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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帝屋问到了林木地址, 刚挂掉电话,感觉腰上就被戳了几下。
帝休从他裤口袋里探出头来, 没能塑出手的形状的两只木手臂使劲捶着帝屋的腰, 见他低下头来了,仰头看着他,又打了他几下。
帝屋把他从口袋里拎出来,两只手从小木人双臂底下穿过,把他举起来:“干嘛?”
帝休抬起一脚踹在了帝屋笔挺的鼻梁上。
帝屋轻嘶一声, 往后仰了仰头躲过帝休接下来的袭击,干脆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嘀咕:“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你现在怨气很淡薄了, 又不是不能见。”
小木人抬起手来, 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就是个球你儿子都不会嫌弃你。”帝屋说道,“而且他不是说了家里有你的果实吗, 回头你给那个果实吞了,估计能好不少。”
帝休顿了顿,摇了摇头。
帝屋想到那颗果实是帝休留给媳妇儿的,想了想,也没再多嘴, 只是说道:“咱们这情况还是有灵药的好, 要不是回不去大荒, 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
帝屋如今的情况, 回了大荒那基本跟给别的妖怪送菜没什么区别, 虽然不是不能去找那些友人, 但找到之前的每一分钟都充满了危险。
已经因为大意而翻过一次车的帝屋一点都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他选择先把中原这边的事情了解了,再养个千八百年,再回大荒去取回力量。
大荒那边的仇,他大可以慢慢报。
现在回大荒一点意义都没有,帝屋暂时不知道能上哪儿去寻找自己的力量,哪怕知道了,以他现在身娇体弱神魂不稳还一身血煞凶气的情况也压根取不回来。
——说不定不用别的妖怪动手,他自己就能被自己剥离出去的力量给搞死。
要真发生了自己被自己的力量弄死这种乌龙,那他帝屋的名声绝对能流传千古,被大荒众妖当成教育自家幼崽的典型反面例子。
那太傻逼了。
一点都不符合他一直以来英明神武毫无破绽的形象。
要是有灵药的话,过得就会舒服不少了。
刚出来半年多,收拢了一些能力还不错的妖怪,但中原毕竟还是人类的天下。
人类的天下,就意味着妖怪并不是主流,而是需要藏起来的灰暗面,随着人类逐渐放弃修炼转而钻研科技外物,得不到反哺的大地灵气自然而然的就衰退了。
中原灵气枯竭,灵药自然也难以生长。
这也是为什么帝屋手底下的那些妖怪手里压根没有什么灵药存货,甚至于一点忙都帮不上。
帝休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说话了。
因为他现在的情况也对灵药种植这方面帮不上忙。
他还是一棵完整的树的时候,招引日月精华的光流滋养一方水土是非常非常简单的事情。
被拆开之后却没有那样强大的效力了。
拼尽全力一天能有一两朵下来顶天了,就这一两朵,还会因为他身上没有驱散干净的怨气而不愿意落进他怀里来。
现实情况就是——他现在也需要灵药。
非常的需要。
大约都是出身植物的缘故,灵药这种东西,放在他们这种植物妖怪身上,远比那些动物成型或者天地蕴养生出灵智的特殊妖怪要有用得多。
除了药效之外,对他们更有用的是灵药之中的灵气。
这些灵气,别的妖怪都没法直接消化,但他们就可以。
一棵新鲜的灵药对他们的效用远比炼成丹药之后的效用要大得多。
而他们现在需要的,正是灵药里那些滋补的灵气,用来稳定神魂并将之壮大。
“我上次见到林木的时候,他那点妖力连个刚成精的小妖怪都比不上。”帝屋说完,打开了一个箱子翻找着,“距离上次见面才个把月呢,就说已经成熟了一批灵药了,我看八成是已经招引来日月的光流了,不然灵药熟不了这么快。”
帝休闻言点了点头,从桌面上爬起来,重新跑到镜子前边,继续试图搓张脸出来。
帝屋回头看看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搓得出来啊。
这么傻的,没救了。
他收回视线,继续翻找:“能招来日月光流还安然无恙,看来蹲在他身边的那只狐狸还挺靠谱的。”
帝休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对九尾狐的印象一直不错,谁让他成妖这么多年来,最喜欢往山谷里跑,给他带些闲书和吃食的就是那几只九尾狐。
之所以对外边的世界有所了解和憧憬,也的确是因为晏归给他描述的那些喜怒哀乐和热闹市井。
“行了,找全了。”帝屋拿着几个小袋子,往兜里一塞,鼓鼓囊囊的。
他拍了拍:“抄家抄来的灵药种子。”
帝休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苦恼。
这么去见儿子,一点重逢的激情和喜悦都没有。
儿子应该会很担心吧。
帝休长长的叹了口气。
帝屋看着做出了叹气的动作却并没有叹气的声音的帝休,把他拎起来往另外一边口袋里一塞,看着他从口袋里探出个头来,拿跟手指戳了戳他:“行了,我们走!”
帝休抬起手来,跟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表示准备好了。
林木挂断了电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觉得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宛如云霄飞车。
他慌慌张张的放下手机,坐在床边上,想要准备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够准备什么。
——他要见到爸爸了。
不对。
他有爸爸了。
林木在屋子里原地转悠了几圈,对于这个事实没什么实感,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咚咚咚的如同滚风擂鼓,连呼吸都杂乱无章。
奶糖叼着一棵草回来了。
他刚从侧门进屋,就被小人参挡住了。
小人参看着他叼着的草,凑近闻了闻:“是山神伯伯养的薄荷灵草呀?”
奶糖坐在原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奶糖,刚刚那个大妖怪……那个叫晏玄景的,把林木弄哭了。”小人参告状——他是知道奶糖是个深藏不露的妖怪的。
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不过无所谓,反正奶糖对林木很好。
小人参奶声奶气的:“林木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你安慰安慰他呀,我去给林木做点冰冰凉凉的好吃的,你陪陪他好不好?”
奶糖点了点头,看着小人参伸手揪掉了两片他叼着的灵草的叶片,绕开了蹦跶进厨房的小妖怪,上了二楼。
他看着林木紧闭的房门,抬起前爪挠了挠门。
林木听到声音,上前去打开了门。
一股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微的刺激和使人神清气爽的冰凉。
是薄荷的气味。
林木蹲下.身来,把奶糖叼着的草拿了下来,翻看了一下,发现就是薄荷。
不过普通的薄荷没这么大的气味。
林木晃了晃手里的草:“给我的?”
奶糖看着他,抖了抖耳朵。
林木看了一眼奶糖前胸的毛毛,发现上边沾着点灰。
他伸出手来,摊开:“右手。”
奶糖把右爪搭在他手心里。
林木看到奶糖指甲里沾上了一些泥土的碎屑,还挺新鲜。
林木又看了看手里的草。
应该是刚从山里给他挖过来的,连根须都很完整。
林木忍不住用力抱住了他家狗子,跟他额头贴额头使蹭了一番。
狐狸精微微眯起眼,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也轻轻回蹭了几下。
蹭到一半,就听到林木说道:“还是奶糖好。”
狐狸精一顿。
“你成精的时候还是别跟晏玄景学了,现在就挺好的。”林木说道,“晏玄景坏。”
晏玄景:“?”
怎么就坏了。
林木抱着狗蹭着,嘀嘀咕咕:“他怎么能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呢?”
“瞒着就算了,还不知悔改。”林木发出了谴责,“他竟然还……还……还亲我!”
林木说完卡了壳,气性下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木:“?”
林木摸了摸额头:“他亲我干嘛?”
这可真让帅气的我摸不着头脑。
“算了。”林木嘟哝着拿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有点脸热,“他其实还是个好狐狸精的,我猜之前是在保护我。”
不然堂堂青丘国少国主,干嘛有事没事往他这个小院子里跑,还教他怎么使用妖力。
晏玄景有那么闲吗?
必然没有。
总不可能是看上了他家的日月精华和灵药吧——开玩笑,青丘国少国主会缺这些东西吗?
林木觉得肯定是不缺的。
他都能弄得到的东西,人位高权重的大佬说不定已经腻歪到看都懒得看一眼。
除了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在保护他这一点之外,林木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是个好狐狸。”林木嘀嘀咕咕,“不过我还是很生气。”
晏玄景帮他,林木当然是感恩的。
但他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林木也生气。
生气跟感激并不冲突。
林木薅着狗子的毛,眯了眯眼。
晏玄景之后再来,就让他吃一周的土豆好了。
被小帝休抚摸得十分舒服甚至打起了盹的狐狸精感觉背脊一凉,瞬间睁开眼坐正了,警觉的左右探看着。
林木把狗子给他的这株薄荷收拾了一下,拿下楼找了个空花盆种好,转头就被凑到他脸边上的杯子给冰了一下。
小人参端着杯饮料哒哒哒的走到他面前来:“锵锵锵!柠檬薄荷茶!”
林木看着泡在杯子里的两片薄荷叶,洗干净手,接过小人参手里的饮料,使劲揉了揉小人参的脑袋。
小人参被揉得轻晃着脑袋,看着林木笑眯眯的样子,大大的松了口气,皱了皱鼻子,揪着林木的衣袖小声说道:“林木不生气了,我们以后不理晏玄景就是了。”
晏玄景趴在一边,看了看细声细气安慰林木的小人参,眯了眯眼。
拖后腿的小坏蛋。
林木揉了一把小人参脑袋,说道:“那还是不行的。”
小人参鼓了鼓脸,闷闷的“哦”了一声:“林木不难过就好。”
晏玄景闻言,尾巴一甩,圈住了林木的脚踝。
林木看了看脚旁边的奶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先吃饭,然后收拾屋子——这两天会有客人来。”
小人参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木后边当小尾巴:“我来帮忙!”
林木摇了摇头,他要收拾的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妈妈的房间。
妈妈的房间他并不想别人进去。
但爸爸回来,还是睡那边比较好。
帝屋可以睡客房,不过由于之前晏玄景偶尔留宿,所以客房只需要清扫一下就好了,任务并不重。
林木想了想,对小人参说道:“你帮我把几个通风间收拾一下,搬一搬那些需要挪动的盆栽好不好?”
小人参点了点头:“好!”
林木和小人参吃完了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搞了个大扫除,把几个房间和通风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规规整整。
林木看了看趴在院子里的奶糖,眯了眯眼。
“是不是该给奶糖洗个澡?”林木低声问旁边的小人参。
小人参看着端庄的趴在院子里享受月华的狗子,想了想,然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奶糖都一个月没洗澡了!”
林木也不太清楚狗子到底多久洗一次澡比较合适。
不过今天既然想起来了就洗一洗,这两天爸爸就该到了,到时候也好让奶糖给爸爸留个好印象。
奶糖不像别的狗子,对洗澡这件事出乎意料的配合,一点闹腾的迹象都没有,十分温驯的任洗任搓,搓完了被林木拿着吹风机吹炸了毛,整只狗子都显得蓬蓬松松的,比之前肥了至少两圈,像一个膨胀的毛球。
原本林木刚见面的时候给他剪的那几搓毛还能找见些微的痕迹,现在这团毛球整个儿炸起来,已经完全看不出了。
林木翻出了之前买来给狗狗梳毛的梳子。
夏天正是狗子掉毛的时节,一梳下去就是一大团软软白白的绒毛。
林木梳了半个小时,看看左边的狗子,又看看右边跟狗子几乎同样体积的毛,回头去找了个大袋子,装起来,准备回头去学个扎毛毡什么的。
“掉毛这么厉害,你们成了精之后岂不是脱发啊。”林木一边收拾狗毛一边嘀咕,然后动作一顿,想到狐狸好像也是犬科。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没摘下来的白色腕绳,琢磨着什么时候去问问大黑这个美妙的秘密。
林木弯下腰,又捡起了一团毛毛。
窗外“噌”的一声响动,掀起了漫天的绿色火焰,将这一片院落照得宛如白昼一般通亮。
原本趴在旁边的奶糖神情一肃,他骤然站起身来,昂首盯着那片绿色的火墙,嗅到了一股冲天的血煞与凶气。
林木也猛然直起身,皱起眉偏头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咒骂。
这声音有点熟悉,但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太真切。
林木满脸严肃的看着朝暮的火墙随着那声咒骂被压下了一大截,那股血煞扑面而来,带着浓重孽障因果,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生生劈开了火墙,直冲而入。
一个身负重大血障杀孽的大妖。
这气息在晏玄景五百年的记忆里闻所未闻。
是不认识的妖怪。
来者不善。
晏玄景后腿一蹬,从大开的窗口一跃而出,身形迎风而涨,吻部拉长,身后尾巴一甩,生出了另外八条,在月光下生出利刃一般的寒光。
九尾狐一甩尾,将房子里的小帝休死死挡住,露出利爪来,满目凶戾的冲幽绿色火墙之外的暴躁妖怪龇出了尖牙。
帝屋看着眼前这只浑身毛毛蓬得像个球的九尾狐,愣了两秒,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笑出了声。