃铛。
晚了几步的姜十五娘骇的倒退几步,瘫软在侍女怀里,颤颤巍巍的扭头看着一脸懊恼的姜逊,指着他颤声,“你,你!”
镇定下来的姜逊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只猫罢了,我赔她一只就是,反正这猫老的快要死了。”说着就要走。
脑子嗡嗡直响的姜瑶光冷不丁听到他的话,气得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左右望了望,瞥见一根树枝,几步跨过去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就被丹眉抱住了,树枝也别人夺了去。
姜瑶光/气得理智都烧没了,眼前不断浮现惨不忍睹的大白,狠狠的瞪着姜逊,“反正总有一天你也是要死的,那我也打死你算了。”
姜逊气红了眼,指着姜瑶光反唇相讥,“你才要死呢!你想打我,我告诉祖母去,让祖母打死你。”说罢,脚底抹油跑了,直奔镇国公府。
丹眉脸色变了变,立刻派人去通知外出访客的淑阳郡主。
“哇!大白死了!”一直坐在地上的四姑娘哭声猛然高亢,哭的几乎要背过气。突然,四姑娘抽搐起来。
姜瑶光大惊,不敢上前,只能焦急的围着转圈,看着青莲等人熟练的困住手脚,以免她伤害自己。
白蓉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包,抽出一根成人小指长的金针在四姑娘头上扎了几下。四姑娘年纪渐大,病症发作越频繁,遂俞氏特意命一女医贴身照顾四姑娘,以防万一。
昏过去的四姑娘被人抱走,在青莲想把大白尸体一同带走时,姜瑶光阻止了。她垂了眼,目光凝在大白破碎的尸体上,身上的皮毛残缺不全,伤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尾巴没了,左前掌也不见了,两只耳朵被剪成了三瓣,右眼成了窟窿。姜瑶光微微的颤抖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攥紧,她想起了自己养的圆滚滚的汤团,去年秋天不见了,是不是也遭了这样的毒手?“他不是想找老夫人打死我吗?”
姜逊心知自己闯了祸,虽觉得不过一只猫罢了,还能怎么着他不成。可姜瑶光那模样着实让他有点发憷又有点被冒犯的愤怒,这府里谁不让着他三分。
是以,他一跑到朱雀堂,扑到金老夫人怀里就是一顿告状,“祖母救我,姜瑶光要打死我,她说我反正要死的,先打死我算了。”
金老夫人火冒三丈,也不问缘由,拍着桌子就骂,“这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她生来我就知道是个丧门星,现在连打死亲叔叔的话都敢说了,早知道当初就掐死她算了。”
“长生是小畜生,那公爷是不是老畜生?您又是什么?”
金老夫人惊得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俞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漫说金老夫人,就是纪氏也是目瞪口呆,更别提恨不得晕过去,好眼不见为净的白姨娘了。纪氏悄悄的拉着白姨娘往角落里退了几步。
金老夫人指着俞氏,磕磕巴巴的问,“你,说什么!”
俞氏神色自若,淡淡的回望金老夫人,“我不过是依着老夫人的话说罢了,若是您不喜欢听,您不说不就成了。”
金老夫人气得直打摆子,脸色铁青的指着俞氏,“你竟然敢骂我儿是……”金老夫人委实开不了口,“我让大彘休了你,我们家是倒了几辈子霉了摊上你这么个媳妇,我可怜的儿……”
是啊,姜氏前世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个媳妇。俞氏目光缓缓在金老夫人脸上滑过。
金老夫人脸皮抽了抽,咒骂之声戛然而止。其实金老夫人是有点怵俞氏的,当年俞氏刚进门的时候,金老夫人趁着男人不在家,学着自己婆婆的范,让俞氏给她端痰盂,打算一口吐在了她脸上,杀杀她的威风。这其中除了儿子被拐走的怨恨,还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得意忘形,兴许也有点矮矬穷对白富美的羡慕嫉妒恨。
没成想俞氏竟然敢躲,自觉婆婆尊严被冒犯的金老夫人抽了鸡毛掸子就要教俞氏怎么做媳妇,这也是跟她婆婆学的。可没等金老夫人抽下去,姜老太爷就回来了,一脚踹在她心窝子上,要不是后面的大儿子拦着,姜老太爷那架势活似要打杀了她。就因为这事,她被姜老太爷带回了乡下,大儿子吭都不吭一声。直到儿子定居京城,夫妻俩才被接进京。
进京后,金老夫人恼恨俞氏,做了这么多年老太君,她也学到点大户人家折磨媳妇的手段,晨昏定省她就让俞氏站着,吃饭也让她伺候。
过不了几日,大儿子带着一身伤回来,可把金老夫人心疼坏了。
一问,大儿子说,“婆婆拿捏媳妇天经地义,师父教训弟子也名正言顺。”俞太傅不止是岳父,还是师父,这时代,师父可比岳父权力大。
至此,金老夫人再不敢刁难俞氏,顶多就是酸两句。
休了俞氏,那是金老夫人口不择言,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可又咽不下这口气,直把自己憋得差点没翻白眼。
埋在金老夫人怀里竖着耳朵的姜逊满以为,金老夫人会把镇国公府这群女人从老到小恶狠狠的骂上一顿。他一点儿都不喜欢隔壁这些人,除了祖父母,谁让他们都对他冷冷淡淡的。尤其是俞氏,就因为他喊四姑娘傻子,居然向父亲告状,害得他被父亲揍了一顿。活该她是个傻子!
俞氏目光冷冷的看着从金老夫人怀里探出头偷看的姜逊。
金老夫人被姜逊的动作提醒,想起了罪魁祸首,心疼的摩着他的脸,“我的乖孙,你说那小,”金老夫人硬生生换了词,“丫头还骂了你什么,待会儿我告诉她爹,”斜着眼看俞氏,“我骂不得她,让她爹收拾她去。”
俞氏的视线定在姜逊两眼之间,“长生真的说你了,她好端端如何会说你?”小孙女乖巧伶俐,俞氏无论如何不信她会惹是生非。
姜逊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和俞氏对上,“一只死猫,她以为是我干的,就要咒我死。”心里还挺得意,姜瑶光他们又没亲见,凭什么说是他做的。
俞氏脸色倏地一沉,“哪只猫?”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如今府里只有她养了猫。
姜逊撇了撇嘴,信口开河,“我哪知道?可能是野猫吧。”
“合着就为一只猫!”听明白了的金老夫人怒气又起拍着桌子骂,“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就为一只猫她就要咒她叔叔去死。看看看看,都被你们宠成什么样了!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吗?”
俞氏压根不管金老夫人,只用压迫的眼神看着姜逊,“猫是怎么死的?”
那目光令姜逊如坐针毡,姜逊在金老夫人怀里扭了扭,委屈的看着她。
金老夫人瞪着俞氏,不满,“死都死了,你管它怎么死的!”
报信四姑娘又犯病的人就是这时候到的,金老夫人目光闪了闪,瞥一眼藏在纪氏身后的白姨娘。
心急如焚的俞氏再顾不得姜逊,立刻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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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一走,姜逊登时大松一口气,拉着金老夫人就要她替自己做主,狠狠教训姜瑶光一顿,按他的话就是,“才这么点大,心肠就这么歹毒,要是不教训她,以后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等她爹娘回来,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在金老夫人眼里,十个姜瑶光摞起来都抵不上姜逊一根手指头,当下就命令,“把那个小畜生带过来,她爹娘祖母宠着惯着不会教,我来教。”
“母亲息怒没得气坏了身子,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纵是她小孩家有什么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她一回,若待会儿哭闹起来可不是不吉利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纪氏开口,一开口就说到了金老夫人的心坎上。
金老夫人犹豫,纪氏言之有理,可孙儿吃了那么大的亏。
眼见她意动,纪氏趁热打铁,将白姨娘从身后推出来,“媳妇腆着脸求求母亲,可有什么养胎秘方,与她说一说,也好叫她回头生一个像咱们家两位公爷那般顶天立地的儿郎。”
闻言,金老夫人喜笑颜开,她这辈子最得意可不就是养了两个好儿子,“我与你说啊,我怀着老大和老二的时候,每天睡前都要在心里求一求菩萨,明天我就让人给你去请一座送子观音来,放在你屋里,你记得早晚拜一拜,保管灵。”这话是对白姨娘说的。
纪氏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她一进门,金老夫人就往她屋里送了一座,之后几年一年一座,就是姨娘们那都没拉下。
白姨娘唯唯诺诺的应了。
纪氏忽得皱起了眉,疑声,“六郎,这是怎么了?”
拉着白姨娘说得正欢的金老夫人连忙低头看宝贝孙子。
姜逊怔怔的看着白姨娘的肚子,只觉得被雷劈了一般。白姨娘怀孕了!怎么可能?父亲都这么多年没有子女出生了!
瞬间姜逊的心就像被拴了块石头似的不断下沉,他是齐国公唯一的儿子,因而他地位超然,祖父母对他疼爱入骨。他知道姜家很多人不喜欢他,可那又怎样,他将来是要继承齐国公府,有的是人巴结讨好他。
可如果他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呢?一股冰寒从脚底蹿到头顶,令姜逊生生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时就见纪氏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白姨娘面前,将她遮的严严实实,顿时一股邪火烧起来,烧的姜逊心肝脾肺肾都在冒火。
姜逊恶狠狠的瞪着纪氏,自己生不出来,就让别的女人生,就这么见不得他好是不是。
纪氏眉头紧蹙,看着金老夫人欲言又止。
金老夫人没瞎,姜逊看着白姨娘肚子时,脸上的狰狞之色让她心惊肉跳,白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弟弟啊,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多个手足兄弟不好吗?老大和老二不就是相互扶持着才有了今天的姜氏吗?
这一刻,金老夫人心乱如麻。
姜逊心里一慌,抬头看金老夫人,扁了扁嘴,委屈,“有了弟弟,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金老夫人下意识回道,“谁也越不过你,”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别管她们生了几个,祖母最疼的还是你。”
姜逊的心却没有就此安定下来,他抱着金老夫人的腰,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她怀里,耳中不断回响起姜怡妧的话。姜逊隐晦的瞪了白姨娘一眼,目光中满满的厌恶。
见祖孙二人温情脉脉,纪氏心知金老夫人没空搭理她们,遂识趣的告退。金老夫人果然不留人,她一颗心都扑在姜逊身上,就想着怎么安慰他,要是兄弟失和,那可坏事了。
刚跨出院子,纪氏便见大路尽头,齐国公牵着姜瑶光缓缓走来。
纪氏嘴角一翘,她原还担心,金老夫人又被姜逊撺掇着找姜瑶光麻烦,现在看来,该自求多福的另有其人。
姜瑶光是特意在路上等着齐国公的,她打听了,纪氏已经派人去向齐国公报喜,老来得子,齐国公十有八/九是会回来一趟的。
金老夫人无理取闹的盖世神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撒泼打滚撞墙跳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姜氏诸人里,就属姜老太爷最能制得住,以暴制暴。不过老太爷这阵子不大康健,到郊外休养未归,排在第二位的是齐国公,齐国公颇有点混不吝,金老夫人也拿这小儿子没辙。
一见齐国公,姜瑶光就冲过去抱着人的大腿哭,差点没把齐国公惊的一脚踹开她。
齐国公暗道好险好险,要是伤了这小东西,琅琊长公主必须跟他没完。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齐国公心情颇好的抱起她问,“谁欺负我们家小长生了,跟叔祖说,叔祖教训他。”
姜瑶光有一瞬间的愧疚,可想起惨不忍睹的大白,顿时泪如雨下,哭得打起嗝来。
齐国公神色一整,待她抽抽噎噎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明白,还看了被放在木盒里的猫尸,顿时脸黑的像锅底。顽劣不堪屡教不改的儿子和哭得可怜兮兮的乖巧侄孙女,齐国公当然信侄孙女,谁让姜逊前科不良。
一只猫的生死不在他眼里,他还打猎呢!可这样虐杀一只猫,却令齐国公不耻,有本事学好骑射打猎去,欺负一只猫算什么本事!且这只猫还是俞氏养了十几年的爱宠,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齐国公颠着姜瑶光哄,“好了,不哭了,叔祖替你做主。”
齐国公就是怀着兴师问罪的情绪来的,因此见到纪氏和白姨娘也顾不得高兴老树开花,且问纪氏,“小六还在娘那?”
纪氏颔首,低头看了看姜瑶光,“不知长生和六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六郎跑进来就说长生要打杀他,太夫人气坏了。”
姜瑶光仰头看着齐国公,她的确骂了姜逊,这点在陈述时她也没省略。
“小孩家话赶话了。”齐国公问,“他是怎么说的?”
纪氏道了一遍始末,并没有特意抹黑,齐国公虽对内宅不上心,却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
“他说谎,大白脖子上还带着刻了字的的铃铛呢,他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他做的,他的小厮怎么会那么惊恐,就是他自己当着我们的面都说不过一只猫,赔一只,要不是他干的,他怎么会那么说。”姜瑶光被气得不轻,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他是蠢呢还是有恃无恐,遂连谎言都懒得费心编。“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叔祖大可以问问六叔的小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倒是没提姜十五娘,姜逊总归是她弟弟,没得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
姜瑶光抽了抽鼻子,语带哽咽,“就算大白惹到他了,他告诉祖母让祖母教训,或者打骂一顿也够了,为什么要这么,这么残忍!”姜瑶光泣不成声,“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么可以这样!”
纪氏不动声色的望一眼姜瑶光,垂眸掩下眼中异色。长辈屋里的猫猫狗狗,小辈也是要敬上几分的。姜逊所为,说轻了是顽劣不堪,说重了就是目无尊长。
齐国公看她那小可怜样头疼,四姑娘是俞氏的眼珠子,死的还是俞氏爱宠,这小祖宗呢,琅琊长公主的心肝肉,要是不给个交代,这事没法善了!“夫人代我去看看盈盈。”
纪氏道,“我正要去。”
齐国公把姜瑶光往纪氏手里一塞,“给她收拾下。”瞧这伶牙俐齿的样,可别把金老夫人气得跳起来,他娘气急了,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为了家庭和谐,齐国公决定还是不带她进去了。
纪氏俯身替她拭泪,柔声道,“好孩子,莫哭了,万事有你叔祖父呢。瞧这哭得,可不叫咱们跟着心疼了。”
齐国公趁机溜了,对付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实在是比打仗还棘手的事情。
纪氏打发白姨娘先回去休息,想想又不放心,命虹玉带上两个魁梧的婆子亲自护送白姨娘回去。观今日之事,姜逊委实肆无忌惮。
入了世安院,四姑娘已服了安神汤睡下,纪氏略略看了一眼,出了屋便对俞氏道,“我在这向大嫂赔个不是,都是我管教无方。”
“六郎顽劣,辛苦你了,惟愿白氏腹中胎儿乖巧,你日后也能松散些。”。
纪氏心头一紧,直直的望入俞氏眼里,缓缓道,“但愿老天垂怜。”不消说明,两人已经心知肚明。
俞氏笑了笑,“白氏恐受了惊,你回去好生安抚。”
闻言,纪氏行礼告退。
俞氏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养了十来年的猫被虐待致死,心爱的孙女被吓得犯病,他还恶人先告状,想利用金老夫人对付另外一个孙女。这还没当世子呢,等他做了齐国公,还不得上天。
听见外面动静,俞氏收起冷色。果见是梳洗毕的姜瑶光,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抬手将人招到身边,端详着她的脸,“眼都哭肿了,温敷一刻钟消消,你这丫头,小小那么一个人,气性倒大。”
之前俞氏心忧四姑娘离开,却也没忘了姜瑶光,恐金老夫人寻她麻烦,命人带她过来,不想姜瑶光硬是要等人‘做主’。姜瑶光的心思,她能猜到,姜家只有齐国公能够重罚姜逊。俞氏颇觉愧疚,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无能,护不了她们周全。
丫鬟们早已机灵的捧上水盆和锦帕。
“曾祖母溺爱六叔入骨,岂会舍得他受罚。可他都这样了,若是还轻轻揭过,我真不敢想他以后会做出什么来,今天是大白,明天呢,后天会不会是人了。”说到这里,姜瑶光打了个哆嗦,她是真的害怕,姜逊所作所为,实在是令她毛骨悚然,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正常’吗?
俞氏将姜瑶光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抚,“莫怕,莫怕,祖母在这,祖母不会让他有这种机会的。”
瑶光心头一跳,又慢慢平复下来。这口气她都咽不下,俞氏的怒火可想而知。而她冲齐国公告状,让齐国公不得不重罚姜逊,这是其一,更深层次的目的是想动摇姜逊在齐国公心里的地位。权力越大,危害越大。
要是纪氏有子,不消说,姜逊八成保不住地位。可有喜是白姨娘,纵是个儿子,长幼有序,想越过姜逊也颇有难度。
可要是齐国公对长子失望透顶呢!姜瑶光不会去恶意陷害姜逊,但是也不会放过这样送上门的机会。
这么一件事还不至于伤到姜逊根基,可量变引起质变,谁知道最后一根稻草何时降临。
万一齐国公无第二子,那是姜逊命好,她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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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朱雀堂内也不太平。
一进门,齐国公凌厉的视线就冲着金老夫人怀里的姜逊去,“说说怎么回事!”
姜逊往金老夫人怀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就是隐形人,这世上他最怕的就是齐国公,没有之一。
金老夫人不乐意了,搂紧了孙子没好气道,“不就是死了一只野猫,又不是什么大事,”又怒气冲冲道,“倒是那死丫头,连他叔叔都敢咒,可得好好教训一下。”
齐国公冷笑一声,语调危险,“野猫?”
金老夫人对孙儿的信任是盲目的,就是金孙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她也要想是不是老天爷有毛病,“可不就是!”察觉到姜逊轻微的颤抖,金老夫人也只以为孙儿是被他爹吓得,姜逊向来畏齐国公如虎。
齐国公目光锐利如剑,眯了眯眼,“你说那到底是不是野猫?”
姜逊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目光闪烁不敢看齐国公。
“你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哑巴了。”齐国公见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心头火气,操起一茶杯掷向墙角,“小小年纪信口雌黄,手段残忍!”
金老夫人弹了弹,被疾言厉色的儿子骇住了,怔怔的看着他,连孙子抖如糠筛都没注意到。
姜逊微张着嘴,小脸煞白,汗珠滚滚而下,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国公冷冷的看着他,眼底不无失望,做不了英雄,好歹做个枭雄,怎么成了狗熊!
大失所望的齐国公懒得多费唇舌,直接命人把姜逊的小厮带了进来。
如果说姜逊之前的脸色是惨白,那么现在就是面无人色。
金老夫人终于发现孙子不对劲了,姜逊都抖成那样了,再说是被齐国公吓得,金老夫人自己都不信。
金老夫人瞅瞅满脸阴鸷的齐国公,眼皮乱跳,再看看冷汗淋漓、嘴唇发白的姜逊。金老夫人当机立断,捂着额头往后倒,叫起来,“诶呦,我头晕!”
姜逊呆了下,旋即大喜,一脸焦急的扑上去,“祖母?祖母!”
看着唱作俱佳的祖孙,齐国公太阳穴突突的跳,大步上前拎着姜逊的后衣领将人提起来便往门口走。
完全没料到儿子会不吃这套的金老夫人懵了下,急忙爬起来追,“你要干什么,站住,你站住!”
齐国公置若罔闻,走的更快了。
像只小鸡仔似的被拎着的姜逊,吓得音调都变了,“祖母救我,爹有了新儿子,他会打死我的。”
齐国公勃然色变。
金老夫人大急,往地上一躺,就地一滚,哭嚎,“你个不孝子,我不活了!不活了!”
齐国公回头一看,表情十分精彩。
见儿子止步,躺在地上的金老夫人捶着地接着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那是你亲儿……”
齐国公眉头乱跳,抬腿就走。
金老夫人哽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招都没用。眼见儿子都走到门口了,急得嗓子眼都冒烟了,瞧这情形,宝贝孙子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顾不得旁的,金老夫人放大招,抱着桌腿威胁,“你快放了逊儿,不然我一头碰死在这。”
齐国公又停住。
金老夫人一喜,抹着泪道,“他才这么小,有什么错,你好好和他说,这幅样子做什么,要是吓坏了他怎么办,那可是你独生子,那边要是个女娃怎么办?”
齐国公脸上的煞气越来越重,“我就是和他说的太多,做的太少,才把他惯成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管身后金老夫人寻死腻活的声音。
抱着桌腿的金老夫人内心是崩溃的,有一个连梯子都不肯递的儿子怎么办?
黔驴技穷的金老夫人一骨碌爬起来,又伤心又丢脸的抹眼睛,“这个混账,我白养他那么——嘶~”
佟妈妈一看,急声道,“眼睛进脏东西了,太夫人您坐好,老奴给你吹吹。”
金老夫人捂着左眼,一把推开佟妈妈,喝道,“我孙儿都要被打死了!”话音未落又追了上去。
佟妈妈道,“还不快追上去,摔着了太夫人谁也没好果子吃。”
一行人追上去,扶着金老夫人追,一路金老夫人都在骂骂咧咧,嫌弃她们跑得慢,谁也没有多嘴提醒金老夫人可以坐软轿。
遂等金老夫人追上,姜逊刚刚被扒了裤子打完十大板,正趴在凳子上嚎啕大哭呢。
金老夫人一瞅孙子皮开肉绽的臀部,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没真晕过去。缓过气来就冲上去捶齐国公,破口大骂,“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嫌手上没力气,停下,脱了鞋要打。
齐国公晃身避过,留下一句,“照顾好太夫人!”脚底一抹油溜了,跟他娘是没道理可言的。
金老夫人追了两步,扔了鞋,围着孙子转,一叠声吩咐,满脸的伤心欲绝,“还不给我搬到床上去,小心点儿,弄疼了我扒了你们的皮,快找郎中,不行,伤的这么厉害,得找御医。”
佟妈妈赶紧道,“传了御医,这事就藏不住了,若是传到六爷朋友那,可不是让六爷难为情。”可别再丢人了!
男孩好体面,金老夫人还是明白的,遂歇了传太医的心思。
姜逊被小厮抱到榻上,齐国公十分有先见之明,他是在儿子院里揍人哒。
心痛如绞的金老夫人还想看着郎中给孙子上药,姜逊一张脸涨得通红,金老夫人不甘不愿的离开。等上好了药,金老夫人立马进屋,见孙子一幅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可怜样,顿时泪如雨下,“你爹好狠的心肠,他怎么下得去手!不就是一只猫吗?还能比人更金贵不成,还好没事,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
姜逊也哭,趴在床头默默流泪,好不可怜,“阿爹有了弟弟不要我了,他以前不会这样打我的,祖母,我只有你了。”
“胡说!”金老夫人下意识反驳,“你爹怎么会不疼你。肯定是有人在他跟前嚼舌根了,要不然他这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姜逊脑海里立马跳出一个名字来,越想越觉可能,咬着后槽牙道,“肯定是姜瑶光,她巴不得我死。”
被儿子气得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只能憋得慌的金老夫人顷刻间就深信无疑,嚯地起身,重重的敲着拐杖怒气腾腾,“你等着,祖母替你收拾她,黑了心肝的东西,她这么那么毒!来人,给我把她带过来。”
姜逊大惊失色,赶紧阻止金老夫人,一不小心就牵动了伤口,诶呦哎呦直叫唤。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哪儿疼,郎中……”金老夫人亟不可待唤人。
姜逊倒抽着凉气还得阻止金老夫人唤人,甭提多糟心了,姜逊垂着眼难过道,“祖母为了我教训她,伯母她们不会怪您,只会怪我,让父亲晓得,父亲肯定不会饶我。”
金老夫人心疼得直抽抽,骂道,“你爹这个糊涂蛋,胳膊肘尽往外拐。委屈了你,好孩子,你放心,我饶不了她。”
佟妈妈眼皮微微一动。
金老夫人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吃不消才牵肠挂肚的离开。
姜逊看着金老夫人出了门,脸上的可怜之色一扫而空。扭头面向墙壁,怨愤爬满整个脸庞。自从知道白姨娘怀孕,姜逊心里就烧着一把火,被齐国公揍了一顿板子,这火越烧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