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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过,吹落了满地樱花,暗香浮动。面对如此如梦如幻的美景,太子妃却是无心欣赏,一张脸黑的几乎冒烟,她下了九张帖子,分别是六公主,七公主,九公主,淑阳郡主,英烈亲王的两位嫡女宜宁宜欢郡主,武成王孙女宣和县主萧棠,颐郡王府一张,最后一张给的是娘家人。
太子妃倒想多请些皇亲国戚,人多好办事,奈何皇室人丁单薄,除了长辈,能请的就这么点人。萧家除了皇帝三兄妹和一族叔,其余的都死绝了,这位老族叔便是颐郡王。
可最终来的人寥寥无几,只六公主和颐郡王府的三位夫人。太子妃当时的脸就拉长了,要不是太子妃的长嫂杜氏赔着笑脸暖场,六公主就要甩手走人。人六公主虽是个政治投机客,多方示好,谁也不得罪,可她好歹也是金枝玉叶,还不至于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太子妃在杜氏的提醒下收敛神色,招呼客人,没几句便切入正题。六公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茬,暗暗后悔,早知道大家都不来,她也不来了,这下被盯上了吧。那穆磊把心思都动到军需上了,还导致了一场惨败,如今是谁沾谁就等着名声臭大街吧!
太子妃被滑不丢手的六公主气得肝疼,脸色阴沉,六公主脸色同样不好看,推说头疼走了,看她一走,如坐针毡的颐郡王府三位夫人顺势也提出告辞。
太子妃耷拉着嘴角,眼神带刺,她压根就没想过求她们搭把手,但也不喜他们这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只把三人看得毛骨悚然,她们不想来,可太子妃的帖子也不是她们能拒绝的,便被老王妃推了出来。
杜氏看的不像样,硬着头皮道,“这风越刮越大,的确不是赏花的好时辰,咱们还是改日再约个日子的好。”
三人忙不迭点头。
太子妃帕子一甩,恨声道,“走走走,都走了才好!”
杜氏面色一白,定了定神,又好声好气将颐郡王府的几位夫人送走,颐郡王府虽不参与朝政,老郡王领了个宗正的差事把无为而治贯彻的淋漓尽致。可老郡王是萧家辈分最高之人,皇帝又向来尊敬这个老叔叔,得罪他百害无一利。
送人回来的杜氏见太子妃那张脸越发阴沉,见了她还抱怨,“一个两个的,她们可还把我放在眼里。”
杜氏筋疲力尽,几乎虚脱,“娘娘昨儿就知道了,有再多的气也该消了,带到今天来,可不是叫人误会。”既然不能取消宴会,那就好好待客,宾主尽欢才是正理,没得叫人看笑话。
太子妃却没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拍了拍案几,怒气冲冲,“这口气让我如何消,我都要沦为笑柄了。”
杜氏心道,你闹得笑话还少了,私心里杜氏也不想来,穆磊这个小叔子简直让她糟心透了,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只恨他死的不体面。可谁叫她上面还有一个婆婆压着。
闻讯赶来的萧宓此时的心情和杜氏诡异的同步了。
杜氏抬头见是她,心里一松,别看这个外甥女年纪不大,却比她娘靠谱,她娘啊,太子妃当久了,谱越摆越大,人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萧宓对杜氏歉然一笑,低低一福,“今儿有劳舅母操持。”
杜氏忙道不敢当,见状提出告辞。
萧宓要送,被杜氏婉拒。
屏退左右,萧宓头痛的看着太子妃,这场宴会打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前脚有人参奏外家教子不严,母亲后脚就在这儿设宴,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子妃振振有词,“那又如何,你小舅舅已然丧命,这些人还要攀扯你外家,难道眼睁睁看着娘家遭难,我还要无动无衷吗?他们难道不是爹生娘养,没有兄弟的不成。”
“可谁家兄弟会捅出这种篓子。”萧宓都没脸说,这个舅舅简直丢尽了脸面,忍了又忍才道,“有些错可以求情,可有些错不能,小舅舅犯的错摆在那,母亲何不主动请罪,兴许祖父还能……”
太子妃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穆家定了罪,于你有什么好处,外家是罪臣,你们姐妹几个如何做人。”
我们姓萧,只要萧家不倒,谁敢对我们姐妹指指点点。这话,萧宓不敢说,怕把太子妃刺激疯了。
“可母亲做的这些又有何用,与其求别人让人笑话,不如交给父亲,外头的事,总是父亲更容易。”萧宓转移话题。
“你以为我没求过,你爹只会唉声叹气,向我保证尽力而为,可有什么用。”太子妃悲从中来,“你舅舅跟着他出征,他还答应我会找机会让你舅舅出人头地,可结果呢,你舅舅命都没了,他才三十一啊!”
萧宓气极反笑,“难道要父亲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拼着失了祖父欢心力保舅舅,母亲才高兴。四舅荒唐,母亲就不该让父亲带他出征,否则何来今日之祸。”
太子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抖着手指向萧宓,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萧宓凭添一份怨气,“在您眼里到底是咱们家更重要还是穆家更重要?”端王虎视眈眈,太子又捅出篓子。一个两个真以为东宫稳如磐石吗?
太子妃的手抖的更厉害,胸膛剧烈起伏,恼羞成怒之下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完,太子妃就后悔了。想上前看看女儿如何,却拉不下脸面。
萧宓捂着脸站在那儿,眼泪在眶里打转,又气又恼又伤心。
恰在此时,一宫女气喘吁吁的跑来,“武成王府的二爷殁了。”
太子妃吃了一惊,“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这个问题,皇帝也在问。
坐在椅子上的武成王一脸灰败,“一碗堕胎药下去,万氏死了……人没注意,他就撞了墙……”
皇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胞弟才好,丧子之痛他经历过好几回,尤其是英烈亲王,简直是锥心刺骨的疼。萧挚和英烈亲王不能比,奈何,他是武成王独子。半响,皇帝憋出一句,“你节哀,你还有阿璟。”独子为了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丢下老父幼子寻死,武成王身体本就不好,皇帝真怕他受不住打击。
武成王扯了扯嘴角,可不是为了萧璟吗。萧挚的死是他纵容的结果,看萧挚那模样是真的对萧璟动了杀心,若他铁了心要给万氏母子报仇。他身体越来越不中用,在他死后,萧挚要杀萧璟,萧璟怎么办。
两害相较取其轻,遂看守的人大意了,只是他没想到萧挚的动作会这么快。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他是种解脱,总归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这些却是都不能和皇帝说的,萧挚嚷嚷自己和万氏一条命,知道的人不少,否则万氏何以苟活到今日。如琅琊长公主那般厌恶万氏,可投鼠忌器,只能忍着。萧璟不怕打碎玉瓶儿,却犯了忌讳。武成王不怪孙子,可防着别人以此做文章。
想了想,皇帝开口,“规制上便按着亲王礼来办,你觉得如何?”这是极大的体面了,皇帝不喜这个侄子,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都是看在武成王的面上。
“他当不起此尊荣,没得带坏了风气。臣腆着脸替他讨个世子礼下葬的体面。”
皇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你意已决,朕便让人给礼部传话了。”
“臣谢主隆……”
皇帝一个眼风扫过去,一旁的太监便把颤颤巍巍行礼的武成王扶住了。
皇帝不忍的看着憔悴不堪,两鬓斑白的兄弟,“你我兄弟之间还需要这些俗礼吗。”又道了一句节哀顺变,“你好好在王府里养着,朕派太医给你调养身子。”
武成王摇摇头,“臣想百日后带着阿璟回江南,那里适合我们祖孙调养。”
若武成王用旁的理由,皇帝还要再劝,他真怕这一别就是兄弟二人天人永隔。可提及萧璟,皇帝便止了话,京城人多眼杂,没得传出点什么坏了萧璟的前程,关切,“阿璟好些没?”
“比早年好一些,但还需调养一阵。”武成王嘴里发苦,本来已经大好,可自从上次晕倒之后,醒来后的萧璟越发古怪。
皇帝欣慰,“如此便好。”细想二人,儿子都是靠不住的,只能指望孙子,不由唏嘘。对着旁人不好说的话,对自己兄弟却能说一说,“你我这把年纪了,要是能在闭眼前看着孙子成器也就瞑目了。”经此一役,皇帝不得不承认太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然后他就愁得睡不着觉,若是越过太子传位萧杞,这又将太子置于何地,弄不好父子生隙,父为子纲,萧杞还不得被……可依太子这模样,三言两语就能被人哄了去,皇帝实在不敢想他继位能作出什么荒唐事来,。
武成王敛眉,他不在京城,却并非远离朝堂,他私下还有个皇帝钦差的身份,江南鱼米之乡,养活了半个大周,又掌控着天下七成的盐,官商勾结是常态,多少官员在江南失了操守,武成王立在那,或明或暗都能让那些人收敛一些。
武成王听明白皇帝言下之意,已经对太子不抱指望了,可他也明白,皇帝没法放弃太子,他总不能劝皇帝跟他似的,让儿子去死给孙子让路,两人情况不一样啊!遂道,“太子敦厚纯善,才受小人蒙蔽。”太子真不算是个坏人,给他留一群忠臣良将,大周未必会乱,就是有大权旁落的危险。
皇帝在小人二字上咀嚼了下,神色微变。
穆家的事不日便有了定论,穆磊两位嫡亲兄长都被革了差事,穆氏长房三世之内不得录用,绝了他们依靠太子妃重新崛起的后路。这般处罚,已是给太子面子了。可太子的妻族被削成了白板,小舅子还定罪,到底不是光彩事。就在太子不得圣心的流言渐起之际。
皇帝在金銮殿上将五城兵马司中的东指挥使升迁为总指挥使,原总指挥使因病告老。这职位,品级不高,却负责京城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非简在帝心的人物不能胜任。
这位新鲜出炉的总指挥使楚塬,娶得是太子妃的堂妹。穆家两房儿郎在父辈去世之后碌碌无为,几个女儿却嫁的颇好,太子妃不必提,楚穆氏的丈夫是伯爵,他这个爵位是靠自己打拼回来的,也是近十年内为数不多的靠着战功封爵者之一,如今不惑之年就接管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前途无量。
这调令一出,流言销声匿迹。
端王府里却响起了杯盏碎裂之声。
端王拿着马鞭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犹如老风箱,瞪眼望着满地狼藉,面容狰狞到肃杀,“那个蠢猪,就因为他是原后所出,父皇就对他处处包容,明知他蠢钝不堪,还要把江山传给他。我不服!我不服!若是大哥在世,我无话可说,可他凭什么,凭什么!”端王满腹怨恨的猛地一挥,猎猎作响,带起的碎瓷片飞起,惊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忍不住一声惊叫,赶紧伸手捂嘴,可已经晚了。那侍女心惊胆战的抬头,惊恐欲绝的望着迎面而来的马鞭,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日晨间,端王妃正温言软玉的哄着两岁的儿子萧桓喝鱼粥,大丫鬟梓园面容慌张的进来,附在端王妃耳边细语。
端王妃身子一僵,慢腾腾的将碗递给她,然后将捏着手指玩的儿子抱在怀里,紧紧的。人人都夸端王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可她第一个孩子就是被端王一脚踹没的,只因她婉转劝端王知足常乐。这几年端王的脾气越来越暴虐,近侍姬妾来去如梭,端王妃摸了摸余痛未消的腹部,她真怕有一天她们母子也会死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